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現在,劉念早上去陳茂名的房裡請了安。從前每天早上都是早課,可是後來陳茂名發現這個小姑娘的思維天馬行空,而且無拘無束,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獨特的看法。只是對於認字,還有這書寫,的確是過於欠缺。
在學習的前兩年,主要就是按住這個小丫頭背誦《三字經》,《千字文》,《百家姓》,再到後來的四書五經,尤其是《女誡》,《女論語》,《女訓》。這小姑娘,不說過目不忘,也差不多,只是對於女子行爲規範,那是相當的不屑。劉念因爲這個事情被陳茂明打了不少次手心,不過她也不在乎,她現在的身體,開碑裂石都沒什麼大問題,打手心?灑灑水啦,不過樣子還是要裝的,那梨花帶雨,那柔弱,弄得陳茂明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太用力了。
今天日常請安,陳茂名已經八十多了,人到七十古來稀,他這個年紀,上了金鑾殿都可以不跪了。現在天氣冷,人老了,總是特別怕冷,只得躲在房間裡,等着春天的到來。
劉念蹦蹦跳跳的,回到自己房間。
“二丫,快,將我的披風拿來,我今天要去店裡看看。”隨着劉念的呼喚,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穿着水湖藍比甲,綠色裙子的小丫頭拿着披風走了出來。從前的大氅,主要是男人穿,不過到了明朝披風慢慢的流行起來。
“小姐,人家已經長大了,有名字叫紫鵑,二丫多難聽啊!”小姑娘說着,嘴撅起來都能掛油瓶了。
“是是是,我家二丫長大了,要叫紫鵑了。我娘也是,起的這什麼名字啊,和青樓裡面的姑娘似得。”劉念是一邊在紫鵑的伺候下穿衣服,一邊嘴裡唸叨着。回過頭,看到紫鵑的眼睛紅紅的,才意識到自己失言。
“紫鵑,小姐我有口無心。你可別往心裡去。”這邊她還想哄哄鳳蓮,屋外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了過來。
“小姐,是否可以出發了?”
“好了,好了。壽叔,我這就出來。”劉念捧着鳳蓮的臉狠狠的親了一下,“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桂花糕,紅燒肘子,就這麼說定了,別哭了。”
打開門,屋外一個穿着黑色勁裝的男人正等待着,彷彿意識不到這天氣的寒冷。
“壽叔,走吧!”劉念一馬當先。這黑衣男子是劉壽;劉福,劉祿兩人留在衛所,劉壽一開始是在青田老家當管家,等到夫人小姐都到了衛所,劉壽剛想大展拳腳的時候,又被派來陪小姐讀書。雖說現在已經不是白身,也掛着一個指揮僉事正四品的官職,可是乾的卻是保姆的事情。
不過後來,讓劉壽對這樣的生活發生了一些改觀。
劉壽趕着一輛馬車,帶着劉念一路到了處州最繁華的地段,處州三年前突然出現了一座酒樓,叫做隨園。這隨園的具體老闆誰也不清楚,據說是跟知府有關係,隨園門口的對聯也是有意思。
“凡事不可苟且,而於飲食尤甚。”這對聯一出,可是貽笑大方,不過後來隨着有大膽的人前去品嚐以後,出來都豎直了大拇指。
當然一個酒樓,只靠菜做的好,那是沒法出圈的,隨園後面的生意越來越好,主要有以下三點:
一,但凡來處州有事需要找人交通,第一便來這隨園,只要價錢給的高,隨園掌櫃總能給你找到辦事的人。
二,這隨園不僅吃的好,裡面的裝潢,服務真的沒的說。只要不是違法的事情,你只要提出來,隨園都會盡量給你辦成。而且隨園有一道菜,叫火鍋。特別受人喜愛,那辛辣的滋味,可比茱萸正宗多了,尤其是冬天,涮上好的肉片,以及一些綠葉菜,那可真是一種享受。
三,隨園裡面有個大的舞臺,不定時的會請紅樓楚館的姑娘來獻唱一曲,一些清倌人會到這來展示幾分。畢竟不是所有男人都會去青樓,男人嘛,總是想見識見識。但是在吃飯的地方看一看是沒有問題的,尤其還能帶着自己家的女人見識見識青樓的女人有何不同,畢竟大部分人是好奇的。而且當時的流行風尚大部分是根據這些青樓的姑娘來的,無論是穿衣打扮,他們都是站在時尚最前沿的。隨園還長期有說書先生在這,什麼岳飛傳,隋唐演義,三國演義,那可是每天下午吸引了一大堆聽書之人。
隨園硬是把酒樓做成了一個綜合性的娛樂場所,按照現在的話說,可以堪比五星級酒店了。
劉念劉壽到了隨園門口,直接無視了兩旁的店小二闖了進去,至於那特別會察言觀色的店小二卻像是沒看到兩人一般,沒有任何表示。
