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疆暗‘潮’洶涌,整個鄴城都籠罩在‘迷’霧當中。
賈璉一身墨綠‘色’的常服,緞帶束起。左手手附在身後,右手慢慢的隨着視線的移動在桌上的行軍佈陣圖上游走。
林拖靜靜的立在身後。
突然,賈璉輕聲笑了起來,稱讚道:“那馮唐果然有謀略,深諳行軍之道。若是此次按照這張圖來布兵,柔然何懼?”
“公子,屬下不明白,竟然馮唐有退敵之策,爲何會連連失利?”
賈璉轉過身來,眼眸中帶着明瞭的笑意。“他身在此位,自然要爲他的主子辦事的。只不過他效忠的不是寶座上的那位罷了。”
林拖抹了抹腦袋,硬是想不通自家公子的話中之話。原本以爲自己是聰明絕頂,沒想到自家公子是妖孽轉世,何事都成足在‘胸’一般。
才神遊中,便聽到外面林庚的聲音。
“公子,馮將軍和馮小將軍來訪。”
賈璉眼眸中的笑意更盛。“好,我這便過去。”
忠順親王回來餓了,他們也該着急了,一步只差,差之千里。
來到廳裡的時候,馮唐父子皆是一身常服端坐在廳中。案上奉了茶,只不過看似父子二人全然沒有飲茶的心情,眼裡透着幾分憂‘色’和焦急。
見賈璉來了,馮紫英首先站了起來,“賈兄。”
馮將軍、馮兄,久等了。“
馮唐站了起來,剛毅的臉上‘露’出幾分認真肅然的神‘色’。“賢侄,可否借一步說話。”雖是詢問,語氣卻透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當然。”
賈璉領着幾人往行館的書房中走去。這行館中原本便只有一個書房,忠順不喜看書,對這些也不慎講究,加之知道賈璉有這些喜好,便將書房讓給了賈璉,諸人不得隨意叨擾。
三人了書房,留着林託在外守着。
書房中,三人圍着圓桌而坐,賈璉親自給青‘花’茶盞中上了清茶。
馮家父子見對視一眼,眼中‘露’出一絲猶豫。馮唐嘆了口氣,“賢侄,今日來實乃有重要事情相告。”
賈璉挑眉,隨即淡然一笑,“不知是何事,令將軍如此肅然。”
馮唐眼中帶着鋒利,“四大家族、八大世家,同氣連枝,賢侄,想必你也深知其中之理。”
“自然。”
馮唐繼續道:“那你可曾知道這其中的緣故?”
賈璉輕笑道:“馮將軍爲何如此相問。當年先祖皇帝平定天下,八大世家家先祖跟隨其後,立下汗馬功勞,立國之後,便加以封賞,如今代代相承,乃至今日。璉對這段家族之史自是熟讀於心。”
“那你更應該知道當年八大世家已經立下誓言,世世代代皆要奉元氏正統爲主。”
“璉不敢忘”
馮唐冷笑道:“當年先祖之訓,代代相知。可是時至今日,還有幾人記得。賢侄,當年賈家先祖亦是立下宏願,你何故不遵祖訓?”
賈璉笑道:“璉如今雖不爲國之棟樑,但是亦是效忠朝廷,忠於皇室,只不知馮將軍今日之言是爲何故?”
“你錯了!”馮唐突然站起了身子,轉身走了兩步,似乎有些猶豫,突然又轉過身子,對着賈璉道:“看來你還不知其中之故。”
賈璉肅然道:“願聞其詳。”
“當年上皇還未退位,穩居東宮之位的是義忠王老千歲。老千歲乃是上皇嫡子,自幼便爲東宮太子,地位正統,是受過列祖列宗認可的。但是卻遭人陷害,以至於上皇不得不將其廢黜。然後先皇雖另立太子,卻仍然暗中下了密旨,令八大世家暗中擁護義忠王老千歲重登帝位。”
“呵呵呵呵。”賈璉突然輕笑出聲。
馮紫英皺眉道:“賈兄爲何發笑?”
賈璉搖了搖頭,溫潤的眼眸中慢慢溢出肅然之‘色’。“我與二位皆是食君之祿,然今日馮將軍竟然告訴我,上皇屬意的並不是皇上,而是廢太子。馮將軍,此言乃是大逆不道之語,即便賈馮兩家乃是世‘交’,亦是不能姑息。”
馮唐道:“你若是不信,可以問府上的老太君還有寧國府的族長賈珍。想必你該是還沒有得到消息,寧國府的嫡長子賈蓉,如今定了親的便是秦氏的‘女’兒,而這‘女’子乃是——老千歲所出的郡主!”
