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鏡盒交給一旁宮人，命她們收好。
一旁的露露郡主睜着好奇的大眼睛在我殿裡來回觀望着，流煙公主只是坐着喝茶，我轉過身，將目光落到她的肚子上，“六個月的身孕，現在想必很辛苦了罷？”
她笑了笑，擱下碧玉茶盞道：“還好，做女人誰不經過這一遭啊，既便是辛苦，也是幸福的。”
攝政王妃臉色有些尷尬，忙用喝茶來掩飾，我岔開話題，又對露露道：“郡主今天穿的宮裝很別緻。”
她長相深邃，穿着低斂的廣袖宮裝，顯得不倫不類。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傻傻的笑道：“我穿不慣裙子，這麼長拖在身後，幾次差點跌倒，幸好有宮女扶着。”
在座的忍不住掩口笑出聲來，我也笑了，“不必拘禮，穿你們的服飾更有風情。”
“太后也這麼認爲嗎？連王爺也說喜歡我穿我們的服裝。“她高興的說着，絲毫沒有注意到流煙公主的臉色黯了下來，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碧珠走過來道：“太后娘娘，可以過去用膳了。”
於是我帶着大家進膳閣用膳，菜式是宮裡新換的一位廚子做的，露露覺得新鮮，吃得很多，流煙公主只是吃了幾口，攝政王妃也因爲心情不佳吃得很少，嫿太妃沒心沒肺，不知道這女人間的戰火，也吃得很開心，而我，只顧着熱情的招呼大家，也只吃了很少。
用完膳後，再一起吃了水果，說了些閒話，我便讓她們退下了。
我長長舒了一口氣，顯得十分疲憊，碧珠送了薄裘過來，笑着道：“娘娘可看出來了嗎？流煙公主大有越過攝政王妃的架勢。”
我冷笑，“憑她是誰，只要本宮在一日就不會讓攝政王妃受委屈。”
“可是……說來也怪了，攝政王妃這麼多年也沒有傳出好消息，不知是身體的原因還是別的，真讓人遺憾，如果沒有子嗣的話就算太后娘娘有心扶她，她也不會在王府站穩的。”
她把薄裘蓋到我身上，“外面又飄雪了，蓋着罷。”
我手指摸着潔靜柔軟的動物皮毛，笑一聲道：“再怎麼說她也是南靖大將軍的二小姐，哀家不得不爲她着想，不得不爲南靖大將軍着想。”
“如果娘娘真爲她着想，不如就叫來攝政王問問，眼看着王妃一天氣色差似一天，總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聽了她的話，我倒想起了什麼，欠起身道：“攝政王妃氣色差嗎？”
“是啊，好像十分疲累。”她不解我爲什麼突然這麼激動。
我眸子裡閃過一絲笑意，吩咐道：“召一位太醫過去給攝政王妃請脈看看。”
碧珠怔了怔，突然明白過來，“娘娘是怕攝政王妃有喜了？”
“想必是了，往常見也不像這次見這麼精神不濟，而且……今天吃飯的時候她吃了很少，只動了幾樣素菜。”
我仔細回憶着，越想越覺得像是懷孕的徵兆，掀了裘被站起身，在殿裡來回走着。
碧珠看我這麼激動，不禁笑道：“攝政王妃懷孕，娘娘怎麼這麼高興？”
我眼睛裡閃着一片奇
異的光彩，喃喃的道：“高低有序，方能上下祥和。”
碧珠似懂非懂的哦一聲，笑着道：“奴婢這就去吩咐。”
說着便轉身出去。
一個時辰後傳來消息，果然是有喜了，攝政王妃顯然也被這個消息嚇到了，我不顧雪天，乘着轎子過去向她道喜。
攝政王妃坐在牀上，手指摸着肚子不知在想些什麼，略有些出神，直到我走到牀邊，她才清驚過來，立刻就要下牀，我按住她道：“別起來了，就在牀上好好養着罷，你現在身子虛弱，等將來給王爺生下個一男半女的，你也算是我皇室的功臣了。”
她低下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說什麼功臣，臣妾結婚這麼久才懷上王爺的孩子，簡直……就是罪人了。”
“不要胡思亂想，只管安心養胎罷，等來年生了小世子，你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她苦笑着搖了搖頭，“萬一是女兒呢？”
“女兒更好，女兒是孃的帖心小棉襖。”我笑着道，看着她臉上笑容一點點退去，恢復到原來的憂鬱神色，不禁在心裡嘆一口氣。
她的心思我何償不懂，她心裡有怨，但我也無可耐何。
“王妃，你我也算是老交情，如今哀家坐在這兒輔佐江山的位置，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你就體諒我罷！”
她搖搖頭道：“我不敢怪太后娘娘，只恨自己不爭氣。”
