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這是我最愛之物,現在我用它來裝你最怕之物,希望你能愛我所愛,消除對水的恐懼,甚至於慢慢接受除壎以外的其他樂器,世上的樂器不只有壎,而會吹壎的人並非他一個………
………………
冷星月因爲雙眼蒙上了絲帶,所以走得很慢,也很艱難,但是她卻始終沒有停下腳步。她向前摸索着,慢慢向島的深處走去。
她不想聽到簫聲,因爲她知道那簫聲不會爲她一人而吹。她愛壎,不僅僅是因爲愛屋及烏,更是因爲她堅信,那壎聲只爲她一人而吹。
上次,喬遠表示此生不再吹壎,她便隱約地感覺到了雲墨存在的身影。因爲,雲墨在入世之前也曾對她說過,“來生定不會再爲任何人任何事而留她一人於世。
終於,不知道是身累了,還是心累了。她停下了步伐,就着一棵樹坐了下來。她的身子倚靠在樹上,然後閉上了眼睛,沉默不語,如此自然的感覺,她好久沒有體驗到了,但是,她的嘴角卻少了那抹熟悉而久違的笑容。
此時黃昏已盡,天上已遠沒有了方纔的輝煌,烏雲取代了白雲,間或有幾隻渾身灰黑的飛鳥穿過烏雲,往海的那邊飛去。
周圍還是簫聲不斷。
難道他一直在吹簫?她可以清楚地聽出他簫聲中的落寞與淒涼。他此時定是在想白楚吧!冷星月在心裡想着。
她已不想再動了,遠離簫聲怕是做不到了。於是,她想到了吹壎,讓壎聲屏蔽簫聲。
她的雙手拂上冰冷的壎,然後用她那冰冷而乾燥的脣覆了上去。
………
當壎聲與簫聲交匯在一起時,簫聲卻斷了。
原來,蕭灝華在船上看見兩隻樾飛過。樾是一種原始鳥類,寄居在海邊,身上沒有一絲羽毛,翅膀很尖,頭部也很尖。很通人性,只要是它見過的人,不論過多久,都不會忘。
“是他回來了嗎?”蕭灝華在心裡想着。這兩隻樾讓他感覺到很熟悉,似是帶有某人的氣息。
而那兩隻樾也貌似認出了他,撲扇着翅膀向船邊飛來,但盤旋了一會兒便又飛走了。
蕭灝華這時更加明確了,便也追了上去。
而另一邊,即使簫聲早已停止,她也依舊在吹。
“你是誰?”她雖然沉靜在壎聲中,但敏銳的感覺還是讓她覺察出來了背後有人。
那人也沒有回答,只是緩步走到了她身邊,然後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她身旁。
隔着絲帶她無法看清楚那人的模樣,但是一股自然的氣息還是讓她消除了防備。
她便也不再管他,自顧自的吹壎。壎聲不是特別好聽,但卻很自然。
過了一會兒,那人的手拂上了她的眼前。然後,緩緩解下了她眼前的絲帶。
周圍是黑暗的,所以她的眼睛並未感到任何不適,除了一開始的眼前一涼以外。
“你要做什麼?”她想伸手奪回他手上的絲帶。她也很奇怪,明明蕭灝華已告訴她,這虛境裡面只有他們兩個,但是她卻依舊清楚的分辨出他不是他。她能清楚的感覺到他的感覺。
“你看得見,爲何要裝失明?”
“與你無關。”她生氣地說着,她雖然認得桑洛神君,但由於島上漆黑一片,所以她辯不出眼前人的面容與身份。
但是,她額上的星圖騰印記因爲在黑暗中也會讓人不可忽視,所以桑洛神君很容易便猜出了她與蕭灝華之間關係匪淺。
“你與子風是什麼關係?”那人語氣開始變得生硬,還略帶幾分殺意。
“無可奉告。”她也不去管那絲帶了,轉而又繼續吹壎。
但是旁邊的人卻並不放過她似的,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壎,然後丟向黑暗處。
“我的壎!”她一把推開身邊之人,然後慌忙的去尋找着。她這是真得急了。
她的這種表現讓桑洛神君很奇怪,剛纔還淡定如風,怎的此時卻又如此慌張?可見這支壎對她很重要。
他望着她在黑暗中着急的摸索,入了迷,透過她彷彿看到了當年自己的影子。那海邊女子離開他時,他不也曾像她這樣着急的尋找過嗎?
