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鐸在回頭坡撒豆成兵,智取大金剛時,唐英傑正在辦公室接見兩位普通的訪客。
唐英傑只要在家,類似的接見幾乎每天都有。
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普通百姓,唐英傑不拒絕任何求見他的人,或者說有求於他的人,這給他帶來了好名聲。這正是他希望的,他相信,在江湖上混,有兩點很重要,一是有錢,二是有好名聲,這兩者缺一不可。
在順安城,無論你情願還是不情願,幾乎每個人都跟偉業集團有關係,也就是跟唐英傑有關係。
每天喝着偉業集團供應的自來水;用着偉業集團發的電;住着偉業集團蓋的房子;享受着偉業集團的供暖;必須買偉業集團的地板或者地磚裝修房子;租着偉業集團的櫃檯或者門市做生意;十萬人口的順安城,有數千人端着偉業集團的飯碗。
俗話說:端誰的碗,受誰的管,唐英傑不僅管着偉業集團,他也是順安城名副其實的無冕之王。
唐英傑這天接見的兩位訪客中,一位是灰白頭髮的胖老太太,姓劉,唐英傑叫她劉嬸;另一位是穿警服的中年男人。
劉嬸跟《紅樓夢》裡的劉姥姥一個姓,都姓劉。
《紅樓夢》裡的劉姥姥厚着臉皮進賈府打秋風,幸運逛了大觀園;劉嬸懷着跟劉姥姥一樣的心情走進鳳凰山莊,不是打秋風,是有事兒求唐英傑。
劉嬸的大孫子石頭去年秋天大學畢業,年輕人都有夢想,年輕人的夢想在大城市,夢想的構圖是高樓林立,車水馬流,人潮涌動,俊男靚女,花花綠綠的街道。
石頭跟所有的年輕人一樣,畢業後去了海濱名城――大連。
從學校步入社會,石頭激情燃燒,雄心勃勃,準備好好施展一番;幾個月後石頭髮現,理想很豐滿,現實忒骨感。
石頭接連參加了十幾場招聘會,象樣兒的崗位起點不是“985”,就是“211”,十幾場招聘會下來,複印的30份簡歷還剩25份,看看別人的學歷,他壓根就不好意思投簡歷。
當然,也有低學歷的崗位,比如民工類,石頭又覺得太委屈了自己,怎麼說自己還有張大學文憑,不能這麼作踐自己。
就這樣高不成,低不就,一晃一個多月,最後勉強被一家房產中介聘用--賣房子。
賣房子這活兒得有嘴上功夫,即要嘴上抹蜜,又得滿嘴跑火車。比如:把小樹苗說成原始森林;把取土遺留的水坑說成人工湖;把偶爾落腳的麻雀說成天鵝;得有瞪眼說瞎話的勇氣,還得說的活靈活現,理直氣壯,加上其它套路,才能把房子當成城堡賣出去。
石頭良心未泯,說謊結巴,騙人心虛,當然做不來;上班一個月,一套房子沒賣出去,一分錢沒賺到,被辭退了。
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被父母供養的日子,石頭第一次感覺到了生存的壓力。雖然也揣一張大學文憑,這時發現,大學四年,除了自我感覺良好,花了父母一大筆錢,一點有用的東西沒學着。
石頭到了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境地,石頭是個有志氣的人,他自我勵志,說啥也不跟父母要錢,自食其力;餓了一天之後,實在挺不住了,還是跟父母張了口,只要一千元。
父母怕孩子受了委屈,怕他硬撐毀了身體,給他轉了三千元,還有一句話:實在不好混,就回來。
石頭知道了自己的斤兩,仰望星空的同時,學會了腳踏實地。他屈尊降貴作了快遞小哥。
快遞小哥得熟悉街道,石頭一片空白,好在有手機導航,騎上電動三輪車,打開手機導航,風裡雨裡穿行在大街小巷。
原來導航不是萬能的,有一天把他導進了死衚衕,石頭東打聽,西打聽,耽擱了一個多小時,急出一身汗。
這都不算什麼。
這一天石頭騎着電動三輪去星海廣場旁邊的高檔小區“一品星海”,小區綠化超好,綠樹掩映的林蔭小道拐來拐去,石頭轉來轉去看不到樓號,懷疑走錯了路,低頭看導航的功夫,聽到“嘭”的一聲,電動三輪和一輛油光瓦亮的紅色寶馬mini親密接觸了,三輪車的前輪扭麻花了,寶馬車前門癟進去碗大個坑。
寶馬車主是個美女,美的石頭不看正眼看。美女很客氣,客氣歸客氣,寶馬車是正常行駛,石頭是逆行,要負全責。
石頭人窮志不短,敢作敢爲,他跟美女去了寶馬4S店,師傅評損結果,維修費得三千多,最後取了個整數三千。
石頭沒錢,只好又跟父母要了三千塊,了斷這筆官司;公司的電動三輪換個新前輪,當然也得石頭出錢。
吃一塹,長一智,生活還得繼續,快遞還得風裡雨裡繼續送。
二個月前,一個大餡餅結結實實地砸在石頭腦袋上。一個同學打電話問石頭在幹什麼,說他找了個好工作,每個月都賺七八千。活兒不累,室內工作,就是接接電話。
同學是值得信任的,石頭辭了快遞小哥,去跟同學會合了。
同學的公司推銷老年長壽膏,一個大廳上百人,一人一臺電腦接聽電話,這工作好,風不吹,雨不淋,接接電話就來錢。
新人入職需要培訓,還要師帶徒半個月,之後公司考覈,考覈合格才能正式上崗。
原來同學說的七八千是算上業績,底薪只有一千五,不管吃住。
石頭的同學成了他的師傅,師傅給他一本“話術”劇本,讓石頭背下來。
石頭起早貪黑背了一星期,基本背下來了,只等公司考覈上崗,就可以賺大錢了。
這一天早上大家剛上班,突然衝進來很多全副武裝的特警,大廳裡響起威嚴的命令:“站在原地不要動,雙手抱頭!┄┄蹲在地上!”
