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權 步步生魅279
瞥見守在屋外的萬管家探頭往屋裡瞧了瞧,想着自己此前吩咐萬管家做的事,她目光一閃道:“駙馬那裡還需溫姑娘照應,溫姑娘就先過去吧,這生病的事,還得儘快落實。”
“好,我這就去。”溫品言起身道,然後速速離去。
萬管家見溫品言離開,自發自覺地進了屋,在房中站定,“公主。”
“管家,之前我讓你安排的事,都安排好了麼?”墨惜顏開門見山地問,“他們的反應怎麼樣?可有鬧事?”
“老奴按照公主吩咐的,讓人將現如今的局勢利弊向他們剖析了一番,他們還算安分,沒有鬧出什麼亂子。”
“那七皇姐那邊,處理得可乾淨?沒有留下什麼把柄讓她順藤摸瓜知道是我們做的吧?”
救人的事是必須做的,但女帝的駕崩太過突然,有些讓墨惜顏措手不及。雖說她並不懼怕七公主的勢力,但現如今,她還萬萬不能與七公主鬧翻,這對她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倘若墨燃玉急於剷除她和七公主,那她和七公主之間的各種矛盾,都會成爲墨燃玉利用的工具,而她,不想淪爲墨燃玉刀俎下的魚肉,任墨燃玉宰割,所以,救人的事,她不能讓七公主知道是她做的,不能讓七公主在眼下這個節骨眼成爲她的敵人。
“關於這點,公主大可放心,七公主就算心有懷疑,也絕對找不到任何證據證明是公主派人做的。”萬念恩回覆道。
早在昨日,他便已經收到消息,曾經囚禁秋海棠以及餘旋珞的家人的地方,已經在火海里化爲了廢墟,而那些負責看押的人,也已經化成了灰。
任這世上再爲厲害的仵作和追蹤好手,也無法通過那些傷者身上的傷痕或者現場遺留下來的蹤跡,來查出是誰做的這一切,被救的人,又被安置在何處。
“那便好。”墨惜顏點點頭道,想着今日發生的事,她雙眸一凝,吩咐道:“管家,府中的那些蛀蟲,除去七皇姐和三皇姐派來的,你找各種理由將他們打發了吧。
至於七皇姐和三皇姐的人,你着意下面的人安排他們多做些事,讓他們忙活起來,別讓他們一天到晚的閒着沒事做。”
“是,老奴明白了,老奴會着手安排的。”直起身,看了看墨惜顏的臉色,萬念恩小心翼翼地問:“公主今日,見到貴君了嗎?他現在可好?”
墨惜顏搖了搖頭,“以現在的局勢,我恐怕不適宜去見父君,三皇姐疑心很重,如果我去見父君,就算我沒和父君說什麼,她只怕也會認定我和父君說了什麼忤逆的話,這般一來,只會讓父君在宮中過得艱難。”
萬念恩心中感慨,有些微的擔憂。“陛下突然離去,貴君他……只怕心裡不好受。”
“爲今之計,我只希望在守靈時能有機會囑咐他保重身體。”墨惜顏心中無奈,她只希望到時她的開導能讓祥貴君挺過來,別因爲墨芊月的離世憂傷成疾,一病不起。
三人都不再說話,房間裡的氣氛一時有些沉悶,秋海棠一直默默地聽着墨惜顏和萬管家的談話,隱約猜出他二人剛纔所說之事極有可能與他和餘旋珞的家人有關,但見兩人心情沉重,他不知道該怎麼插話,便將心頭的各種“求知慾”給壓了下去。
過了須臾,從低迷的情緒裡走出來,墨惜顏嘆息道:“我沒什麼事了,管家你可以去忙別的事了。”
“老奴告退。”
秋海棠注視着萬管家離開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門外方纔收回目光。瞅了瞅墨惜顏臉上的表情,他試探地問:“公主,我姐姐……是不是已經被你救出來了?”
