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宜的話一出口,謝玖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至極。
千防萬防,連皇后都讓皇帝給擋到寧安宮外,衆妃送進來的賀禮全讓皇帝派人驗了一派放到改成庫房的金華殿,連怡和殿的門兒都沒進。她怎麼也沒想到端王妃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頂風作案。
“你到底是怎麼得罪了這麼多人,連個王妃都下這種黑手?你倆有啥利益關係啊?”舒宜唯恐天下不亂,仔細湊到端王妃身前身後一頓猛聞狂嗅,最後指着腰間掛着的荷包洋洋得意地道:“這裡面的東西可不是一般的麝香,加了料的,味道持久,似乎又有黃杜鵑,各種活血的東西湊到一塊兒呢。與你每日吃的藥丸子裡的桑寄生相剋,形成滑胎之象。這可是把你給研究的透透的,不弄死你肚子裡的肉是不算完啊。”
舒宜的話就像一聲悶雷似的在謝玖腦中炸開,端王妃坐在下面說了什麼,她都沒有聽清,緊緊咬着後槽牙,恨不得當場咬斷端王妃的脖子。
如果是后妃算計她,還有情可原,幾百個女人爭皇帝一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可這端王妃算什麼?
前世皇帝和端王感情親厚衆所周知,皇帝幾次改革也是端王力撐,便是偶爾嘴上損損皇帝,實際上端王就是皇帝強有力的後盾,再支持皇帝也沒有了。
端王妃不好好和端王一條心,把自家王府後院給收拾乾淨,把手伸進後\宮算什麼?
惠妃時不時地見鬼嚇一跳,安春早早就做了提防,時刻關注着惠妃。端王妃沒說兩句話,她便見惠妃臉上變顏變色,右手緊緊地撫上小\腹,安春便知不好,也顧不得無狀。連忙上前俯身在惠妃耳旁問道:
“娘娘肚子不舒服?”
謝玖手捧着肚子,咬牙道:“扶我回裡屋。”
安春不敢怠慢,甚至連和端王妃還有宜安公主解釋的時間也沒有,叫上花真扶着謝玖就走出了正殿。
邁出房門。謝玖就揮開了花真和安春的攙扶,慢慢悠悠地自己走回了房間,安春只覺腦袋一陣暈眩,腳下虛浮。
惠妃是因端王妃和宜安公主來晚而頗有怨言,迷迷糊糊地強撐着纔沒有睡覺,可也不用這麼落人臉面,人家都解釋了,別管真假,聽聽就過,敷衍幾句也不遲。何苦鬧這麼僵,當場把人晾在殿裡呢?
一個是太后身邊長大的公主,一個是太后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小兒子的正妻,惠妃要不要這麼睚眥必報啊?
謝玖的屁股才捱到榻上,安春就輕聲問道:“娘娘。可要請御醫過來診治?”
安春是想着,既做戲就做全套,也免得得罪了端王妃,間接讓皇帝也不喜,還不如請御醫跑一趟,皇帝問起來也好有個交待。誰知道惠妃點點頭,不只讓去請御醫。還要花真將皇帝也給請來。
“你告訴皇上,端王妃的荷包裡有致孕婦流產的麝香,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還請皇上定奪。”
安春目瞪口呆,要不要做的這麼絕?
“娘娘,你是認真的?”
“是真的。”謝玖鄭重其事地道。“你一會兒出去穩住端王妃和宜安公主,一定不要讓她們離開寧安宮。”她打定主意,就是皇帝爲了端王息事寧人,她也要當場揪出端王妃的狐狸尾巴,絕不能讓她這麼悄無聲息地將事掩過去。
她要告訴所有打她孩子主意的人。要傷她的孩子,就要做好魚死網破的心!
花真聽完惠妃的話,臉色頓時一片鐵青,打着哆嗦就一路跑出了寧安宮。
“娘娘,可覺得身體哪裡不適?”安春臉色整肅,聲音低沉地問道。她知道惠妃身邊有些個手眼通天的鬼魂,是以對她突然這般精通醫學絲毫不以爲忤。就是現在的惠妃捧着個大肚子,開始講起天文曆法來,她也可以變不改色心不跳了。
謝玖擺手,“你先去派個人把沈御醫請來,再去殿內招呼公主和王妃。”
“娘娘放心,奴婢曉得怎麼做。”安春臉上露出不容置疑的神色,眼底一片陰鬱。走出房間,素錦正守在門外,素錦前一眼還見她一臉冰霜,一眨眼睛,安春一張俏臉帶着兩分淺笑,三分歉意。
她就是帶着這樣的神色大步走回殿內,面對着公主和王妃兩位貴人。
“我家娘娘身體虛弱,大概是坐的久了,肚子突然不舒服。皇上親口下的命令,但凡一點兒難受都得報到御醫那兒,娘娘心裡十分過意不去,讓奴婢帶她致歉,待歇息片刻,再親自向二位殿下請罪。”安春柔柔的笑着,眼底滿是歉意。
才進寧安宮沒講兩句話,惠妃便面色大變,連句話都沒交待徑自就將她二人晾在殿內,不管是一向高高在上的宜安公主,還是長袖善舞的端王妃,誰也沒經歷過這種場面。
如果不是惠妃懷了身子,當時是捧着個肚子出去的,她二人早甩袖子走人了。
如今聽了安春的解釋,也只當是她們讓惠妃空等了幾個時辰,惠妃心中不滿,純粹想找回場面,也要晾上她們一陣。
宜安公主皺了皺眉,“請罪便不必了,既然惠妃身體不適,我們也就不打擾,先告辭了。”說着,便站起身,向端王妃使了個眼色。
太后說的話果然不是忽悠她們,純粹看不慣惠妃往她身上潑髒水,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這惠妃得是多張狂,一個不滿就甩臉子把公主和王妃一次性得罪個齊全?
