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對我這麼好,又是湯圓,又是贈琴。”我笑着道,起身走到她身邊,淡淡瞥了那琴一眼,木質優良,造型精美,一看就知道是稀罕之物。
“你不要嗎?”她將琴抱起來,玩笑得看着我。
我輕笑,用同樣的眼神看着她,“你不給我就不要。”
我們就這樣對看着,撲哧,不知是誰先撐不住笑了,不約而同的將剛纔的過節忘掉,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
跟紅淚在一起,總是能讓我暫時的忘掉煩惱,如果不是她刻意提起,好像真得能做回姐妹,不管怎樣,自少,我們是一起玩到大的。
她將琴交給我,“拿去罷,本來就是爲你要的。”
“爲我要的?”我又是一陣疑惑。
她笑着道:“是呀,這琴是當年司馬相如向卓文君求愛時所用的那把琴,名叫“綠綺”,是我費盡了心思才弄來的,你可要好好珍惜哦!”
我心裡一陣感動,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紅淚……”
謝字還未出口,她便不耐煩的打斷我的道:“好了好了,一把琴而已,用不着謝,我只是不想欠你的情而已,我已經想明白了,當初,若不是你把我接進宮,那死的就不止爹孃了,這把琴,是還你救命之恩的,但願它值那麼多。”
我不禁輕笑,原來如此。
“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謝謝你,它很值。”
“那就好,時候不早了,要不要在這兒吃午飯?”她問,已經回到原來的位置坐好。
“不了,改天罷。”
我跟着走過來,仍舊抱着琴。
“那好,那就不留你了。”
我從鳳鳴宮出來,碧珠抱着琴左看右看,十分高興,“夫人,看來昭儀娘娘對您還是有些感情的,要不然她怎麼會這麼有心,特地找了把這麼好的琴給您。”
我在前走着,並不接話,只是輕笑。
彷彿心裡的包袱一下子輕了不少,紅淚能懂得當初我的用心良苦,真是個好兆頭呢!至少說明,我們將來是有機會聯手的。
臨近正午,陽光更暖了些,幾個人走在金燦燦的陽光下,慢慢往廣濪宮去。
無人的宮道上,遠遠的,出現幾個身影,似乎是從前面哪個宮裡出來的,正往這邊走來,我擡眸看了一眼,問:“前面那些衣裳華麗的女子是誰呀?”
碧珠手搭涼蓬看了看道:“好像是虞美人與嫿修容。”
我聞言一笑,“這兩個人倒是形影不離的,應該感情很好,情同姐妹罷?”
碧珠沉吟着,搖着頭道:“那倒未必,人心隔肚皮。”
我轉眸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碧珠是聰明的,就像當年的香墨,突然想到香墨讓我剛剛纔好些的心情又恢復沉重。
“夫人,你怎麼了?”她關切的問道。
“沒什麼。”我淡淡的道,繼續往前走去。
臨到跟前,未至跟前,兩人看到我後對視一眼,想要再退回去已是不可能了,只得迎頭而上。看出她們的逃避我心中冷笑。
站在那裡等着她們過來請安。
“臣妾見過殤國夫人,夫
人長樂無極。”
我淡淡嗯了一聲,笑着道:“平身罷。”
“謝夫人。”她們謝恩平身,站在那裡。
“夫人這是去哪呀?”虞美人問道。
“早上去看了皇后娘娘,這會正要回,你們是去哪?”我笑着道,暗暗注意着她們神色,嫿修容自始至終都不敢看我,這不免讓我有點疑惑。
“哦,那不打擾夫人回宮了,我們就先走了。”虞美人道,匆匆對我一拜,然後拉着嫿修容離開。
看着她們倉皇而去的身影,我不禁輕笑,“她們怎麼一見到本宮就跑啊,難道本宮真得那麼可怕嗎?”
碧珠順着我的視線看了看,笑着道:“可能還記着夫人上次的教訓呢?”
我無耐一笑,轉身繼續往回走。
……
傍晚時分,天胤宮內侍來通知沐浴更衣,皇上晚上要來。
連着一個月,日日如此,我早已習慣了,不等人來就自覺得沐浴更衣,等着皇上來臨幸。
臨幸,皇上與嬪妃同宿,我冷笑。
閒着無聊,我讓碧珠爲我取了幾本書,挑了一本《春秋》坐在燈下隨意翻看。
碧珠在旁整理牀鋪,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道:“夫人,您看今天嫿修容是不是有點怪呀?”
我翻一頁書,淡淡恩了一聲道:“是有點怪。”
今天下午碰見時,她們好像有意躲避着我什麼,嫿修容臉上有一種難以掩蓋的喜悅,但偏偏好像,就是不想讓我看到她的喜悅。
我想了一想,覺得煩,又專心看書。
碧珠道:“奴婢也覺得是,不過以夫人看,您覺得她們二人哪個是有福之人?”
