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不爭之爭

“我不是酒後跳樓了嗎?怎麼回事?這是哪裡?”

茜紗帳內,賈環側臥着身子,驚訝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窗紙畫格、紅蠟高臺,銅鏡香爐、木椅杌凳、硯臺瑤琴……

“難道沒摔死,進了醫院?!醫院不會裝飾的這麼古色古香吧?!”

賈環心裡疑問着,他記得自己明明因股市下跌,借來的錢血本無歸,酒後一激動,在瓢潑大雨中暈暈沉沉的就跳了樓,當時記得有一道閃電劈來……

“到底是什麼地方?”

賈環擡了擡頭,想仔細觀察一下,卻感覺頭有些暈沉沉的,他不由的從繡花紅綢被裡抽出了右手,想揉一下腦門,辯認這世界是真是幻。

但下一刻他一下子愣了,眼前出現的竟是一隻細細的手臂!

“到底怎麼回事?”賈環呢喃了一句。

而在這時他突然感覺腦袋像爆炸一般,無數信息涌來:宮中傳燭,見聖眷不衰,賈老太太高興,賞賜寶黛、三春等金瓜子,賈環所得少一半。

回去後賈環念牙,被王夫人知曉,說他不敬長輩,罰在雪地跪了二個時辰,發燒……

閃電……到了紅樓世界,成了‘賈環’。這世界己不按原來的歷史發展,趙匡胤沒黃袍加身,周朝延續,然後歷史抄了近道,周延續五百年,改朝爲明,現在是明憲宗,年號天啓,此明朝也非彼明朝……沒有蘇東坡、辛棄疾、柳三變……

“我居然也穿越了!看來是回不去了……三幹世界,一念之間,倒也不必認真!只是這鐘鳴鼎食之家快要玩了,這二世祖只怕當不了幾年!怎麼辦……再世爲人,卻不能莽撞,再次跳樓了……那世的親人不知怎樣了?!”

初始的震驚和自責後,賈環憂慮起來……

前世《紅樓夢》家喻戶曉,人人皆知,都知道賈家的結局是好似飛鳥投林盡,落的大地白茫茫一片真乾淨!他可不想再次乾乾淨淨!

對於賈家敗落的具體原因,作爲一名本科生,賈環雖學的是銷售,但也在高中看過、學過、分析過。

大多數人都說賈家敗落的原因有二:外因是政冶投機失敗,銀子投給了太子,太子卻沒當上皇上,抱錯了大腿;內因是奢侈腐爛過度,從內裡空了,沒銀子補虧空的窟窿,用冷子興的話講就是主僕上下安富尊榮。

說來說去還是繞不過一個‘錢’字!

但太子爲什麼能在賈家拿錢,除了賈家主動投靠外,還離不開賈家的位置——江寧織造!

江寧織造表面上是專門給皇家提供綾羅綢緞的,但是甄家卻有一句話——外國人全由我家招待的!而甄賈兩家又世代交好。

由此可見江寧織造不僅是皇商,更是皇家插手商業世界的工具!只不過賈家管買,而甄家管賣罷了!

而這也說明商業的浪潮己開始衝擊封建王朝,皇家立江寧織造,一是想從市場上取銀子;二是想控制市場!比如對東林黨的打壓就是,因爲東林黨不僅重儒,而且重商。

賈府虧空,即使是被原太子提走,也意味着皇家對無形的市場控制的失敗!

這是皇家不允許的,當然要換人了!

但如果賈府有錢呢?

從《紅樓夢》來看,皇帝兩次抄家不殺人,還是講究些情面的,因此,如果賈府有錢,或許權勢盡失,但小康是不成問題的!

所以賈府之敗,敗在眼光胸懷,一不能掌控江南綢絲市場,壟斷外貿;二沒能借機生蛋,爲自家鋪路!

“看來要讓賈府轉危爲安,還是要從錢上出主意,一要開源,二要節流啊!只是我有必要這麼做嗎?”

想到這裡賈環又想了想《紅樓夢》裡賈環的最終結局,可是卻沒想起來。

“都落得白茫茫一片真乾淨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賈環暗暗嘆了口氣,感覺有些蛋疼,想要在紅樓世界裡活好的最好辦法是另起爐竈,但封建法則卻將他和賈府綁在一起。

或許可以被驅出門,但這樣即爲不孝,會失去在這裡立足的根本,也就沒有什麼前途了!