所有的人都雙手抱頭,乖乖地蹲在地上。平時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一幕,石頭有幸親身經歷了。
一百多人被帶到一個大房間裡,一個一個過堂,筆錄,按手印。
原來這家公司涉嫌欺詐,石頭因爲剛入夥,還沒有犯罪事實,不涉及刑事犯罪,罰款五千塊,批評教育,可以回家。、
石頭的老爸到警局交了罰款,把石頭領回家了。
唐英傑聽完劉嬸的講述,呵呵直笑說:“這個石頭啊,太老實。”
劉嬸說:“是呀,是呀,現在外邊不好混,老實人吃不開了。”
唐英傑此時已經猜出了劉嬸的來意,他偏把話題岔開,先問候劉嬸身體,又問候大爺的身體好。
劉嬸見唐英傑如此念舊,心情放鬆下來,拍着巴掌說:“真想不到,你還記得我們,你現在發達了,要來的時候,我這心裡還慌的什麼似的,怕你不認我了。呵呵,真想不到。”
唐英傑給劉嬸倒了茶,說:“劉嬸,到什麼時候我都忘不你的好,好多年不見了,我常想你呢。想你站在院裡喊我:‘小唐,後院子有菜,吃什麼自己摘’,我經常想起來。”
唐英傑剛來順安時,曾經租住在劉大媽家,他白天挖地溝,下班得自己做飯,有時趕上大媽家吃飯,就叫他一起吃。但總蹭飯不好意思,唐英傑還是自己做飯的時候多,劉大媽也不勉強,看見唐英傑做飯,劉嬸就喊一嘴:後院子有菜,吃什麼自己摘。
劉嬸笑着說:“哎呀!這你還記得呢,多少年了,那時大媽看你小小年紀,又上班,下班還得做飯,心疼你呀。”
唐英傑笑着說:“劉嬸,你做的醬好吃,現在買的醬沒有醬味。”
劉嬸受到鼓勵,高興起來,說:“是呀?今年我又下了,等曬好了給你灌兩瓶子,夠你吃了。”
唐英傑端茶遞給劉嬸,說:“劉嬸,找我有事兒吧,有啥事兒跟我說,就把我當你兒子好了。”
劉嬸被感動了,眼淚流出來,擦了把眼淚說:“唉!--是呀。就是石頭唄,這事兒折騰得我好幾天睡不好了,找你想想辦法。”
唐英傑笑着說:“劉嬸,你是個啥意思,直說。”
劉嬸喝口茶,清清嗓子,嘆口氣說:“不想讓石頭出去了,想讓他在家跟前找個工作。”
唐英傑呵呵笑,說:“石頭啊,呵呵,那時候上小學吧。背個小書包,我老逗他,一年級小豆包,老師一打一蹦高。他就追着打我。呵呵--行啊,那就別出去了。”
劉嬸說:“你看┄┄能給他安排個事兒不?┄┄我知道,現在那兒都人多,找個事兒不容易。”
唐英傑低頭想了一會兒,說:“劉嬸,這事兒交給我了,我給他安排,你放心。”
唐英傑起身走向辦公桌,按了一下辦公桌上的一個小鈕兒,甄秘書推門進來了。
唐英傑對劉嬸說:“劉嬸,這是甄秘書,明天我得出門,得二三天回來,你明天把石頭領來,交給甄秘書就行了。”
甄秘書對劉嬸說:“嬸,叫我小甄就行。”
唐英傑對甄秘書說:“把石頭安排在電廠,告訴宋總,安排個好活兒,就當是我親侄兒。”
劉嬸又被感動了,邊擦眼淚邊說:“小唐,你可給嬸兒去了塊心病,嬸兒得怎麼謝你呀。”
唐英傑笑着說:“嬸兒,說好了,你答應我兩瓶大醬。”
說的大家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