“有福之人?那你說,何爲有福啊?”我笑着問,從書裡擡頭看她。
她鋪好了牀,又爲了倒了杯茶端過來,“有福就是將來爲皇上生下子嗣,安安穩穩,後顧無憂。”
我輕笑,接過茶來喝了一口,“虞美人罷!”
“虞美人?可是論相貌論家世,她都比嫿修容略遜一籌,夫人怎麼就覺得她將來有福呢?”碧珠不解的看着我。
我放下茶杯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上次見面,覺得虞美人有些心機,懂得收斂,知道進退,而嫿修容太過張揚了,總覺得她的路不寬。”
聞言,碧珠沉默了一會才道:“聽夫人這樣說,奴婢倒也想起來了,聽宮裡人說,嫿修容仗着家裡有錢,總是用錢財上下打點,而虞美人家裡也有錢,但從不用錢財打點,每每總是送些刺繡啊,絲帕啊什麼的。”
“哦,是嗎?”我淡淡笑着,正要說什麼,門外已傳來皇上架到的聲音。
我臉上笑容隱褪,恢復冷漠表情,起身到門口接架。
碧月也收了笑,默默的隨侍身後。
不一會,他高大的身影便出現在門口,沉着臉走進來。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萬歲。”我福身道。
“平身。”他冷冷的道,目光越過我頭頂,徑直往裡走去。
他已換下了龍袍,穿着一襲月白長袍,神情顯得有些疲憊,坐下後就庸然倚着,用手指撐着
額角。
“皇上請用茶。”碧珠倒了一杯茶送過去,然後躬身退到一旁。
我慢慢走過去,無聲得站在他面前。
他擡頭看了一眼,突然笑了,“你怎麼了?有話要說嗎?”
“沒有。”我道,仍舊低着頭。
一個月以來,我們第一次交談,還是這樣尷尬的對話。
我們在一起時總是尷尬,直到現在我仍無法面對他。
“過來坐。”他將旁的位置讓出來一點給我,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走過去,不想再爭吵,明明知道他是不容我反抗的,那又何必自找苦吃。
坐下後,氣氛變得更加沉默,我有意與他保持一寸的距離,雖然我們早就肌膚相親,可內心裡我還是……這好像是一種動物自我保護的本能。
“你們都退下罷!”他冷聲吩咐。
碧珠同兩個內侍躬身退下,殿裡就剩下我們兩個人,明燭照耀下,誰都不看誰,兩個影子端端坐在鸞榻上,一眼看去,分明是恩愛夫妻,再看,卻隔着一寸距離。
“你覺得厭了嗎?”良久,他開口問我。
我低着頭道:“有一點。”
他猝然笑了,冷笑,“朕就那麼讓你討厭嗎?”
乍聽這句話,讓我覺得熟悉,仔細一想才知道原來,誠王妃也曾用這樣的口吻問過夏侯君悅,當時他的冷漠讓她傷心不已。
如果我也冷漠呢?他會傷心嗎?
我胡亂猜想着,仍是冷冷的嗯了一聲。
他的笑容變得有點苦澀,仰身向後靠去,“可惜得讓你失望了,就算再怎麼討厭,你也必須待在朕身邊,而不是那個死人身邊。”
他的話讓我沉寂已久的內心騰得起了火,燎原大火,我轉身,冷冷的看着他,“你難道非要這麼說話嗎?我們就不能平靜得相處嗎?”
長時間以來,我們第一次開口說話,卻吵了起來,真是還不如不說的好。
我暗暗懊惱,緊緊握住雙手。
他冷笑,斜睨着我,“怎麼,說他你不高興了?”
他似乎有意要挑起我的怒火,無所不用其極的諷刺,挖苦……
我冷冷的看着他,一語不發,他笑着,轉而再道:“看你這個樣子,難不成還忘不掉他嗎?他在你心裡的位置就那麼重要嗎?”
“重要,比什麼都重要。”我一字一句的道,目光凌厲望着他。
他冷笑,“可惜你在他心目中不重要,他直到臨死,都不提你一個字,知道你改嫁誠王的消息後更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你真得覺得他愛你嗎?”
他轉頭看着我,眸光離惑。
我冷冷的別過臉去,無視他風華,“這就不勞皇上操心了,就算他不愛我,我也認了。”
“認了?”他輕笑,“你認什麼?你對他可以做到這麼心甘情願,那爲什麼我就不行呢?”
“因爲你不是他。”我道,冷冷的甩袖起身,打算進房,,他不動聲色,踩住我長長的宮裝裙襬,“站住,朕還沒讓你走。”
我定身站在那裡,掙脫不開,又無耐,又好笑,只得轉身看向他,“你想幹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