“被綁在破車上了!要想活下去,只有盡力而爲了……老天讓我重活一次,就一定要活得精彩!最起碼不能再跳樓!”

賈環正想着,只聽內門‘吱’的一聲響了,扭頭一看,只見門上的棉簾掀了起來,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雙手捧着藥罐,低着頭,螓首一點一點的,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

小女孩不過十來歲,眉目精緻,眉心點了一顆胭脂,穿着一身淡紅色繡梅百褶襦裙,外面套着一件粉綠色的小夾襖,夾襖周邊還鑲着一圈絨毛。整個人倒像是畫裡的人兒!

賈環想起來了,這丫頭叫‘如意’,卻是自己的貼身丫環,掌管釵釧衣佩什麼的。還有一個粗使丫環叫‘吉祥’的,住在外間。

“如意,給我倒杯水來!”

身爲現代人,賈環雖然不想虐待童工,但微微一起身,卻感到身體痠痛,頭暈目眩,沒辦法,只好支使了一聲。

“呀!三少爺你醒了!”

如意驚喜的回了一聲,把藥碗放在了牀邊小框上,甩了甩,然後走向了房中間的碳盆。

碳盆是黃銅的,三條腿是三隻獬狳,盆裡的碳火己經將盆燒紅,碳盆的旁邊有一個砂壺。

如意用毛巾包着壺柄,走到牀前倒了杯水,然後問道:“三少爺,姨太太去鐵檻寺求佛保佑你呢?我看看姨太太來了嗎?去告訴她一聲!”

“天黑了,別麻煩了。”初來乍到,賈環還未適應過來,本能的說了句。

聽了賈環的話,如意卻小嘴微張,愕然愣了,她感到賈環今天和往時有些不一樣。

但具體哪裡不一樣卻說不出來,只是感覺賈環向來是麻煩人的,這樣別麻煩人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感覺很彆扭!

看着如意發怔的神態,賈環也反應過來了,“我是謙遜了,還沒適應這個身份呀……不過也不可能完全轉變的那麼快!”

想到這裡,賈環不由得想起《紅樓夢》裡的賈環來,曹老先生筆下,他是一個形象猥瑣,舉止荒唐、自私狹隘的人物,可謂人見人厭。

但賈環在賈府的地位就低下嗎?

賈環心裡並不這麼認爲,賈府的上位者是輕視他,但卻不是忽視!

輕視是因爲他是庶子,長庶有別,所以有寶玉在前,和寶玉相比,他自然會被輕視。

但忽視卻也不可能,這是因爲賈府人丁稀少,賈敬就常嘆自己子嗣稀薄,榮寧二府祭祖時,直系也不過十餘人,可見想忽視也不能。

這也是趙姨娘和賈環可以牙尖嘴長直言待遇不公的原因!

當然這也是王夫人嫉恨和打壓他們的原因——實際上趙姨娘是最得賈政寵愛的,從《紅樓夢》裡賈政多留宿於趙姨娘處便可以得知。

“此賈環己非彼‘賈環’!重視也罷,輕視也罷,與我己無關係了……這種小孩子爭寵的行爲!”賈環心裡‘呵呵’了兩聲。

但隨即賈環心裡就是一陣膈應:自己雖然不想爭寵奪利,但慣性之下,王夫人會忽視他嗎?

腦裡的記憶中,王夫人平時是這樣‘管教’他的,先讓他在懵懂中犯錯,然後再罰他,讓他在實踐中學習榮國府的規矩。

《紅樓夢》王夫人也是這樣一個人:管家的本事沒有,折騰人的本事倒多!棒打鴛鴦:攆走晴雯,致其病死;一巴掌扇的金釧兒跳了井……

“這念兩句牙都被冠上不敬長輩的罪名!然後趁機責罰,甚至罰死!《紅樓夢》裡說賈府規矩多,林黛玉來了都改了習慣,我這初來乍到,言語上可別露出什麼馬腳!哎,原來的事也糊糊塗塗的!這再挨罰,就是罰在我身上了!可別初來就掛!”

賈環沉思着,突然感到身上時時刻刻壓着一座大山!

“不如多‘病’幾天,打探打探……不知多病幾天,她們會怎麼想?靠,這成不爭之爭了!”

但賈環轉而一想,以前的‘賈環’竟因幾句話的事被王夫人折騰至死,他要是再因一些小事犯錯,再被折騰一下,那豈不是找死!

“不爭之爭就不爭之爭吧!總比找死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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