“哐嘡。”賈璉手中的茶盞落在桌上,眸中如一汪深潭一般,看不出其心思。
馮紫英見狀,知道自家父親這番話起了效果,幫腔道:“賈兄,其實我也是後來才知曉這件事的。我們八大世家與老千歲命脈相連,一榮俱榮。若是想立足於世,再創當年老祖宗創下的不世功勳,便要保老千歲登上帝位。”
賈璉未言,垂下眸子,藏住內裡萬般心思。
果真是千算萬算,沒算到賈府竟然也牽扯其中了。若是那東府的果真娶回了廢太子之‘女’,日後查出來了,便是闔族之罪,這些人果真是有膽無心之輩!王子騰、老太君、賈珍、賈政、賈赦……看來他們都參與其中了。
“賢侄,如今如何思量,你應該很是清楚了。這次柔然之事,便是最好的機會。屆時兩國開展,朝廷不穩,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自然以爲乃是皇帝不是正統之緣故,趁此機會迎回老千歲,便是我八大世家功成名就之時。”
“是嗎?”賈璉突然擡起頭來,眸子中已然清明。面上依舊是平日裡的雲淡風輕般的溫笑,讓人看不出心思。只見他親啓薄‘脣’,溫溫道:“那不知馮將軍的意思是?”
父子二人相視一眼,瞭然於心。馮紫英笑道:“也不是什麼難事,此次忠順王去了柔然和談,以柔然鬱久閭氏族對他的支持,此次和談未必不能成功。若是果真和談退軍,便失了此次機會了。所以此次他必須有去無回,且要死在柔然人的手上!”
賈璉眸子一寒,殺氣一閃而過。“刺殺皇族……”
馮紫英冷笑道:“他那般的出生,除了上面那位,誰還承認他是皇族?!即便是皇族,那也只是柔然的皇族,與我大元無半點關係。賈璉,老千歲纔是我們需要誓死效忠的主子。”
“賈璉,柔然那邊已經有人接應了,如今這邊只需要你做一點事情即可。”馮唐死死的盯着賈璉,不錯過他一絲的情緒‘波’動。
“何事?”
“僞造叛國文書。只等柔然那邊動靜成功,你便以和談使臣之身份,遞‘交’忠順王的叛國罪證。我二人屆時再從旁佐證,只等罪名成立,老千歲那邊的人便回趁機向皇上施壓,柔然之戰,必起!”
賈璉未語。
馮紫英急道:“賈兄,你意下如何?”
賈璉端着新添的茶,輕輕抿了一口。茶香四溢,清香宜人。“既是先祖之訓,璉自當從命。”
馮家父子聞言,眼中‘露’出滿意的神‘色’。
幾人又細細商討了一番事後的安排和謀劃,皆是環環相扣,節節緊‘逼’。賈璉無有不應。
待事罷,二人出了書房,賈璉站在圓桌旁轉動着手中的空杯,眼眸越來越深沉。
林託走了進來,抱拳道:“公子。”
“跟上去看看。”
“諾。”林託轉身便疾步出‘門’。
賈璉可不相信這對父子果真能這般隨意便來與自己商討這般驚天‘陰’謀之事。
果然,才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林託邊急急忙忙回來了。
“公子,您果然料中了。那馮家父子身後帶了三千人埋伏於鄴城之外。”
若是今日沒有應下,只怕這行館中的人一個也不出去,屆時只需要上報乃是柔然攻入,便可以推個乾乾淨淨。
想到這裡,賈璉嘴角溢出冷笑,眼眸卻越發的黑亮清澈。
“這幾日讓手下的人莫要輕舉妄動。”
“諾。”
接下來的日子,賈璉倒是沒有人任何動作。因爲賈璉不相信那忠順王果真這般沒用,着了一次道便罷了,若是再來一次,他也活不到今日了。
許文才每日裡都會來找賈璉一次,此人雖不討喜,賈璉倒是未生厭。這許文才雖有幾分文人酸腐之氣,又心‘胸’狹窄,他那點小心思果真是不夠看的,倒真是難得的心無城府之人了。賈璉倒是樂意爲自己培養這樣一位政敵。
過了幾日,賈璉便收到忠順的飛鴿傳書,只有四字“事成,將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