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零五 真想(上)
裕陽王妃方纔吐了口氣,並沒有如何反對。
若不是要緊時候,裕陽王妃亦是怎麼亦不肯讓姚雁兒碰着自己愛兒。可誰又讓連宮中御醫也是對自己愛兒救不得?
爲了自己愛兒,裕陽王妃便是再如何不喜姚雁兒,亦是禁不住壓了了自個兒心裡面的幾分不喜歡。
這個婦人,張口就說出這麼些個話兒,指不定能有什麼法子,能救一救自己愛兒。且不必提華兒是她心肝兒肉,只說若是華兒不在,自己在京中只恐怕再無任何立足之地。
無論如何,華兒定然也是不能死的。
唐氏目光微微收縮,手指卻也是暗中越捏越緊,眼裡透出了一股若有若無的冷意。
錦繡的錦緞帷幕輕垂,卻也是掩不住一股子的藥味兒。
服飾趙華的宮女名喚清娘,年紀尚輕,姿容秀麗,亦是裕陽王妃身邊的貼身人兒。
原本那個惠娘,可早就被拖出去杖殺,打成一團血肉模糊。
惠娘原本是服侍趙華的貼身宮女,亦是將趙華照顧得無微不至。只可惜比起姚雁兒,惠娘只是個十分卑微的宮人。雖然如今下毒之事差不多證明是姚雁兒所爲,然而裕陽王妃卻已經是容不得這個下人的照顧不周。
在聽聞趙華已經無救之後,裕陽王妃心裡大怒,頓時下令將惠娘活活打死——
姚雁兒心裡很不舒服,也許惠娘還會知道些個干係,然而這樣子一個證人竟然已經是會裕陽王妃活活打死。
惠娘不過是遷怒而已,裕陽王妃真正恨着的卻也是自己。若她不是一個尊貴的侯夫人,下場也是會更加悽慘。
如果自己救不回惠娘,那麼自己下場,也是絕不會比這個惠娘要好。
如今趙華躺在牀上,面色也是十分鐵青,瞧着更加孱弱可怕。平日裡他瞧着粉琢玉雕,極可愛的一個人,如今卻因爲中毒發作,面色已經變得好生難看。
姚雁兒忽而想到了一樁事兒,心裡也是有了些個心思。
裕陽王妃瞧着姚雁兒一進門,就若有所思,心下不由得添了幾分急切:“納蘭音,你既然精通醫術,還不快去救華兒。若然華兒不幸,我是定然不會饒了你去。”
裕陽王妃眼睛裡已經透出了幾分寒意,如今她暫時忍氣吞聲,還不是爲了華兒。
若是華兒當真無救,自己也是饒不得這個婦人,到時候自己一定是要將她好生處置,讓她生不如死,嚐盡苦楚!
姚雁兒卻也是淡淡說道:“王妃不必急,如今我赤着手,如何能立刻就上手。我且先要一副金針,許多羊奶,還要清娘做我幫手。我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怎麼也是不能違逆。”
爲了兒子,裕陽王妃亦是不得不忍氣吞聲,眼裡更也是禁不住透出了一股子若有若無的冷意。
她冷冷說道:“清娘,你自是要聽從昌平侯夫人囑咐。”
清娘趕緊應了,她心裡知曉裕陽王妃心裡不併痛苦,卻也是不敢說什麼觸怒裕陽王妃的話兒。
很快姚雁兒要的東西就取了來。清娘原本以爲姚雁兒要她打下手,可惜姚雁兒居然不用她,只讓她說說趙華送入此處的諸般情形,比如見着什麼人,又是什麼大夫來瞧了趙華。
清娘最初魂不守舍,說得也是很簡略,然而姚雁兒呵斥一番之後,清娘不得不搜盡腦汁,盡力敘述得精細些個。
最初來時,唐氏居然也陪伴得一道來了。瞧來這些日子,唐氏與裕陽王妃已經是有了極好的交情。
隨即就是劉御醫前來,他瞧了之後,只說不好,先開了一盞藥,是藥粉用熱水衝的。
那毒來得十分的急,若用熬煮的藥汁,只恐怕也會浪費許多時間。而這藥粉製作的沖劑,據說是在昭華公主趙青的提點下出現的。
當時裕陽王妃已經是急得六神無主,是唐氏在一邊打理,服侍趙華吃了藥。
然而這碗藥吃了後,趙華身子卻也是並沒有好轉,反而病情加劇。
這個時候,其他御醫也是紛紛趕來,確定劉御醫診斷得並沒有什麼錯處,世子趙華確實亦是中了丹毒,且中毒還頗深。
他們灌下了催吐的藥,卻並無什麼作用。只因爲此刻趙華身子已經十分虛弱,甚至吐也是吐不出來。
無奈之下,他們也只能將實情稟告,只說了這樁事兒。同時這些個御醫心下也是十分惶恐,就算世子之死是因爲他中毒太深,可是既然無法將世子救活。那麼他們身上,分明也是禁不住擔上了罪責,只恐怕也是要受些個責罰。
