路躍進靠在皮轉椅上，眼睛半睜半閉，輕輕晃動着皮轉椅，對王刻舟的訴苦似聽非聽，王刻舟喋喋不休的說了大半個小時，見路躍進一個字都沒有說，一下子就着急了，他說道：“爸，他們輕視我，就是藐視您的權威，您難道就看着他們這樣囂張下去嗎？您說是不是啊？”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路躍進張開眼睛掃了王刻舟一眼，揮手說道。
王刻舟在路躍進這裡沒有得到明確的說法，當然不甘心就這樣退出去，他往前湊了一步，焦急地說道：“爸，您可一定要幫我想想辦法啊。”
“想辦法，想辦法！除了這句話你還會說什麼？刻舟，你能不能爭一點氣啊？你也不想一想，我在這個位子上還能坐幾年？我們身上的擔子將來都要慢慢轉到你們手上，可是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連一個海州市都搞不定，將來能挑更大的擔子嗎？”路躍進用手指重重地點着桌子，“刻舟，你很讓我失望！”
“爸……”王刻舟羞愧地低下了頭來，“我對不起您，辜負了您的一片期望。“
路躍進嘆了一口氣，目光柔和了下來，說道：“好了，這件事情我會幫你想辦法的，你以後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多用一點心思。不要讓人家再看笑話了，知道不？以後要多有點擔當，不要動不動就來找我，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爲你動用我的影響力……”
春節過後，一個有關省委書記杜紅軍的傳言悄悄地在粵東省傳開，並且越傳越烈。傳言中說，省委書記杜紅軍很快就要離開粵東了，省委一把手的位置要由省長趙強來接替。根據這個傳言，杜紅軍很可能在三月底粵東省兩會結束後把一把手的位置交給趙強，然後到京城去擔任全國政協副主席。
這個傳言傳播範圍很廣，連省委書記杜紅軍本人也聽到了。他心中暗道，這民間業餘組織部長們還是厲害的，雖然不知道他們從什麼地方聽到的消息，但是連杜紅軍都不得不承認，這些民間組織部長的消息來源挺有門道。
關於傳言中說杜紅軍要調到京城去擔任全國政協副主席的消息是確有此事，不過消息還處於保密狀態，就粵東省來說，也就是省委常委們那有限的幾個高層領導知道。接替杜紅軍的人選的確是趙強，這個倒是不讓人感覺什麼意外，畢竟當初中央安排趙強來粵東省當省長時意圖就是爲了將來讓趙強接替杜紅軍的職務。不過傳言中還是有一點說錯了，那就是杜紅軍離開粵東省的日期並不是在三月底，而是要往後推遲一個多月，要到五月中旬左右。
這天早上，省委幾個副書記都出現在省委小會議室內，因爲他們昨天下午就接到了省委秘書長李敬天的電話，說杜書記交代，要碰一下幹部問題。副書記們其實也都在等着這一天，自從獲知杜紅軍調走的消息之後他們心中就有所準備。按照慣例，一把手走之前都會動一動幹部，甚至會突擊提拔一些幹部。所謂有權不用，過期作廢，這是一把手最後一次動用手中權力的機會了。如果一把手不趁着這個機會把自己身邊那些人安排妥當，免除他們的後顧之憂，等換了新老闆上臺，想再回頭解決這些人的問題，可就是千難萬難了。
一般來說，碰一下幹部問題，其實和書記辦公會差不多，參加會議的除了一把手、市長，分管組織工作的副書記和其他副書記外，組織部長也必須參加。在會上只要書記副書記們的意見取得一致，那麼就會交到常委會上去研究。通常情況下，只要書記碰頭會上通過的人事方案，在常委會上基本上會順利通過。
今天參加會議有省委書記杜紅軍、省長趙強、分管組織工作的副書記任高原、副書記路躍進、省委副書龍臨桂、省委副書記劉波濤、省委副書記孫華風，以及省委組織部部長王樹聲、省委秘書長李敬天。
九點半的時候，在副書記們的簇擁下，杜紅軍和趙強並肩走進省委小會議室。小會議中間是圓形的會議桌，周圍擺着一圈真皮沙發椅。
