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啓然看着眼前的蘇小格，那張熟悉的臉上，甘淡而矜持的笑，那麼得體。內心壓抑着的情感，就像是個被塞滿了東西的長頸瓶子，什麼都倒不出來。
還沒有投入使用的辦公室空蕩蕩的，只有排排放着的桌椅。房子裡很安靜。
薛伶俐一大早就被達語給拐走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小格……”坐在她對面的，一直沉默着的穆啓然突然叫了一聲，起了身。伸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不是很用力，卻也並不溫柔的力氣“擡起頭來，看看我。”他說，聲音也不復之前的親和，聽着像是微微帶點傷心的感覺。
穆啓然低頭凝視着她。
他這一輩子，最不願意，將自己性格里這樣黑暗的，可怕的一面給眼前的女人看到。可是，好像不行。她是最有本事，逼他失去理智，黑化了的人。
小格剛纔還分外淡然的一張臉，被他捏出了一個奇怪的表情來。
“穆……”她一雙細細的胳膊，也在奮力揮舞着抵抗，要跟他較量似地，聲音也虛張聲勢的揚的老高。
穆啓然一雙眼，灰灰的，整個人黑化了似的，俯身，近距離的和她對視。“小格，你總不能圈了地，立了碑，就這樣扭身不管了吧？荒蕪了這麼多年，好歹也乾脆給我還需要荒蕪多少年的期限吧？”他說。
蘇小格突的，就想起十八歲的時候，自己曾說過的話“圈地立碑未界，這裡以後都是我的私有財產，閒人勿進……”那時候，那麼急切着，想要跟這個人有更多更深的牽絆……
“穆，穆啓然。”她不論如何努力，都似擺脫不了他的挾制。微微的擡頭，和他的雙眼對視，突然就有些害怕起來“你、我，早就彼此自由了。”她說。
這樣的話，在脣邊猶豫了好久，今天，還真的就說出來了。內心微微鬆了一下，卻也兀自一疼。
“哦，這樣啊。”穆啓然微微一愣，雙目睱着點笑，突的俯身，就在蘇小格纖細的脖子上，重重的咬了一口。蘇小格在這突如其來的疼痛中，猛然“啊……”的一聲驚叫，還爲來及出口，穆啓然的大手就覆蓋上來，續而是自她脖頸上輾轉回來了的，他的脣。
溫溫的溼潤感，讓她忍不住的微微一顫。有那麼一瞬，小格就像跌入了回憶中。續而開始反抗。
她反抗的動作很激烈，穆啓然雖然早已清楚會是這樣，但依舊微微感到難過。
他那細碎的，幾近撕咬的親吻還沒有結束，嘴脣上就被她重重的咬了一口，破了皮，血腥立馬溢滿口腔。穆啓然怔怔的愣了一瞬，續而張開手臂，放開被禁錮在懷裡的她，“哈……”的，帶着一點點悲涼，笑了一聲，低頭凝視着她。
她還是幾年前的樣子，他只要稍稍露出一點點霸道強勢的表情來，她就會立馬變成炸了毛的小動物樣子，緊張的，戒備的看着他。絲毫沒有溫順下來的意思。
戒備着他啊，嗯，原來一直都是戒備着的樣子。“哈。”穆啓然又重重笑了一聲。
“穆，穆啓然？”蘇小格有些小心翼翼的表情，叫了他一聲。伸手觸碰到脖子上那一排兒整齊的齒痕，小臉立馬又皺上了。“你的發怒開關到底在什麼地方啊！”她也隱隱有些氣。剛一低頭，搭在脖子上的手，就被他拽過去，貼在自己心臟的部位。
“這裡。”他說，表情依舊沉靜的壓抑着，臉上卻帶着笑。
她的手落在他的心口上，不知道是因爲生氣，還是什麼，她能感受到那心臟噗噗跳動的力量格外強烈。蘇小格看着他的臉，沒有來由的也微微覺得疼。
“穆啓然……”
“收收東西回家吧，很晚了。”穆啓然突然放開她的手，轉過身去，站在玻璃前說。疲憊的聲音中帶着點點溫和的歉意。
因爲小格剛剛病癒，視力還不夠好，顏鈺就禁止她自己開車出入。平日裡都有家裡的司機接送，今天大概司機看穆啓然一直守在她的身邊，便也早早的識趣的回去了……
一坐進穆啓然的車子，蘇小格就開始微微後悔。
兩個人這樣近的距離坐着，幾乎呼吸相聞，彼此間的存在感實在是太過強烈了。鼻息間全是他身上那種清冽乾爽的草木味道，很好聞。
想要用力嗅一嗅，又有些意識過剩的，怕被穆啓然給發現自己這樣像個變態一樣的動作。微微的，就僵在座位裡一動不動。
空氣凝重的叫她幾乎呼吸不暢，伸出手去，想要打開車上的音樂，卻被穆啓然一伸手，就給抓住了，輕輕的揉捏着，又緊緊的攥在手心中。微微的，又像是嘆息了一聲似的。蘇小格看看他的臉，又不是太確定。
手在他的掌心中，就微微有了幾分汗意，蘇小格用力抽了幾次，都沒能成功，便只能隨他，默默扭過頭去望向窗外。
她能感覺到穆啓然的心情，那種埋在微笑下面的沉重和灰暗。似乎快要將他壓的快喘不過氣兒來似的樣子，她在一旁看着，都覺得有些疼。
