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8 男人與男孩
週日，韓奇起了個大早。洗澡，洗頭，仔仔細細的刷牙。
然後站在牀邊看着一牀的衣服發愁。白襯衫休閒褲？太聳。T恤牛仔褲？太隨便。校服？囧。
忍不住，還是發短信問小米，雖然不知道她醒了沒。
意外的，她很快就回了，回了一串“哈哈哈”，外加兩個字——隨便。等於沒說。
Nnd，平時啥樣就啥樣去吧，又不是提親。他在一堆T恤裡找了件他覺得最好看的，然後找了件稍微修身點的牛仔褲換上了。
黑色v領短袖T恤，水洗牛仔，帆布板鞋。
嗯，挺精神。韓奇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還算滿意，出了門。
站在小米家樓前，心裡微微有些發憷。
見家長，他還是頭一回，他也從沒想象過。感覺那應該是快結婚的人才要做的事吧。可是既然小米想讓他見，他就見吧。他也很好奇，是什麼樣的家庭養出佟小米這樣的小怪物。
深吸一口氣，剛要敲門，門卻開了。
小米穿着一身淺黃色的連衣裙笑盈盈的站在門口，別有深意地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笑着說：“進來吧，我剛在樓上看見你了。”
韓奇跟進門廳，追上小米，在她耳邊悄悄問：“娘娘還滿意不？”
小米出人意料的回頭親了他一下，用手比了個ok，然後拉着他的手，進了客廳。
“爺爺奶奶，外婆，爸爸媽媽，這是韓奇。”小米大方的介紹。
“爺爺奶奶，外婆，叔叔阿姨好。”韓奇跟着問好。心裡大汗，這麼多家長啊！
他聲音還沒落，就感覺有東西撲到自己腿上。
狂搖尾巴的黃色小狗，胖胖的身子帶着蓬鬆柔順的毛一抖一抖的。是幸福嗎？
“嘻嘻，它還記得你呢。”小米抓住小狗脖子上的項圈，輕輕的把它拉開。
“快坐快坐。”小米外婆笑嘻嘻的拉着韓奇坐在沙發上，“總算是見到了，我們想見你很久了呢！”
韓奇乾笑着不知道怎麼接話。佟小米這小妞在家都說了啥？
“嗯，小夥子長的好，長相好，身板也好。”小米奶奶邊削蘋果邊說。
“嘿嘿，我沒吹牛吧！怎麼說你們都不信。”小米得意的坐到他身邊，笑嘻嘻的問他，“吃水果嗎？”，然後也不等他回答就開始剝橘子。
“是是，你本事大。”小米爸爸敷衍的回答，然後笑看着他們倆，“誰知道你是怎麼騙人家的。”
“切，他先追的我！”小米把剝好的橘子掰了一半放到韓奇手裡，“不信你們問他。”
“小夥子，有眼光，我喜歡。”小米爺爺拿過小米奶奶削好的蘋果，衝他讚賞的點了點頭。
“第一次來覺得我們家挺吵吧，隨意哦，就跟在自己家一樣。”小米媽媽端了一杯果汁給他。
“謝謝阿姨。”這麼半天了，他纔有機會說第二句話。不過，他已不再覺得尷尬拘謹了。
很隨和的一家人。
他一開始還以爲會來場鴻門宴，或是接受嚴肅的家長面對面的質問，最好的情況是和氣的家長虛應的招待一番。畢竟高中生貪戀愛，沒幾個家長會開心吧。可是，小米一家好像對小米戀愛了根本沒一絲反對的想法。難怪她輕輕鬆鬆的就叫他來玩。
“我帶你到家裡轉轉吧！”小米吃完手裡的橘子，笑嘻嘻的牽起了他，開始在房子裡轉悠起來。
客廳連着書房，書房的四面牆是清一色從地面延伸到高高屋頂的書架，書房的中間對放着兩張古老的木桌，上面擺着淺黃色象牙質的地球儀、羊皮紙地圖、古書、放大鏡等等亂七八糟一堆。
“你家要去尋寶嗎？”韓奇看着這滿當當的桌子有點無語，桌上這些誇張的東西有什麼用？
“不是啦，前段時間有個劇組借我家房子拍電影，就一直那麼擺着沒收拾，反正這間書房也是擺設，大家都不常來。”小米聳聳肩。
書房連着一間小室，小室裡擺了張木質緞面躺椅，旁邊放了張小茶几，看來是個午睡的好地方。
從客廳出去，穿過大門處的門廳，小米推開面對客廳的一扇雙木門，濃濃的木地板的味道立刻撲面而來。
很大的一間舞廳。深紅的地板，反射着黯淡的光澤，外牆的落地窗上，掛着厚重的絨布窗簾，泛舊的木板牆上掛滿了油畫。高高的天花板上，滿滿的用琉璃拼嵌起的彩色畫卷，畫卷上是仙女，鮮花，小動物還有彩色的雲霧，隨着光線的變化變幻着光澤。枝形水晶燈，有序的從華麗的天花板上垂下，沿着屋頂中縫晶瑩的列成一排。