便是她非太后嫡女,也好歹是個公主,而端王是皇帝唯一嫡親兄弟,她是肚子裡的羊水進了腦子,才做得出這種蠢事。
“我家娘娘因是懷着雙胞,御醫也一早說明有滑胎的危險,所以娘娘一向小心,不敢大意,但凡有點兒風吹草動,娘娘都嚇的不知如何是好。如今派人去請了御醫,御醫過來看看。娘娘也就安心了。”
安春嘆道:“公主殿下千萬別多心,惠妃十分過意不去,千叮萬囑奴婢一定留下兩位殿下。您二位有心來看惠妃,本是乘興而來。若是敗興而去,別說我家娘娘內疚,便是皇上知道了也定會遺憾。”
端王妃雖也不喜惠妃這爲人做事的方法,但聽安春一句一個惠妃,兩句一個皇帝,到底顧念着寵惠妃寵的沒邊兒的皇帝,生生忍下了這口氣,不想鬧大了收場,便反過來勸宜安公主:
“我們再坐上片刻吧,如果一會兒惠妃身子還是不大舒服。我們也就不多打擾。”
宜安公主哐當坐進椅子上,椅腿磨地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
安春輕施一禮,不過片刻,便在宮女端上來果盤糕點,沏上了蒙頂甘露。
呷了口熱茶。宜安公主心氣兒多少順了一些。
花真一路狂奔到了含章殿,連腸子幾乎都扯斷了,秀髮凌亂,臉色灰敗,氣喘吁吁的連句整話也說不清。
惠妃整日間出入含章殿,最常帶着的便是花真和安春,含章殿宮女太監包括守衛沒有一個人不認識花真的。一見是她這麼狼狽地一路跑過來,也都看出來肯定不是什麼往日帝妃傳的那些個情信書畫。
於是,小太監便傳到了連書,連書急急忙忙跑出來,花真咬牙什麼話也不說,就要直接面聖。
連書臉色頓時就和花真一個色兒了。心知肚明是頂破了天的大事兒,也不敢耽擱,一路傳到高洪書那兒。
此時後廂裡皇帝正和端王下着象棋,端王連贏三把,美的不亦樂乎。讓一張胖臉擠的眼睛都成了一條縫,反觀皇帝擰着眉,眼睛差一點兒乎到棋盤上。高洪書站在皇帝身旁,一擡眼就看見連書急的火燒眉火似的可着勁兒的衝他招手。
高洪書悄無聲息地就出了門口,連書迫不及待地將花真的事兒一說,高洪書臉色也是一變。
皇帝拿惠妃當眼珠子似的,在寧安宮那裡就沒有小聲兒,惠妃乾嘔一聲,皇帝那臉就直抽抽,別說現在是和端王下棋閒玩兒,就是在早朝,他也不敢有半點兒耽擱,轉身進屋就跟稟了皇帝。
果然,皇帝一聽,眉毛當場擰成了個疙瘩。
“趕緊帶花真進來。”
高洪書一溜小碎步就走了出去。
端王笑嘻嘻地道:“以前就說要請惠妃喝酒,聽她講講鬼故事。如今她懷着皇嗣,就更喝不得了,明年我再回京,皇兄可得把時間空出來,也讓我見見這小嫂子不是?”
顧宜芳勉強一笑,張張嘴,沒想出說辭。
端王眉毛一挑,看出皇帝心不在正焉,也就沒再逗閒磕兒。
花真慘白的一張臉進了屋,撲通就跪到了地上。“陛下,娘娘請您務必去一趟寧安宮。”
顧宜芳騰地站起身,臉色陰沉似水,擡腳就要走,“發生什麼事?”
花真不認識端王,可也知道惠妃讓傳的話,不能隨便讓其他人聽到,皇帝雖問了,她仍是咬着牙不敢說。
顧宜芳突地頓住腳,“惠妃可是出了什麼事?”
花真額間直冒冷汗,她是有幾個腦袋,敢和皇帝說是他嫡親弟\弟的妻子要把惠妃的胎給落了?
“陛下……您快去吧。”
現在不只顧宜芳,端王和高洪書也都察覺出不對勁來。
“說!”顧宜芳怒吼。
花真嚇的一激靈,臉上都沒了血色,仍咬牙硬\挺。“陛下去了就知道了。”
端王慢慢站起身,“大概是臣弟在,這宮女不方便說,臣弟先行退下。”
顧宜芳輕輕點頭。直到聽到關門聲,花真才長舒一口氣,顫巍巍地道:“端王妃身上有麝香,惠妃不知如何是好,希望陛下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