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緊貼着我的這個女生也在哭泣,雖然看不出年齡,但她的頭髮早已讓衝擊波和氣流打散,披頭散髮,額頭前的劉海也凌亂地被撥到一邊。她的身體跟着抽泣的節奏抖動,而我的耳朵也恢復到正常狀態,甚至可以聽清她的呼吸。

我背靠牆坐下來,杵了杵她:“別哭了,有輻射塵。”

她回頭看向我,眼睛裡充斥着的淚水,在由備用電源運轉的白織燈的照耀下閃閃發光。凌亂的頭髮,在衝擊波的洗禮下變得猶如拖把一般乾枯。

她離我很近,幾乎是手臂貼着手臂,我能看到她的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似乎並沒有聽見我說話,看來她的聽力還沒有在衝擊波後恢復。我用手立起她的衣領,用手比劃着讓她學我捂住口鼻的動作。

她才明白我的意思,捂住口鼻後,把頭埋在臂彎裡,不再說話。

我擡起頭,周圍坐着的人羣顯然比我進入時要多的多。他們之間大多數都不認識,逃難的浪潮將熟悉的彼此衝散了。有的人已經起身去找了找同學了,而和我一樣靠牆坐的人羣則是死一樣的安靜。

我也想去找小路和班上的同學。但是說不定一會還會有新一輪的襲擊,更多的核彈落下。

我決心不再理會任何人,現在我要做的就是閉眼,睡覺。以最大限度的保存自己的體力。

地庫裡的慘叫聲和哭喊聲並沒有停止,偶爾傳來老師的叫喊:“還有誰受傷了?!受傷的人來我這邊!”

好吵。好害怕。

一時半會,我根本無法進入睡眠,心裡忐忑不安外加環境的噪聲干擾。只能算得上是閉目養神。

我要在這裡呆多久呢?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四個小時?那我之後又該去哪呢?回家嗎?

同學們有及時進地庫嗎?不知道要不去找找看?但我擔心待會還會有核彈落下。

迷茫。我在心裡迷了路。

一小時前,我還是一個處在和平時代的男高中生,享受着自己美好的青春年華。而現在我就要冒着生命的危險去保護自己了。

往事的回憶涌上心頭,小學就認識一直玩到現在的好朋友小路,有快樂有悲傷的故事。

我意識到,從這麼一刻起,過去的一切美好都要和我揮手說再見了。

想到這,莫名的哽咽。我咬住嘴脣,硬生生把淚水攔在眼眶邊,不讓它流下來。

突然,我嗅到燒焦的氣味,擡起頭,室內竟然飄來陣陣濃煙!真是禍不單行,果然是火災!

人羣對此做出了混亂的反應,幾個有行動力的人慌忙向外跑去。但是地庫深處唯一的通道就是連接着地庫大廳的門廊,而此時已經是濃煙滾滾。

火災發生的地方不在地庫深處,而是地庫大廳。深處目前煙霧稀薄,這讓我還有時間可以逃生。

不少學生都衝進濃煙,從唯一的通道離開。我站起身,長時間沒有血液流動受到阻礙的雙腿肌肉傳來了一陣刺痛,疼得我在原地蹦蹦跳跳。

我得在濃煙將深處填滿之前離開這裡,起碼要到地庫大廳去!

向着濃煙飄來的地方逃生是火災求生的大忌,但在地庫這樣特殊的情況下,坐以待斃,只會窒息。

可能是因爲我的位置在最深處,在我站起之後,這裡的剩下的人已經稀稀疏疏。就在我緩緩腿的時候,空氣的溫度已經明顯上升了。

已經被煙霧包裹住了,室內充滿了灰濛濛的薄霧!

我正準備向通道衝一把,看看能不能衝過去。但是我腳邊,剛剛哭泣的女生一動不動,還保持着靠牆坐下埋頭的姿勢。我心裡閃過一絲不妙的想法,馬上放低姿態,用力晃了晃她的肩膀。她像失去平衡的布娃娃,側倒在地。

不會是......

我馬上跪倒在地,撥開遮擋住她臉的頭髮,看見她雙眼緊閉,手指放在鼻前,還好,有呼吸。

應該是昏過去了,我得帶她離開這裡。

煙霧的濃度以及室內的溫度也在此上升了一個層次,憋不住呼吸,換了一口氣。鼻腔火辣,像是吃了一口滾燙的沙子!

我雙手把她從地上撈起,用一個類似公主抱的動作把她撐在我的胸前。並不太重,我沒有花太大力氣就把她抱住了。

火災產生的煙氣,人吸入後容易引起呼吸系統燙傷或神經中樞中毒,這意味着我必須在一口氣的時間離開地庫深處。

我祈禱不會經過煙火核心區。

如果煙火核心區分佈在通道內,那麼我們將無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