“好漂亮……”韓奇仰望着屋頂輕輕感嘆。
“呵呵，我也很喜歡。”小米也隨着他看向屋滴。
“小姐，能有幸請你跳個舞嗎？”紳士彎下了腰。
“嘻嘻，好呀。”淑女伸出了手。
空曠的舞廳，韓奇摟着時而驚叫，時而歡笑的小米，在美麗的天花板下，沒有調子沒有節奏的旋轉起來。
舞廳外，小米爸爸看着笑鬧的兩個孩子，會心的微笑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小米被媽媽叫到廚房幫忙。
小米爸爸叫起坐在沙發上無所事事的韓奇，勾着他的肩膀走到客廳外的露臺上聊天。
自己點上煙，小米爸爸又笑着直接遞給韓奇一隻，看韓奇沒有馬上接，笑道，“抽菸的人，對煙味很敏感的。”
韓奇也不假惺惺的拒絕，爽快的接過點了起來。就算自己早上洗澡，刷牙弄得再幹淨，也還是聞得到啊，不過，就算沒聞到，小米也總是帶着一身他的煙味回家吧。
“看到小米和你，就讓我想起我和她媽媽戀愛的時候。”小米爸爸豪爽的笑着，老套的開了話頭，“我那個時候，每天想的就是怎麼把她媽媽騙到手。”小米爸爸調皮的眨了下眼睛，繼續說道：
“後來，真被我騙到手不說，還一次到位的，有了愛的結晶，就是小米。可是，那個時候我們都還在美國念博士，小米媽媽一邊懷着孩子一邊上課，然後還要趕報告，應付考試，最誇張的是，她畢業答辯時間在預產期前2天。”說到這，小米爸爸做了個鬼臉，
“和她不在一個學校的我課業很重，只能偶爾抽出時間去照顧她。看着她挺着大肚子在人羣裡穿來穿去，孤單一個人去買生活用品再大包小包的提回來，真的是很心疼，那時候在想，自己不該愛她，自己的愛那麼自私，只想着滿足自己，卻讓她承受這不該有的辛苦。如果沒有我，她該輕輕鬆鬆的完成學業，好好享受青春，而不是這樣狼狽不堪，這樣毫無準備地成爲一位母親。
“而罪魁禍首的我，卻什麼守護她的能力都沒有。我只是個在讀博士生，唯一的收入就是獎學金。就算是經濟上沒問題，卻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在哪裡。自己會順利畢業嗎？會在哪個城市找到工作？有能力帶着她一起生活嗎？孩子出生後，我們要如何生活，在哪裡生活？”小米爸爸深深吸了口煙，
“那個時候的我，很混亂，很迷茫。也很無助。每天想的就是這些問題，根本沒有快樂可言。可是小米等不到他爸爸想出辦法，就呱呱墜地了。”小米爸爸微笑着，彷彿看到了小米出生時的樣子，
“走投無路的我，只有求助於家裡。本來在澳洲養老的爺爺奶奶對我不負責任的行爲非常的憤怒，但還是來幫了我們，所以實際上，小米是爺爺奶奶帶大的呢。我是個不盡責的爸爸。”小米爸爸衝着韓奇苦笑了下，
“跟你囉嗦這麼多，並沒有反對你們交往的意思。看得出來，你們很喜歡彼此。我只希望，你和小米的交往，是快樂的，幸福的，沒有遺憾的。”抽完了最後一口煙，爸爸把手臂搭在了沉默的韓奇肩上，
“這不僅僅是爲了小米。小子，好好享受你還是個男孩時的日子吧，等你當了男人，就苦悶咯——！”小米爸爸說完，又自己哈哈笑起來。
韓奇看着小米爸爸真誠的臉，誠懇的點了點頭。這就是作爲父親該對兒子說的話吧。而自己的父親，又對他傾吐過什麼呢？
小米，真的很幸福。
“爸爸！韓奇~，吃飯了——！！”小米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聞聲，男人勾着男孩的肩膀走進了屋內。
“爸爸，你纔是真正的見面熟！”
“怎麼，你吃醋了，放心吧，爸爸是最愛你的！”
“都坐下吃飯啦，小米，快招呼韓奇吃飯呀。”
“不知道菜和不和你口味呢。”
“……”
一羣麻雀，飛過洋樓前的樹林，落到了黝黑的屋頂，啾啾鳴叫着，似乎在感謝陽光和空氣，給了它們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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