“嗯。”墨惜顏微微頷首,“我已經讓萬管家將他們安置在安全的地方,等一切安定下來後,你和餘旋珞可以去探望他們。”
“真的?”秋海棠眼露欣喜,“太好了!謝謝公主。”
墨惜顏瞄他一眼,淡淡地說:“在人前,你可不要表現得太過高興,而且,這件事你最好暫時不要告訴餘旋珞,以免他在他人面前露出破綻。萬一,我七皇姐找你,你見到她時最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假裝你和餘旋珞的親人還受制於她,別讓她看出什麼來。”
“嗯,我明白。”秋海棠連忙應道,心中的欣喜難以言喻。
“等下進宮的時候,舉止方面你可要注意一些,別讓人瞧了笑話。”
“嗯,我知道該怎麼做。”
“今日你肯定也會見到我七皇姐,你且記住,在她面前謹慎一些,萬一她單獨找你,你……”
墨惜顏話還未說完,秋海棠便急忙接了過去,“公主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在她面前我一定謹言慎行,斷不會讓她抓住什麼把柄。”
墨惜顏揚了揚眉,幽幽地睨着秋海棠道:“希望一切真如你所言,你可不要在這兒信口開河,到時說的話卻全是漏洞。”
秋海棠笑得眉眼彎彎,“公主可不要太過小瞧了我,這麼多年,我也不是白混的。”
深深地看了秋海棠一眼,墨惜顏挑着眉不說話,心道:確實不是白混的,只不過,混了這麼多年也還是個傻樣,也就只有我受得了你。
幽荷居內
秀嵐和青竹見陌如星神色黯然地回來,連忙圍了上去。“怎麼樣?見到公主了嗎?公主她怎麼說?”
未曾擡眼看二人一眼,陌如星徑直走向牀榻,脫掉鞋坐了上去,然後順手拉過被子將自己捂了起來。“見到了,陛下已經不在人世了。”
秀嵐和青竹聞言心中一沉,聽到鐘聲的那一刻,雖然他們心裡已經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但他們私心裡希望,一切只是他們聽錯了,那會兒的鐘聲不是響了十二下,亦或者,那些鐘聲,不是宮裡的人敲的,而是大風颳的,墨芊月現在還健在。
“這……”秀嵐開口想要說些什麼,猛然注意到陌如星用被子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心中微詫。
“公子,你這是做什麼?你覺得冷嗎?”
青竹心中也同樣困惑,“公子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叫溫姑娘過來給看看?”
“我沒事。”陌如星神色淡淡地打斷了二人,“你們再去抱兩牀厚實些的棉被來。”
秀嵐心中微驚,“公子是想做什麼?這大熱天的這麼捂着,可是會弄出病來的。”
陌如星波瀾不驚道:“我要的就是生病。”
青竹心中驚駭,“什麼?!公子爲什麼要這麼做?”
“三公主她……將登基爲帝。”陌如星言簡意賅道,墨色的眸子裡泛起幾許幽暗。
“按照祖制,我須得進宮守靈,但如此一來,我必定會與她相見,而現在的情況,我和她最好不要見面,不然,說不定會給公主帶來麻煩。”
秀嵐和青竹面色俱驚,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待回過神來,他二人不敢多做耽擱,趕緊將櫃子裡冬日裡蓋的厚棉被抱了出來,放到牀上蓋在了陌如星的身上。
待做完一切立在牀邊,秀嵐忍不住問:“公子,生病的事,公主她知道嗎?還是說,這是你自己的主意?”
“公主她知道的。”
“那公主她就同意你這般自虐?”青竹沒好氣道,小臉上寫滿了憤憤不平。
“公主她……也是沒有辦法,她是不希望我捲入漩渦裡才這麼做的。而若要追究,這些麻煩都是我自己釀成的,若我當初看清三公主是個城府極深的人,沒有和她生出那麼多糾葛,我和公主之間,就不會有現在這些事,我和公主又哪裡需要擔心她那顆深不可測的心?
更何況公主在做決定之時,已經替我想好了一切,這病,她是經過仔細琢磨,知道不會對我的身體造成大礙後才選定的。”
一想到墨惜顏的細心,陌如星的眸子裡悄然漫上一抹柔光,似天地初開雲霧初成之際,照耀大地的溫暖陽光,燦爛了九州大地。
秀嵐瞧着他眸子裡的光,雙眸閃了閃。“公子病倒之後,那由誰來代替你進宮呢?按照祖制,公主府裡是必須有男丁守靈的。”
“自然是秋侍君。”
“他?”青竹眉梢一揚,氣鼓鼓道:“他怎麼能去?”