“說什麼氣話，現在不是有子嗣了嗎？哀家已經吩咐人去告訴攝政王了，想必他等會就會回來，好了，哀家就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你們兩口好好說說話罷。”我說着便站起身來。
她從牀上起身要送，我把她按住道：“別送了。”
“臣妾恭送太后娘娘。”她恭敬的對我低下頭。
我扶着宮女出了殿，剛好碰到進來的夏侯君悅，他臉上神情並不如想像中的高興，見到我，有些詫異，“要走了嗎？”
“恩，你好好安慰她一下罷，懷了孕的女人都很敏感脆弱。”我笑着道，從他身邊擦身而過，他對我俯了俯首，轉身進去。
穿過迴廊，走在微涼的夜風裡，我輕輕笑了。
碧珠惶恐的看着我臉上笑容，不敢哼聲。
我轉身看她一眼，輕聲道：“這下好了！有了孩子或許兩個人之間就會有些感情的。”
碧珠肆然一笑，明白了我爲什麼笑，不禁附和着道：“對啊，孩子是兩個人感情的結晶。”
聽到這句話，我臉色突然黯了下來，不再說話，漠然出門上轎離去。
碧珠小跑着跟上來，不知道我怎麼突然變了臉色，也不敢再問。
我坐在搖晃的轎子裡，心緒有些飄忽，孩子是兩個人的結晶，可以增近兩個人的感情，可有些時候也不盡然。
我輕輕撫上平坦的小腹，想起我從前打掉的孩子，覺得有些空虛落漠，轎子發出吱吱呀呀的叫聲，吵得人心緒煩悶，我閉上眸，長長呼了一口氣。
下轎之前，我便擦去了眼角的淚，不會有人看見我心中的傷痛，亦或是……不會有人看到太后娘娘心中的傷痛。
…
…
玉賢王並不如一般的人好說話，夏侯君悅有些生氣的坐在那裡，賭氣的樣子讓我輕笑，擱了茶盞笑道：“爲一點點小事，就值得氣成這樣？”
他自嘲的笑一聲，沒有解釋。
“那袁將軍家的小姐聽說也是長得十分貌美，知書達理，身份也配得上，難道他還不同意嗎？”
夏侯君悅搖搖頭，“他說他想要的是妖豔媚惑的王妃，而不是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妖豔媚惑？”我忍不住笑一聲，“真是可笑至極，那不如去找青樓妓女好了，一般人家的女兒哪有那樣姿態的？”
我的不屑與鄙夷全顯露在臉上，一旁宮女看看我的臉色，而後又悄悄退回去。
夏侯君悅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說道：“他說……太后娘娘就是這樣的女人。”
“什麼？放肆！”我拍岸起身，氣得渾身顫抖。
殿裡宮女惶恐的跪下，夏侯君悅道：“你們都下去罷！”
“是，奴婢告退。”宮人們如獲大赦般魚貫退出。
夏侯君悅滿含笑意瞅着我，依舊是奇怪的神態。
我氣了一會，轉眼看到他臉上笑意，不禁氣從心中來，“我被人這樣侮辱你還笑得出來？”
“這哪裡是侮辱呀，他分明就是被太后娘娘渾身散發的媚惑氣質所深深迷戀了，而且他說的不錯啊，太后娘娘就是這樣的女人，讓人移不開目光。”他笑着道，不以爲意。
我氣得瞪他一眼，重新坐下，“你究竟是從哪裡學的這些……這些浮淺的話。”
他臉上笑意更濃，“娘娘何必在意呀！這門親事不成就不成罷，也不用求着他們，回來給袁小姐說一門真正的好親，也未償不是一件好事。”
我想了想道：“也好，這件事就算了，省得讓他拿腔作勢的。”
夏侯君悅停了一會，看着我道：“你最近身子怎麼樣？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聞言，我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是不是很醜？”
他笑着搖搖頭，“不是的，只是有些蒼白。”
他直視過來的目光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苦笑着道：“人老了，哪能比得了年輕的女孩子青春活力。”
“娘娘不老啊。”他笑着道。
我低着頭不知該接什麼話好，一時間氣氛顯得有些尷尬，他站起身道：“太后娘娘，如果沒事的話臣就告退了。”
“好罷，你……今晚住哪裡？”我忍了忍，還是問出了口。
他直起身子看着我，臉上露出一抹冷笑，“怎麼我睡哪裡太后娘娘都要過問嗎？”
“你……”我一時語噴噎，換作語重心長，“攝政王妃剛剛懷孕，你多體帖她一點是應該的，再說，她是爲你生孩子。”
“臣知道，臣會去她那裡的，那就告退了，太后娘娘也歇着罷！”他不耐煩的說完便轉身走了。
“代我向王妃問候一聲，讓她好好養身子……”我訕訕的住了口，看着他身子如一陣風一樣刮出了殿外。
“難道我真得這麼嘮叨嗎？”我自言自語着，起身進了內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