杜紅軍率先落座，趙強坐在杜紅軍的左邊，任高原則在杜紅軍的右邊落座，其他副書記們則都按照自己的固定位置坐下。組織部長王樹聲和省委秘書長李敬天等書記們都坐下後，這纔在最遠端的座位上一左一右的坐下。
杜紅軍坐在那裡看着身邊的副手們，看着會議室熟悉的佈置風格，心中很是感慨，兩個多月後，就要離開這個他生活工作了近三十年的地方了，此時此刻他內心中充滿了不捨，倒不是說杜紅軍眷戀省委書記的位置，而是他心中割捨不下對粵東省那份濃濃的感情。
會議室內都沉默着，沒有人說話。大家都知道，不出意外的話，這可能是杜紅軍書記主持的最後一次人事碰頭會。
趙強知杜紅軍心情複雜，他遞了一根熊貓過去，“班長，抽菸。”
杜紅軍笑了笑，接過香菸輕輕聞了一下，卻又擱下。他緩緩掃視了一下會場，開口說道：“從去年到現在，有大半年沒有研究幹部問題了吧？昨天和任書記談起這個事，任書記說省裡出現不少職位空缺，已經影響的某些部門的運作，因此要儘快研究解決這些幹部人選的問題。所以就利用今天上午的時間咱們大家先碰一碰。任書記，你把情況講一講吧。”
任高原說道：“幹部問題大半年沒有研究，現在積攢了不少。年齡過線的幹部有十人，其中有三個已經過了快四個月了。這十個人當中，下面地市的有四人，省直機關的有六個。另外還有五個廳級幹部因爲違反有關紀律，需要做出處理，這次碰頭會上也研究一下。下面就請王部長把每個人的具體情況都說一說吧。”
王樹聲翻開手中的文件夾，把年齡過線的十個幹部的基本情況，尤其是出生年月日和準確的到線時間做了詳盡的說明。然後又把那五個違紀廳級幹部違紀的時間、地點、情節以及單位黨組報上來的處理意見都做了介紹。
王樹聲說完之後，會場上出現了短暫的沉默，大家都在等杜紅軍的開場白，班長開了場，定了調子，大家纔好順着往下說。
杜紅軍有意沉默了片刻，給副手們留一些思考的時間，然後才說道：“這五個違紀的幹部我的意見比較明確，那就是這些人不能繼續留在領導崗位上。對於這一點，你們有沒有不同意見？”
一邊說着，杜紅軍一邊用眼神和幾位副書記進行交流。副書記們都點頭表示贊同。
杜紅軍又說道：“我們再說年齡過線的幾位同志。六十歲退休是國家的同意政策，到齡退休，按政策辦事，對不對？這個不需要研究，大家也不會有什麼異議吧？”
副手們又點頭。
“那就好，今天的議題就明確了，到線退休和違紀不適合擔任領導職位的加起來一共有十五個位子，我們今天就初步討論一下，看這十五個崗位安排那些同志去幹合適。”說到這裡，杜紅軍扭頭看着王樹聲：“王部長，你們組織部有沒有什麼意見？”
王部長連忙說道：“組織部也要服從省委的領導，這些還是要靠你們領導拿主意。”
杜紅軍就點了點頭，說道：“那好，我們就一個一個來吧。早點把這些位子定下來，也省得下邊一些人東跑西跑的，讓他們早點安下心來工作。”
“那就先從第一個開始吧。”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表單，念道“南江市委副書記。”然後擡起說道：“南江市委副書記梅邦雨同志今年一月份已經滿五十八歲了，該退居二線了，大家看看，誰接替梅邦雨同志合適。”
副書記們都沉吟着不願意先開口，他們都想看一看別人的底牌。
杜紅軍掃視了一圈，目光落在省委副書記、省長趙強的身上：“趙強同志你心目中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這個我還沒有考慮成熟，還是班長定吧。”趙長風微笑着搖了搖頭，這次幹部碰頭會可以說是爲杜紅軍召開的，主要是解決杜紅軍後顧之憂，讓他心無牽掛地去京城上任，至於趙強自己的人選，着急什麼？只要他坐到粵東省委書記的位置上，還發愁解決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