想着自己之前的，一切隨緣就好的想法，其實真的太過狡猾了。
擡頭的時候，才發現有些不對。輕輕“噯……”了一聲。車子居然不是向着她回家的方向走。
“一起吃頓飯吧。”穆啓然說。言語簡練，也聽不出什麼情緒。
車子一路開進那個居民小區，小格的臉色就微微有些暗淡下來。
“我想把這個房子給賣掉了。”爬上樓梯的時候，穆啓然突然說。
自從那次的電梯事件後，穆啓然每天上下，都是爬樓梯。他走在前面，高大的身體擋住了樓道里的燈光，蘇小格覺得她被罩在他濃重的陰影裡。突然就有些心慌。過許久，才輕輕的“哦……”了一聲。
咔嚓開了鎖，蘇小格才問“晰然呢？”
“她回去了。”穆啓然說。
“你先坐一會。”進了門，穆啓然說着，脫了外衣，拿下腕錶，就很熟練的打開冰箱拿了幾樣蔬菜開始準備。
“我來幫忙。”蘇小格說着，跟進廚房裡去。
“術業有專攻，小格，你好像沒有做飯這方面的潛能可挖，還是像其他方面發展發展吧，以後做飯什麼的事情，由我來弄就好了……”
記憶就想是打開了閥門，怎麼都關不住的涌上來。
“你還是站在一邊陪我說話吧！”穆啓然看蘇小格將菜刀拿的如同兇器，呆呆站在自己旁邊的樣子，就小心翼翼的接手過來。剛剛洗好的青菜，咔噠咔噠幾下子就切好了。
“人各有所長，你也別灰心。”他冷颼颼了一整天，這一會兒，臉上終於露出一點點和暖的笑，和她開了句笑話。
蘇小格小心的研究着他的表情，默默的就靠在門邊看着他勞作。
這樣一個清俊無匹的男人，站在廚房裡倒也絲毫沒
有違和感，還很是賞心悅目。她望着他寬寬的脊背，突然就有上前擁抱一下的衝動……
“穆啓然……”
“嗯？”他扭過頭來，那樣被煙火薰染的一張溫柔的臉，她也很喜歡。
蘇小格不由覺得心慌，腳步往後退了一點“我，我下樓打車回去了。”她突然說。
不等他回答，她便快步退出了廚房，噔噔噔一路奔下樓去。
等到了一樓，才見穆啓然依舊卷着袖子，手上溼淋淋的，面色卻是溫溫淡淡的一派悠然的站在門口。
“我乘了電梯下來。”他說，大步往前走“晚上這邊不好打車，我送你回去。”表情裡也絲毫看不出一點點生氣了的樣子。反而叫蘇小格格外的不安。
她真的很害怕，和他獨處時候的自己，總會莫名其妙的冒出這樣那樣的感覺和衝動。想要觸碰他，擁抱他，甚至親吻。似乎如今這樣近距離的站着，已經不夠支撐自己內心對他的那種渴望。這樣越來越明顯的，強烈的情感，都叫她格外的害怕。
她想着，在過去自己愚蠢的推測下，喪失了一個女人能夠作爲母親的權利。而每每想要靠近的他的時候，總會想起，他說過的未來。生兩個孩子，一個像他一個像她。養一隻大狗，大家一起住在那間不太寬敞的小屋，熱鬧而擁擠的幸福着。
每每想到這個，理智都會一遍一遍的提醒她，蘇小格適可而止。差不多也該是劃清界限，給彼此自由的時間了。可是每一次，他只要靠近過來，她什麼都又說不出來。
而他說，他準備將那個房子給賣掉……
穆啓然倔強起來，誰都沒法說服他。開車送她回去的路上一直沉默着。
車子突然叱的一聲，停住了。
蘇小格愣一愣，就擡手去開車門。
“小格……”手突然一把被他牽着，整個人都被他大力給拽了回去。“你剛剛說的，彼此自由了的話……”他微微停頓了的那一秒，蘇小格覺得心都要停止跳動了一樣，內心裡有個聲音在說，啊啊看吧，他終於受不了你這樣不走遠不靠近的討厭樣子，準備轉身離開了。
“不算數。”他說着，拽了她的手，深入自己襯衣下面，帶着她的手指摩挲一下。
“肩胛處的印痕還在，大概會在一輩子，蘇小格，你別想逃。還有……”他涼涼的指尖，撫過她纖細脖頸的時候帶着微微的酥麻感“這裡，我也已落了印。”他俯身在那圈齒痕上落了一個輕輕的吻。
“小格，你圈了地，總要負責，不能一直這樣荒蕪着吧？”他腦袋突然一沉，耷拉在她的肩上“蘇小格我已三十好幾了啊，總不能一直叫我這樣孤家寡人、饑荒下去吧？”
“哪，哪有圈地會自己跑來，要求……”譁，她的臉，立馬就紅透了。
“傻子。”他指尖輕輕劃過她的脣。又輕輕在她脣瓣上啄了一下。
一個吻還未來及深入，就聽見車子窗戶上扣扣的敲擊聲。
“達，達語……別這樣。”薛伶俐在達語的身後，不安且害羞的拼命拽着他的胳膊，想要將他自穆啓然的車子邊扯開。
“蘇小格，給我出來。”達語站在穆啓然的車子邊，砰砰砰的敲着，怒目而視的瞪視着蘇小格的臉。
“完，完蛋了。”蘇小格猛然哆嗦一下，就立馬起身。連依舊紅撲撲的，微微整理一下，纔敢下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