劉念進去以後直接上二樓,二樓靠街的地字號房常年是沒有人的,這就是專門爲劉念準備的。至於爲什麼不弄個天字號房,因爲劉念深知有的大戶爲了面子,什麼都要最好的。要是天字號房作爲她的專用房間,又不給別人用,長久肯定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地字號房,對外說是二等,其實裡面的面積和裝潢其實比天字號房好了不是一點點,畢竟是自己的店,不能虧待自己。
劉念進了房間,一個丫鬟就送來了新泡的茶。現在是初春,新茶還沒有上來,不過劉念這人就好茶,尤其是毛峰,每年都會屯不少,新茶清香,陳茶卻自有它的醇厚。
劉念坐着品茶,看着站着的劉壽。“壽叔,你坐下行不行,看着挺累的,還有就是你今年年紀也不小了,還不找個媳婦嗎?這次過年,你家裡人沒催你嗎?福叔,還有祿叔怎麼也不給你張羅張羅。這要是你有看上的,你不好意思,你告訴我,我讓我爹我娘給你提親。怎麼說,你現在也是個官,那麼大年紀不成親,人家會懷疑你有龍陽之好的。”
劉念一邊喝水吃茶點,一邊在那唸叨,一直保持冷酷的劉壽眉頭緊皺,最後直接一屁股坐了下來,拿起杯子就開始往肚子裡灌水。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熄滅心火。
“壽叔,不是我說你。這茶啊,要品的,這茶葉可是三兩銀子一兩,算下來都快五十兩銀子一斤了,給你這麼喝。哎。。。。。”
劉念說着,對面的劉壽拿杯子的手青筋暴起,顯然是用了力。看到這個情況,劉念識相的停止說話。
劉念端起杯子,嘆了口氣。劉念上輩子是個古琴老師,也算是個溫婉大方的美女,不過和朋友在一起就相對的放鬆一些,酒吧857,KTV那是正常的娛樂。
可是自從穿越到了這,朋友沒了,和父母很多東西也不方便說。再說娛樂方式,這裡是一到晚上就睡覺,沒電視,沒手機,除了讀書,一到天亮就起牀,懶覺都沒得睡。劉念等於是一直在壓制自己的內心,她現在就在想那些小說裡面寫的穿越者是怎麼忍受這樣的生活的,她現在是瞭解那些男的爲什麼穿越來了就勾搭美女了,除了勾搭美女拍手,實在沒事幹啊!
劉念在大了以後,就發現自己話特別多,還在指揮所的時候還好,沒人管她,她每天給別的小朋友講故事排解。可是自從到了處州府讀書,這裡都是外人,實在不好放飛自我,所以她就只能和二丫以及劉壽說說話。她是明白古時候有些女的爲什麼鬱鬱而終,這是活活給話憋死的,太無聊了。
爲了排遣自己的不良情緒,必須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在父母的支持下,她在這弄了個酒樓,至於投資的錢,一個是自己從小到大別人給的壓歲錢以及禮物,還有很大一部分是哥哥的,畢竟他是長子,收到的東西比他更多一些。她等於是半拿半搶,搜刮了哥哥的所有收藏,甚至一些值錢的筆墨紙硯都被她席捲一空。美其名曰,這些東西以後都會十倍百倍的還給他。
有了投資的,當然也要地方保護啊!他在乾爹乾孃那,也就是知府王仁豪以及知府夫人的支持下,盤下了原來的酒樓,對外的老闆,就是劉壽。
一開始王仁豪也沒上心,後來發現不少人通過這個酒樓,與知府衙門洽談一些事情,甚至是隱秘的一些交易等。他纔開始重視起來,那時候他已經發現,隨園已經成爲了外地人來處州辦事的橋頭堡的時候,才正視了起來。
畢竟明朝的清官,也是要吃飯的,也要迎來送往,只靠微薄的俸祿是沒法養活一大家子的。
而劉壽呢,一開始也是不樂意的。在他看來,小孩子做生意,怎麼可能做得成,他只等着要倒閉時再全盤接下來,按照自己的想法經營。畢竟劉壽還兼着一個錦衣衛百戶的官職,將這個飯店作爲收集訊息,以及聯絡的接頭點,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這樣就可以省下一筆錦衣衛給的建立聯絡點的錢。
這邊喝着茶,不一會,一個頭發花白穿着紫紅色夾襖,戴着小圓帽的男人走了進來。
“東家,我這一直等着您呢!”來的這個男人,是隨園的王掌櫃。這個王掌櫃,是從前這個酒家的掌櫃的,隨着店被盤下來,劉念也就一併將人接受了,這讓當時都以爲實業的所有員工驚喜不已。畢竟明朝這會,很多人一旦失業,可能就不會再有工作了,甚至流落街頭都有可能,從商一直被看做是賤業。
王掌櫃拿出賬本,遞給了劉念。別人家是年前查賬,不過劉念這就不一樣了,有空就來看看賬。第一次查賬的時候,王掌櫃差點都哭出來,以爲是東家不信任他,或者覺得他動手腳,後來發現東家只是看個大數,並不是細查,這才稍微能接受一些。王掌櫃這種也算是職業經紀人,要是傳出去手腳不乾淨,東家不信任,以後也別想再就業了。
劉念隨手翻了一下,看了一下營收。距離臘月來到現在,賺了是接近八百兩銀子,八百兩多不多?
