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麻煩了。”
伏衡華在南洲時，便不再詳細推演東方芸琪的修煉功法。
東方芸琪對他也一樣，只大略瞭解修行進度，具體靈力走向、心法運行，不會天天盯着研究。
畢竟二人都是演法高手，又已成長起來，何須彼此天天盯着？
真要是仔細推敲對方的每一次修行進度，研究人家的私密，反而容易惹人警惕，鬧出不愉快。
可如今伏衡華察覺東方芸琪修行不對勁，重新規整測算後，竟發現東方芸琪的功法有缺陷。
不是她本人的問題，而是太陰天書的麻煩！
“心境與心法不匹配嗎？”
伏衡華皺起眉頭，如果東方芸琪強行成道突破，輕者精神分裂，重者魂飛魄散。
當然。這問題也好解決。
這是太陰天書修行者必然出現的一道問題，天書上面定有解決之法。
“看來，她要再上天一趟了。”
“衡華——”
二龍真人的到來，打斷伏衡華沉思。
看着伏衡華，再看看菩提樹下的道身，二龍真人撇嘴，一臉嫌棄：“你這不收拾收拾？”
衡華手一拂，道身遺蛻隱匿。
“有結果了？”
“那些亡者可以還陽，但不能簡單直白的回去。不止他們，以後其他宗門，乃至‘起死回生術’都要進行限制。下次天央盛會，我們會進行研討。”
不知死，便不明生的可貴。
死亡，需要敬畏，不能肆意踐踏。
這是幾位大前輩聯名提出的主張。也是他們千年閱歷總結的經驗之談。
他們知曉情意，明白生者眷戀死者，死者留戀人世。所以，容許在特別情況下，以死者復活的方式，將天壽未盡之輩拉回人間。
但需要完成天陰童子設立的三關。
二龍真人道：“風林、火海以及雷山。穿過三道試煉，魂魄可還人間。”
“三災倒行？好吧，這要是過不去呢？”
“那就留在鬼蜮，等天壽耗盡後，通過明月返還星天。”
鬼門在夢境蓮花臺的底座邊緣。待魂靈了斷今生因果後，可通過明月牽引，送回魂海星天。
“孟晨建議，把鬼門地帶捯飭捯飭，弄一處鄉鎮，方便壽元未盡之輩生活。當然，也是爲了給他們準備空間休息，進行迴歸試煉。”
“這麼弄，人間方面也要準備吧？”
“自然。人死之後停屍七日。七天內，壽元未盡之輩闖過試煉，返還人間，即可還陽。”
“那要是天壽終了，卻有人想要冒險試煉呢？”
“你瞧不上天陰的實力？”
天陰童子對付天壽已盡的鬼，還能打不過？
“就算他打不過，邊上就守着夢境、雲海、道臺。”
包裹蓮花座的萬里雲海，有另一位劫仙。他幫不了，還有夢境裡的衡華道身、菩提道人。這要再打不過，還有天玄道臺裡面的一羣高手。
要是整個東萊都打不過……
抱歉，對方想怎麼來，怎麼來吧。
躺平。
二龍真人隨後細緻講解劫仙們敲定的規矩。
送人還陽需要開接引通道，對劫仙們也是一件繁瑣事。他們不樂無辜枉死者在生死之間徘徊，卻不會放縱罪惡之人迴歸人間。
“還陽試煉門口要立一面鏡子，照應生前是非功過。善惡低於七三，便不許還陽。試煉開始後，根據生前罪孽因果，調整試煉強度。”
聽罷，伏衡華伸手對地面一拂。
一面閃閃發光的古銅鏡子自夢境大地升起。
“此謂孽鏡，可召人世善惡。”
見伏衡華反手之間造化法寶，二龍真人不免有些驚奇。
又伸手一招，風流在掌中凝聚，另一件神器成型。
“此爲罪秤，衡量因果罪惡。”
衡華將兩件虛界孕育的神器遞給二龍真人。
“將二物設置在試煉門口，虛界法則感應，自會運行。”
這是他以造化之道，強行從虛界凝聚而來的法則神器。
二龍真人馬上回去安排，很快又再度折返。
“已經開始了。師叔囑咐，這些人的死或多或少跟你有一丁點因果牽扯。你可暗中相助。”
罪孽，關乎還陽試煉的難易。而積累的善因也會在試煉中相助亡者。
衡華與這些亡者結下一點因果，又因爲彼等是最初一批進行試煉的人，冥冥中加持一份氣數。
伏衡華與二龍真人站在菩提樹下眺望。
五個亡者站在孽鏡前，有三人順利通行，前往風林試煉。剩下二人被孽鏡阻隔，不僅無法進行試煉，身上更冒出暗紅色業火。
“這二人的罪惡有些重啊。”
