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朱衣騎
“剛我說到哪了？對了，是四個去處。”
小院石桌旁，一位面目慈祥、戴着頂布帽的老頭屈起四根手指，緩緩說道。
“第一個是朱衣騎，這兒永遠缺人；
第二個是西大街上米鋪的執事，跟着你族叔洪昇；
第三個是去州府，隨你洪磐大伯做事；
第四個是獨當一面，去管城外的黑毛莊。”
這耄耋老者名叫洪善，比洪堅還要長一輩，在族內德高望重，負責人事。
此時是五月初五的午後，洪善來找洪範，就是要聊後者的去向問題。
“要想輕鬆自在，就去米鋪和莊子；但你這樣的好孩子，去了未免蹉跎。”
老頭飲了杯茶潤口，繼續說道。
第二人則形如鐵塔、氣足神完，穿着開襟馬甲，露出一對肌肉堅實的臂膀。
“你是何人？”
朱衣騎底俸一年六十兩，立功有賞，年節米麪肉都少不了，就是兇險些。
恰在此時，洪範摘下帷帽放在桌上，起身大步流星。
“你不需要認識我。”
“善爺爺，我打定主意了，就去朱衣騎。”
“像咱家大老爺或者李家鶴公，也是先天高手，但到底沒那個威望。”
他早脫了奴籍，平日在求德購置的宅院中生活，自然不認識洪範，只覺得攔路之人太過俊朗，讓人生厭。
“你可是求德家的大郎？”
他此來當然不是爲遊樂，而是爲了堵人。
洪善暫時住了口，滿意地看着劉嬸把茶杯添滿。
求大扶着伴當，皺眉反問。
談起這個，老頭頓時喋喋不休。
“還請善爺爺多說說朱衣騎的情況。”
洪善咧嘴笑道，露出掉了一半的牙齒。
好在金海城人工不高，以求德送的那二兩銀子賀禮，買幾條情報和幾個幫閒的盯人功夫，可謂綽綽有餘。
“好啊，好啊；咱們這樣的大族，還得靠你這樣有血性的子弟才能撐起骨頭！”
這看起來似乎很奇怪。
洪範緩步入內，直到看見了兩層樓高、佔地不小的羞花館，這纔在附近找了個視線開闊的茶攤，坐下等候。
洪善一拍桌子，豎起了大拇指。
“求大爺，可別忘了約好的日子，您要是不來，明月可是要傷心的……”
“當年他打退蛇人扭轉局勢，我們轉守爲攻，但朝廷給的支持不夠——就靠咱金海城，哪裡能供應大軍出動的消耗？”
反倒是老鴇與明月兩人眼前一亮，心中不由思量這等少年要是前來光顧，該打個幾折。
煙柳巷街心，他駐步攔在兩人之前。
但這反而堅定了洪範的打算。
二樓，她口中的明月姑娘也倚窗而立，含情脈脈地望着求大。
按照洪範得到的消息，這第二人是求德爲自家長子僱的護衛。
前世學歷雖高，他卻不是那種斯文清高的性子。
“後來咱家就建了朱衣騎。”
煙柳巷雖名爲巷，實際上街道頗寬，能通馬車。
當然，上述信息都是要花錢的。
洪善遺憾地搖了搖頭。
做事嘛，吃得了宴席，卻滾不得爛泥，那可不行。
巷子兩旁，掛有紅色燈籠的青樓酒館重重相接，濃重的脂粉味道自窗櫺中散溢而出，讓來者旖念自生。
“那一陣，我們奪回了金海沙漠裡的所有補給點，還縱橫蛇人諸部落，往來如風，讓那些冷血異族怕我們怕得要死！”
洪善大口飲茶，又往下說。
但偏偏洪範聽得認真，毫無年輕人的毛躁，讓老頭說個盡興。
洪府的主家少爺們——不僅是洪範，哪怕是三房的嫡子洪安——在城內玩樂也是沒有保鏢的。
無他，四個去處唯有朱衣騎既能保障充分的武道修習時間，來的錢又多。
“所以範小子，入了朱衣騎雖然平日自由些，但有事是真要見血的……”
老頭明言，朱衣騎每次任務後，參與者或者得賞錢，或者能瓜分戰利品。
酉時初，羞花館門口人聲稍有升騰，卻是一位半老徐娘伴着兩位男子出來。
但偏偏尚在奴籍的求德，卻有這個財力。
這兩人一個三十許年紀，穿一身錦袍，眸中神光散漫，酒已醉了一半。
老鴇送人出門，嘴裡不停討好。
勾欄之中，一個足以作爲後世商學院教案的客戶維護流程正在上演。
就着茶水，老頭一說就是半個時辰，喝乾了兩壺水，上了四次茅廁。
“我明日就去勝哥兒和明老爺那通報此事，早日讓你入職。”
半個時辰過去，洪範在攤上的茶水已經換了一壺。
洪範拱手道。
今日過了晌午，求德的大兒子就來到羞花館尋他老相好。
洪範出聲問道。
“不過幾年前星君老了，這隊伍也就散了。”
很快，又半個時辰過去。
“那時候星君就主張將全城貫通以上的高手集結起來使用，殺入蛇人境內以戰養戰。”
煙柳巷乃煙花地，巷內淫言浪語多有，往來目光放肆。
······
次日，五月初六，申時正（下午四點）。
“朱衣騎人手增減不定，現在有六十一個；要加入其中，武道修爲最低也得是貫通境。”
洪範身着白色長衫，頭上戴着頂帷帽（披紗的斗笠），步入煙柳巷口。
“說起來，有這支隊伍也是驚沙星君的功勞。”
“就是從那時起，咱家的朱衣騎、李家的無當騎纔有了架子。”
去州府的話，以你貫通境的修爲，底俸八十兩至少，但一年恐怕回不了金海幾次。”
洪善年紀大，說話難免嘮叨。
這事他雖然沒說下去，但洪範能猜到關竅——無非是這種打破門戶的事情，還是得門戶外的人才好領頭。
“蛇人雖然不敢來了，但金海里沙匪還是不少，再加上南邊的淮陽國亂子不斷，咱涼州的盜匪寨子是越來越多！”
但洪範並未覺得難堪。
正所謂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
“嘿，我也猜你想去朱衣騎，年輕人不拼搏一把怎麼行？”
“待遇最好的，肯定是第一個和第三個。
他說道，將杯中水一飲而盡。
“咱家的朱衣騎，那可是金海最出名的精銳——朱衣就是‘紅（洪）’嘛！”
洪範說道。
“你只需要替我向你爹傳句話。”
這兩句話語氣平常，沒有帶着情緒。
但正是如此，反而讓求大覺得自己受了輕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