如今這些個御醫就在一旁隔間之中,個個都是不敢吭聲。
若是往日裡,一個婦人膽敢說她的醫術比一羣御醫更加高明,只恐怕也是沒有人相信的。可是如今,他們卻並沒有阻止姚雁兒。也許他們並不樂意相信姚雁兒的醫術,可是卻也是樂意添一個人,分擔他們的罪責。
最好是這個昌平侯夫人,將所有的仇恨都吸引走。
姚雁兒卻也是並不理會這些御醫的心思,她眼波流轉,隨即拔出了針,在趙華的幾處穴道之中刺入。
趙華喉嚨發出了沙啞聲音,卻咯咯做聲。
只在這個時候,屋裡其餘的人卻也是紛紛跪下,迎接來人。
原來蘇後居然也是蒞臨此處,顯然也是對這樁事兒頗爲看重。便是裕陽王妃,傷心之中,卻也是不至於失了禮數。然而姚雁兒卻也是渾然不覺,她手指在趙華身上按摩,甚至在對方腹部某處地方錘擊。
,驀然趙華哇的一聲,吐出了許多腥臭之物。
之前御醫爲了替趙華催吐,早就已經灌入了許多藥汁,如今伴隨這些藥汁吐出的,還有胃中毒素。
便是裕陽王妃瞧在眼裡,也是添了些個喜悅之意。
方纔那些個御醫說趙華已經不成,只說趙華身子虛弱,吐也是吐不出來了。如今這個姚雁兒居然是能讓趙華吐出來,瞧來也還是有那麼一些個本事的。
她心中頓時升起了幾分希望,原先裕陽王妃只是病急亂投醫,如今她的心中,卻也是當真多了幾分的希望了。
隨即姚雁兒又將羊乳送了過去。
這所謂的丹毒,實則是從礦物之中煉製而出,而羊乳之中一些東西,就能中和對方腹中的丹毒之物。
姚雁兒給趙華嘴裡灌入了大量的羊乳,隨即又掏出了帕兒,輕輕的擦了一些趙華的手心。
趙華掌心竟然有些污穢,如今也是沾染在帕子上。
蘇後目光閃動,眼睛之中也是禁不住透出了幾分淡淡的玩味。姚雁兒治療時候,那是極爲專注,甚至於自己到來也是恍然不覺。如今趙華吐出那些個物件兒,可謂腥臭之極,便是一旁的清娘,雖然不敢躲閃,可是卻也是厭惡。然而一個養尊處優的昌平侯夫人,卻也好似什麼都沒瞧見一般,仍然不管不顧。
蘇後身邊服侍的紫蘇不由得相勸:“娘娘,此處十分污穢,您且也還是避一避?”
蘇後卻也是渾然不在意的樣子:“這又有什麼,事關皇族子嗣的安危,我自然也是要瞧一瞧的,否則一顆心怎麼也是不會安。至於是誰殺了趙華,我也自然是要查得清楚些個纔是。”
她也不是那等嬌滴滴的性兒,自然也是不避諱這些。
裕陽王妃倒也當真生出幾分感激之意,只覺得蘇後對自己愛兒果真還是有幾分真正的情意的。
且別的話兒尚也是不必說,只要自己華兒能活過來,那唐國儲君的位置自然也是逃不掉。而到時候,自己又將會是何等的風光,令人何等的羨慕?
裕陽王妃原本已經是絕望,此刻一顆心兒卻也是微微發熱。
等姚雁兒換了身衣衫出來,卻也是見這些御醫已經診斷出好消息。趙華雖然中毒已深,卻也是已經沒有性命之憂,已經是可以救一救。
如此一來,在場許多人都是鬆了口氣,特別是裕陽王妃。
然而等裕陽王妃鬆了一口氣,隨即裕陽王妃眼睛裡也是透出了幾分冷冷之意:“納蘭音,方纔你雖救下了華兒,卻也是抵擋不了你那下毒的罪過。娘娘明鑑,華兒方纔幾歲?怎麼就招惹這般仇恨,好好一個孩子居然是被折騰出這般模樣,我的心裡亦是好生心疼。若不是那等狠辣心腸,又如何忍心讓這麼一個孩子受苦?”
裕陽王妃心裡十分惱恨,若不是納蘭音,自己兒子也是斷然不會遭受這樣子的苦楚,且昌平侯府實在威脅太大,更是要趁機除了去纔是——
“娘娘容稟,臣婦方纔尋你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救回世子,而第二件事,可就是指證那個欲圖害死世子,再栽贓於我的狠辣兇手!”
唐氏已經冷哼一聲:“昌平侯夫人最後救人雖然有功勞,可是那下毒害人之事,那也是證據確鑿,如今居然以爲能顛倒黑白不成?”
裕陽王妃今日被唐氏幫襯許多,此刻更對唐氏充滿了感激,禁不住點頭說道:“難道準備害死我孩兒,再將他救活了去,就能免去罪責?昌平侯夫人不過是瞧着遮掩不過去,方纔救下了華兒,卻也不是她良心發現。”
裕陽王妃對唐氏感激一瞥,卻並沒有瞧見,唐氏瞧瞧的扯住了手中的帕子,透出了心中一絲若有若無的緊張。
爲什麼,這個可惡的小崽子居然是沒有死呢?