孽鏡回溯，其中一婦人是做略人生意的。拐賣孩童不下百餘數，且動輒打罵，溺童半百。
二龍真人勃然色變，馬上對伏衡華道：“此等毒婦，萬不可留！”而另一男子的罪孽也令人側目，雖沒拆毀上百家庭，卻毒殺恩公，強姦其妻女，火灼其子。
“彼等大惡之輩，不可通過我的還陽路。”天陰童子的聲音在鬼門迴盪。
“彼等該入罪審議！”
“善。”
“理應如此。”
按照仙道修士們的樸素道德觀。
善人是可以還陽的。
惡人嘛，死了就死了。老實在鬼門關等待天壽耗盡，別回去禍害人了。
這種善惡之分，也可警醒世人，教化善惡倫理。
二龍真人聽着那些道友商量懲治，忽然靈機一動：“衡華，東方芸琪在南洲不是有什麼無間嗎？還有你……五行山刑罰，都可以弄來試試啊！”
衡華翻白眼。
他那些刑罰針對人間修士，只是爲了東延龍的善惡秩序。他對構建地獄，真沒多少興趣。
於是，衡華幽幽一嘆：“我修行造化法，走的是造物、生命的路子。這些年，少爺心慈，越發悲憫衆生，見不得這些。你們這死啊，鬼啊的，別找我商量了。”
見二龍真人打算鬥嘴，衡華又擺手補充道：“東方也要閉關修行，沒工夫建設地獄。倒是天陰前輩，他當初和五雷神君不是封禁了一空間的惡鬼？”
“倒有耳聞。”
衡華建議：“那個空間改一改，搬到鬼門邊上即可。”
眼瞧着還陽路下方，由生死概念凝聚而成的一條虛幻大河，他心中越發微妙。
這虛界是真朝着冥府演化呢？
當然，只是虛界邊緣的一部分。
虛界真正的核心是道界之光、天玄道臺。
與此相比，所謂的夢境、鬼門乃至乾坤雲海，都僅僅是附帶的。
在道界之光加持下，日後修士們神入天玄境，會在潛移默化間增加靈性，提高神識力量。即便是真靈境的高手以及伏衡華這樣的成道入聖之輩，也可受益。
天陰童子等人很快就商定妥當。
他和五雷神君將一方隱匿的鬼蜮開啓，將這倆惡人打入其中。
接下來，衆人觀看三位亡者還陽。
風林、火海兇險無比，哪怕有伏衡華暗中加持一道造化之氣，三位亡者也過得十分坎坷。最終在雷山時，其中一位亡者畏懼山中涌動的雷霆，主動放棄試煉。
他眼睜睜看着其他二人邁向雷山，而自己卻轉身回到鬼門。
試煉外，迴響重重嘆息。
“最佳的機會啊。”
“伏衡華加持造化，回到人間的機率是最高的。”
“駐留鬼門，孤零零一人，未來是何等寂寞。”
“罷了。既得我造化，鬼門之下可多一神官。前輩，您這鬼鎮仙鄉需要有人打理，不妨就讓此子吧。”
亡者身上的造化之氣運轉，結合虛界鬼門的力量，形成一種奇妙的位格。
鬼門建成後的第一個駐留枉死者。隨着未來輔佐天陰童子經營鬼蜮，未嘗不是另一種大造化。
劫仙們見伏衡華舉動，若有所思。
造化。
自伏衡華成道後，一言一行越發契合造化大道。他眼下的行徑，頗有幾分“言出法隨”了。
“衡華。這套新興的鬼道秩序，麻煩你去跟那邊說一聲吧。哼——他們那邊的人，怕是一個個都要來鬼門受罪。”
孟晨所指，自是玄明魔宮一衆魔頭。
天京子亦傳來囑咐：“魔仙之事，當早日妥善解決。”
“晚輩明白。”
衡華應下，主動從虛界離開，下凡前往元明水域。
沒錯，下凡。
虛界並不在東萊地下，甚至與遺洲無關。
虛界真正所處的位置，在東萊諸水上空，魂海星天之下。
也正因爲虛界在東萊之上，卡在魂歸星天的中途，纔可以把亡靈短暫留在鬼門關，並相助枉死之輩還陽人間。
下降元明，看着煞氣飄蕩的水域，衡華不住搖頭。
“就算義兄重掌家業，這地方還是亂啊。”
三大水域清貴逍遙，延龍白瑲秩序井然，赤藻炎水偏居一隅，黃龍水域封閉自守。唯獨元明水域是公認的混亂地帶。
從魔宮崛起開始，一直混亂到如今。
低頭俯瞰水域，忽然想起一事，把萬神圖卷一抖，三個銀甲神將出現在衡華身邊。
“去，把那水妖與我拿來。”
三神將立時分水、逐浪，只盞茶功夫便把一通體紅鱗的水妖抓到伏衡華跟前。
彼時，還有一位神將目無表情的抱着兩個哭啼的孩童。
聽着哭聲，再看水妖，伏衡華頓時頭大。
這事，不好處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