………
漸漸的,海上吹來了一陣大風,在島上可以清楚的聽到海浪洶涌澎湃的聲音。
“遭了,這座島快要被海水吞沒了。”桑洛神君好心的提醒她。
海水漸漸的漫上小島,她並非感覺不到,但是,她一定要找到那支壎。
“快走吧!”他走到她身邊,向她伸出一隻手,似要帶她一起離開。
但是她拒絕了。
“不,我不走,沒有找到那支壎,我決不離開,即使葬身大海。”何況,她也堅信,蕭灝華會來救她。
…………
而蕭灝華在追上那幾只樾以後,便料定了桑洛神君就在這虛境裡。而這幾隻樾是海女送給他的禮物。
“帶本尊去找你們神君。”
那兩隻樾很快便又朝原路返回,目標好像是朝波浪島。
……………
飛躍海面時,他清楚地看到波浪島上的情況。
“遭了,怎麼會這樣。”他慌忙的丟下那幾只樾便率先往前趕去。
波浪島上海水已經積累了幾丈高,一些長在下面的低矮的樹木已經被淹沒了,而海上的波浪卻還在肆意的拍擊着小島。
此時冷星月似乎全然忘記了自己怕水的事情,她堅持着在水裡摸索,儘管海水漫上了她的腰部,甚至脖頸,一次又一次,她將腦袋深入水中。只爲探索那支壎。到現在她才知道,她怕的不是水,而是失去愛人。
她的臉色已經慘白,明明快要支撐不住了,卻又一下子恢復了堅持。
……………
恍惚中,桑洛彷彿看到了那條美人魚的身影,原來,是他將她當成了她。
他爲情執着了一生。
就在他打算去救她時,蕭灝華趕到了。
“子修,你果真回來了。”蕭灝華只是和他打了個招呼,也不等他回答,便隻身下去營救冷星月。
她還在執着。
“奇怪,你不是怕水嗎?”他抱着冷星月,在她耳邊呢喃着。
“雲墨,你終於回來了。”她此時已神志不清,如此熟悉的環境,當年也是一片汪洋大海,映入眼簾的無非是水,周圍漆黑一片。
“ 我帶你走。”不知爲何,他心裡莫名一痛。他明知在這虛境裡,她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因爲這裡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不真實,這也是桑洛神君遲遲不去救他的原因。
“不,我不走,對不起,我把你送我的壎弄丟了。”她一臉悲傷,像一個受了傷的孩子一樣需要安慰。
“沒關係,等水退了,我們再來找好嗎?”蕭灝華難得如此有耐心去安慰別人。
“嗯,只要你說的我都聽。你別離開我了,好嗎?”她再一次抱緊他。
“子風,你變了,終究你也逃不過一個情字。“桑洛神君看到水中的一幕後,便帶着樾走了。
當蕭灝華抱着冷星月冰冷的身體飛離波浪島時,桑洛神君早已不見了。
“雲墨,你要帶我去哪?”
“你現在身體很涼,我帶你去一個溫暖的地方。”
其實,現在是晚上,沒有陽光,根本就無法取暖。他很急,於是就想用法術來將太陽引出來。但是這會讓虛境遭到破壞,便也就做止了。
……………
後來,蕭灝華無奈,只好將她帶出了虛境,來到一處山角。在昏迷的這幾天裡,她的耳邊一直都重複的出現一句話。“冷星月,十日之內你若再不出現,本座就殺了你所愛之人。”
“啊!不要——”她猛的驚醒。
再次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小木屋裡,她很奇怪,懷疑自己這幾天是不是做了一場夢。
出了小屋,她便看見兩個身形修長的人在外面談笑,他們一個給人以淡然自處的感覺,一個給人以溫潤如風的感覺,旁邊還有幾隻怪獸,即樾。
“神君。”她認出其中一個是蕭灝華。
“你醒了。”他冷漠的轉頭看她。
“不知我昏迷了幾日。”
“三日。”
“三日?”她猛的一驚,若加上前面再虛境裡的五日,則只剩下兩日了。
“竟然你好了,那就回虛境吧!”桑洛神君提議道。
“不,我不回了。”
“怎麼?難道你不想去找壎嗎?”蕭灝華問道。
“好,敢問這位可是桑洛神君?”如今是白天,他看清了面容,自然的認出他。
“初次見面,本尊贈你一粒仙丹。”
“多謝。”她當場服下。她想,這藥恐怕非服不可吧。
“子修,你——?”
“沒事。”
“既然如此,本尊便贈你一支蕭,如何?”
“多謝神君賜愛。”她一把接過蕭,發現有點沉重。
“這裡邊裝的是你最怕之物,本尊用我最愛之物裝你最怕之物,希望你能愛我所愛,擺脫對水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