這個時候一斤豬肉20文,一兩銀子就是五十斤豬肉,一兩二就能夠買一匹絹,八百兩銀子,夠整個衛所的人吃三個月了。
“還是不賺錢啊!”聽着劉念隨口的唸叨,劉壽和王掌櫃差點吐血。
“東家,這個過年期間出來吃飯的人相對來說少些,等到開了春就好了。”王掌櫃解釋道。
“這個我知道,王掌櫃。等到開春以後,有條件就給我收些田地,好壞無所謂,不過要連在一起。還有給我多收些棉花,有多少收多少,還有大棚裡的蔬菜,給我再多種一些,我看臘月的時候,蔬菜賣的蠻好的。”劉念想着賺錢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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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掌櫃聽到這,想了片刻。“東家,這個大片的田地,除非大戶人家家裡遭了難,不然沒有那麼多。如果您想要田地,不如讓知府大人給您想想辦法。”眼前這位東家的身份,他可是清楚的很。
“這事不能讓義父知道,你自己斟酌,反正價格合適就收過來,如果錢不夠你就告訴我。還有再幫我看看最近有沒有哪家布莊要出手,有的話通知我。”劉念想到衛所母親搞得繅絲廠,還有刺繡工坊,可以試着往外走一走了。
王掌櫃又稟告請示了一些事情,出去給劉念安排酒席了。一般人來吃飯,只有很重要的事情纔會吃席,一般都是十個人左右,可這位東家每次來一個人就能吃一桌子,從一開始的詫異,到慢慢的麻木。
“壽叔,別不高興啊!待會吃飯了。對了,壽叔,關於那些東西的種子,你讓你的人給我想想辦法唄。還有那田地,有沒有什麼路子。”劉念拿起一塊桂花糕塞進嘴裡。
“你說的倒簡單,我也就在處州還有些路子,出了處州哪有人理我們?田地,你要田地幹什麼?你爹開墾了那麼多荒山,還不夠你折騰的?”劉壽想到劉念搞到的那個辣椒的種子,一開始弄得所有人避之如蛇蠍,不過等到冬天用辣椒做出的火鍋,讓人吃了還想吃。尤其是根據辣椒的特性,他們做出了辣椒彈,將辣椒粉包起來在上風口灑出,可讓下風口的人眼淚鼻涕橫流,喪失戰鬥力。
“壽叔,你又不是不知道。前幾年看到那麼多災民,易子而食,看的我實在心裡不好受。我讓你找的那些種子,可以多產出不少糧食,我是個女子,拯救蒼生那是皇帝的事情,我只求我眼前看不到那些受災之人。”劉念想到幾年前的見聞,不禁身體一陣顫抖,原來人真的是會吃人的,這讓從現代過來的她,嚇得發燒不止。
看着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劉壽發現從小看大的孩子,已經長大了,雖說還是調皮,但是骨子裡的善良,是磨滅不掉的品質。“我再想想辦法吧!你不知道,最近北邊不太平,南邊倭寇又開始鬧騰了。”
這邊劉壽就開始說了一下他收到的情報,外面也開始陸陸續續的上菜。
既然叫隨園,那隨園食單上面的菜肯定是要有的,東坡肉是要有的,紅燒肘子要有的,牛肉。。。最近沒有哪家的牛摔死,沒有這個口福。烤全羊是可以有的,松鼠桂魚,筍子都是可以有的。劉壽看着對面風捲殘雲的劉念,真的懷疑她的肚子是無底洞。
這些菜,尤其是豬肉居多。明朝時候,豬肉避諱皇帝姓氏,叫豚肉。雖說豬肉價格低,但這一桌子菜置辦下來,可是要二十兩銀子。
劉念一邊吃,一邊想着,還是得賺錢啊!不然以後怎麼吃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