瞅了青竹一眼,陌如星不禁莞爾失笑,“你且說說,他怎麼不能去?”
青竹答他:“他就是個侍君,他哪裡有資格去?”
“那你說該由誰去?”
“這個……”青竹雙眼一眨,沒了後文,半晌,硬憋出一句:“我不知道,但他反正就是沒資格去。”
陌如星看他一眼,盯着眼前的被子道:“青竹,你且記住,這府裡,不管將來有多少人進來,都是公主的人。
我既然是公主的駙馬,而公主是皇朝皇女,肩負着延續皇嗣的責任,我自當將她後院裡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條,讓她不必爲這些瑣事操心,你心裡那些憤憤不平,你最好收起來。”
“公子,你……”青竹想要回嘴說陌如星太傻,秀嵐卻是及時伸手攔住了他,示意他不必說那些沒用的話。聽到屋外有人說溫大夫求見,秀嵐立即拉着青竹迎了出去。
溫品言進到房裡後,當即讓秀嵐和青竹去準備一桶冷水來,讓陌如星泡冷水澡。
秀嵐和青竹自是心疼他們的主子受這樣的苦,但卻不敢違背陌如星的意思,只能聽命去弄了桶冷水來。
陌如星泡澡之際,因爲“男女有別”,溫品言只好離開房間,到院子裡候着,接受着秀嵐和青竹不時的如針氈般的打量。
待泡完澡,陌如星按照溫品言所言又鑽進了被子裡,將自己捂成了蠶寶寶,替他把過脈後,溫品言遞了粒藥丸給他。
“駙馬,你且將這粒藥吃下去,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你就會患上‘暑氣’,任誰來把脈也把不出破綻。”
青竹看着那粒白色的藥丸,一個跨步便上前搶到了自己手裡,挑着眉道:“你確定你這藥不會讓我家駙馬病得很嚴重?你真的是聽公主的吩咐給駙馬服的這藥?秋侍君他沒有對你說什麼?”
裹在“繭”裡面的陌如星眉宇一蹙,不悅地低聲呵斥:“青竹,你做什麼?快將藥給我。”
溫品言看了看陌如星,又掃了掃青竹,站起身道:“青竹是嗎?溫某不知道你何故生出這樣的想法,溫某隻想告訴你,你多心了。
你要知道,我溫某向來只行醫救人,從來不會害人,因爲我是大夫。至於你家駙馬之事,那是因爲我想替公主分憂解難,並不是我想害他,而在我來這裡之前,沒有人對我說什麼,我沒有受他人之託要傷害你家主子。”
溫品言心中頗有些氣憤,不是因爲有人誤會秋海棠什麼的,而是因爲別人侮辱到了他的醫德。
腦海裡不經意間回想起襄陽城外秋海棠捨身相救墨惜顏的事,以及秋海棠提出讓陌如星病倒這件事的初衷,溫品言正色道:“我相信,你家駙馬心裡很清楚,秋侍君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們不該在這裡菲薄他。”
“我要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這藥,你讓不讓你家駙馬服用全憑你自己決定,溫某就此告辭。”說完,溫品言便擡腳離開,衣袂生風。
眼前白色身影飄過,帶起一陣清涼的風,青竹愣愣地回不過神來。
呆呆地望着溫品言身影消失的方向看了一會兒,又垂頭看了看手裡的藥,他心中心緒翻騰着,一時間五味陳雜。
秀嵐看了看呆呆的他,又看了看早已不見人影的大門的方向,快步上前拿過他手裡的藥,遞到了陌如星的手裡。
情竇初開時,懵懂兒郎心,無人知曉,在方纔的那一剎那,某顆心如混沌初醒,接受愛神的洗禮。
暢園裡,換好孝服打點好一切後,墨惜顏帶着秋海棠來到府門外,登上了進宮的馬車。
臨行前,景墨依依不捨地在車外叮嚀:“公主,進宮後一切小心。”
心中還是不放心,他又道:“秋侍君,宮中不比宮外,你一切當心,切勿給公主生出什麼麻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