不過沒有關係,自己計劃原本也是十分精密,誰也不會知道自己是如何動的手腳。至於趙華,如今裕陽王妃如此信任自己,再尋個機會接近,下個毒,那也是十分輕易的事情。唐氏人老成精,想到了這兒,也是頓時鎮定了幾分。
除去了趙華,一則可以除掉姚雁兒,二則也可以爲自己那個寶貝金孫鋪路不是?
“只要皇后給臣婦一個機會,臣婦就能說出真相,甚至拿出證據,洗掉自己身上的不白之冤。如今臣婦的證據,不但就在這裡,更在世子趙華的身上。”
姚雁兒輕輕的揚起頭,卻也是字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聽了姚雁兒的言語,蘇後思忖一番之後,方纔緩緩說道:“既是如此,就容你分辨如何。”
“臣婦有些話兒,想要詢問劉御醫。”
姚雁兒亦是緩緩開口,如此說道,眸子之中更也是禁不住透出了幾分淡淡的鋒銳之色。
隔着屏風,幾名御醫亦是不敢出聲,如今那劉御醫聽聞姚雁兒提及了自己,更是驚訝萬分。
他面上透出了幾分遲疑,一想到這昌平侯夫人傳聞之中的厲害手段,他就禁不住一陣膽戰心驚。
然而細細想來,自己似乎也沒有留下什麼破綻。然而他雖然如此勸慰自己,內心之中卻也還是禁不住升起陣陣不安之情。
宮人已經取了面紗給在場幾位尊貴的女子戴上去了。劉御醫走出屏風之時,並不能瞧見姚雁兒的容貌,只瞧見一個頭戴面紗,姿態婀娜的女子。
“世子服用了丹毒,照理而言,是不會立刻就毒發的。臣婦聽身邊宮人提起,是劉御醫提出,之前世子吃了一碗消熱解火氣的藥汁,衝撞了藥性,所以會立刻毒發。臣婦心忖,便是特意前去太醫院翻查檔案,又如何會這般迅速得知世子病史,甚至知道他吃什麼方子,知曉方子裡是什麼藥材,這藥材又有幾味能與丹毒相沖?我細細想來,莫非當初給世子開這個藥的,應該是劉御醫吧。”
姚雁兒心思之靈敏,確實也是讓劉御醫心驚,他心中不安之意不斷加深,細細的斟酌詞語,方纔緩緩說道:“不錯,當初確實也是我替世子開的藥。故此方纔知曉那方子的藥材成分,甚至知道這方子是和丹毒相沖的。”
“臣婦被皇后送回自己院子時候,依稀聽到,皇后是吩咐太醫令前來爲世子探病。至於爲何如此,當然是因爲世子身份尊貴,要極爲重視纔是。然而先來的可巧又是劉御醫——”
劉御醫方纔說道:“今日原本是我輪值,然而因爲今日宮中飲宴,太醫令等人也是不能離宮,只在宮中安排的宿舍休息。我因輪值,故此來得早了些。”
“輪值的原本應該不止一人,可巧來的卻也是劉御醫一個人。”
“原本有孫御醫、呂御醫,孫御醫今日身子不適,呂御醫因爲家中有急事忽而就告假了。”
“根據清娘所言,太醫令等到來之時,你已經餵了世子吃了一碗藥。前後相隔不久,便是前去藥房取藥,料來也是不會這般的快。清娘,這藥可是劉御醫隨身攜帶?”
姚雁兒眼睛一掃,清娘就趕緊答道:“夫人原說得沒有錯,這個藥是劉御醫原本就帶在身上了。”
“於是更加一樁奇怪的事兒就出現了,可巧劉御醫居然又帶了對症藥物。”
劉御醫額頭已經是出了冷汗:“當時我已經知道事情緊急,知道有人中毒,自然帶了催吐藥物,又有何奇怪。且昌平侯夫人莫非不知道,太醫院原本就有規定,我等開藥,自己也是要服用。那藥弄好了後,我等都不能碰,由宮人隨意挑了三碗,我與同行兩個醫工,個個也都是吃了一碗藥的,剩餘一碗纔是世子吃的那個。且剩餘藥粉還在我藥箱之中,我斷然沒有做過什麼手腳。微臣原本是清清白白的,斷然也是沒有那麼大膽子。昌平侯夫人可是要驗一驗?”
裕陽王妃更是說道:“納蘭音你果真是巧言令色,實在是能言善辯,隨隨便便,就能爲別人尋出這麼多破綻。然而除了你,誰還能給華兒下毒?當晚送去給你几上的楊梅酸露,並無毒素,可是給我兒喝的那碗酸露卻也是有毒的。除了你,又有誰還能作出這般可怕之事?”
而姚雁兒卻也是緩緩說道:“裕陽王妃可是知道,世子是個十分頑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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