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未來實爲今日的現在,新的一天往往在人們不注意間悄悄來臨,在人們不注意間悄悄走開,明天變昨日,未來變往昔,直到滄海桑田,永不回返。
天邊忽現一抹紅,那是一種噴薄欲發的前兆,忽然,有一道光從地平線射出,穿過層層阻隔,花果內山祖峰禁地,悟空站在昨日玩耍的水潭旁,心情有些沉重,昨日的所見所聞讓他的心裡深深的感動也深深的愧疚。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過了一切阻隔到達這裡時,悟空看到了一個壯碩的身影,今日的六耳一身白衣,悟空總覺得今日的六耳和往日的有所不同,悟空突然有了一種親切感,不知從何而起的親切感,彷彿有一個直覺告訴他今日眼前的纔是真正的六耳,那個在他腦海中的畫面中見過的六耳。
“三哥。”悟空走到六耳身前,忍不住細細打量。
“怎麼,是不是覺得三哥一身白衣的樣子特別帥?”六耳打趣道
“這倒是沒有——”悟空很坦誠,六耳一臉的黑線。
“只是覺得,今日三哥纔是三哥,就是一種很特別的感覺,我也說不清楚……”悟空尷尬的撓了撓頭。
“你說不清楚,但是我懂。你說的不錯,今日的三哥,纔是真正的三哥,昨日山洞中和族老們的一番話倒是讓我自己領悟了很多,這些年三哥困守在這花果內山,當年的那些銳氣竟被磨的一絲不剩,否則怎麼會淪落到被天宮這等小丑欺負的地步,也該需要一場戰鬥來讓自己清醒一下,就讓他們這羣垃圾看看我六耳的能耐,哈哈哈——”六耳負手而立,仰天大笑,水潭中的潭水瞬間停止!彷彿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將一池清水凌空抓起,沖天而起!
充滿傲氣與霸道的聲音在羣山中反覆迴響,竟是越來越大,直上青天,在天空中響徹出一片雷霆,宛如是一個王者的宣戰,悟空只覺得花果內山之中忽然有一種氣勢拔地而起,這不是一個人的氣勢,而是花果內山中每個人、一草一木、一山一石共同的氣勢凝聚在一起,這氣勢中有着一股高昂的戰意,悟空感受到了這股戰意,那是一種奇特的力量,不屬於法術,更不是什麼神通,但這力量是無比的浩瀚與偉大,彷彿可以摧毀一切。
“你感受到了吧,”六耳一身白衣,無風自動。“這種力量叫做勢!勢也屬於力量的一種,但它與修仙的東西無關,這是一種來自靈魂或者說精神的力量。你感受到的便是我們花果山的勢,寧爲玉碎不爲瓦全,我花果山傳承千萬年來凝聚的這種精神意志,也是我們到死也要守護的尊嚴!”
悟空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此時的他還無法理解這麼深奧複雜的東西,但總有一天他會理解的,因爲他也是猴族的一員,這也是他命中註定要理解和承受的。
“三哥,我今日就在這兒修煉麼?”悟空看了看水潭四周,這裡好像連個可以打坐的地方都沒有。
“先不急着修煉,你有心事,怎麼不和三哥說說?”六耳笑着看着悟空,剛剛他來到這裡,便看到悟空呆呆的站在這裡,他何嘗不知道這個他眼中的弟弟所想,如今只有試着去開導,否則一旦在心靈之上留下什麼陰影,便會影響以後的修行了。
“我……”悟空不知道該怎麼說起。
“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在三哥面前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六耳看着這個弟弟窘迫的模樣,好像當年靈明那個傢伙也是這樣啊,六耳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微笑。
“我覺得愧疚。”悟空低下頭,“也覺得委屈。”
“如果——”
“如果不是我出生的時候誤傷了千里眼,那他就不會來花果山尋仇,那他就不會死,那麼花果山就不會面臨這樣的危機!”悟空越說越激動,“所以說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對不對?因爲我的原因,會有好多好多猴兒就這樣死掉,因爲我的原因,花果內山會成爲一片廢墟,因爲我的原因,你和凌爺爺就要帶着所有的猴族的底蘊去和天兵拼殺!都是因爲我,都是因爲我——”悟空痛哭流涕,眼淚一滴滴的落在地上,一絲金色的光芒在眼底閃過。“可是,我當時根本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就算是我傷了千里眼,他們便衝我來啊!爲什麼要把花果山也算在內!你們把我交出去就好,爲什麼要替我抗下來,爲什麼——”悟空無助的跪倒在地上,雙手狠狠的捶打着身前的地面,眼淚不住的流下。
六耳看着眼前這個蹲坐在地上痛哭的猴兒,記憶中那個人影慢慢的與眼前的人影重合,
“老四……”六耳有些失神,竟有一絲痛楚在胸腔中蔓延,老四啊老四,你可知道,當年我親眼看着你倒下的時候,便暗中發誓如果你能活過來,我便是拼了自己性命不要,也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兒傷害!每次戰鬥都是你擋在我的身前,可我纔是哥哥啊,你可知道我每次看到你受傷心裡的痛楚麼?——於是,我冒着形神俱滅的危險求母親救你——如今你雖然已經幾乎失去了一切,但在我眼裡,悟空便是你啊,我又怎能看着你在我面前流淚、委屈。沒有人可以傷害你!神擋殺神,佛阻滅佛!
“悟空,”六耳的聲音有了一絲沙啞,“這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你擡起頭看着我!”
“你知道麼,這次就算傷了千里眼的是我花果山其他的猴兒,我們一樣會這樣保護他,這便是我剛剛說過的花果山的精神意志!
悟空感受到了六耳語氣的嚴肅,不禁慢慢擡起了頭。
“一個種族,一個勢力,要如何才能強大,如何才能傳承萬載?不在於這個種族的領導者多麼強大,不在於這個種族的底蘊後臺多麼驚人。而在於這個種族是否團結,在於當種族生死存亡之時有多少人願意站出來慷慨赴死,在於這個種族是否會不顧一切的迴護族民的利益,無論他們的對手是誰!所以——到今天爲止,我們的猴族依舊存在,我們猴族不允許哪怕一個族人受到哪怕一點點侮辱!每個族人的尊嚴便是我們猴族的尊嚴,我們願意爲了這個尊嚴戰鬥,我們願意爲了這個尊嚴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