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2月底《東京少年》正式殺青,金恩和密集的拍攝工作告一段落。她終於可以暫時地歇口氣。剛好姜文爲了他的《太陽照常升起》來到日本,他是找音樂大師久石讓爲他的電影配樂的。金恩和得到消息後特意去看望了他,還請他吃了一頓飯。雖然最後姜文戲言“大叔不會讓女生請客”搶先一步買了單……總之,嗯,是圓滿的一次接風。

不過在家裡休息了一天,金恩和就坐立不安,跑回東京大學上課。她所在的研究室,導師是別所直樹先生,近代大文豪太宰治的學生。所以研究方向是日本近現代文學,尤其是太宰治的作品。學生以男性爲主,對於金恩和這麼一個美女明星師妹,大家的態度都還不錯,也樂於提點幫助一下。

於是金恩和回來上課沒幾天,就有說得上話的師兄悄悄告訴她:有人要翻拍太宰治的作品。原來2009年是太宰治誕辰一百週年,社會各界人士,尤其是文學界和電影界,計劃籌辦一系列紀念活動。其中很重要的一項就是把太宰治的作品搬上大銀幕。他們的導師別所直樹有參與這件事。

太宰治的作品,金恩和很多年前就讀過韓文版,來日本後因爲研究室的天然傾向,最先讀的就是他的作品。適合搬上大銀幕,女主角能讓她產生強烈扮演欲/望的作品不多。金恩和很快鎖定了一部,向那位師兄詢問:“有沒有導演要拍《維榮的妻子》?”

“好像聽說市川準導演想拍。”

這位導演95年曾獲得柏林電影節的獎項,04年拿過蒙特利爾電影節最佳導演,實力是很出衆的。如果由市川準來導演,那麼這部電影的效果還是很令金恩和期待的。

離09年還有兩年,按照日本電影的運作流程,選角和籌備工作大概要等到08年纔會開始。還來得及。金恩和在心裡默默給自己打氣,她還有一年多的時間爲爭取這部電影做準備。

結果等鄭允浩結束了亞洲二巡的首爾站,回到日本準備發行他們的日本10單《chooseylover》、也是今年發行的第二張單曲,以及他們在日本的第二張正式專輯《fiveintheblack》。他忽然發現他老婆雖然不拍戲了,卻比以前更忙!每天他下班回家都見不到人影。

“我回來了。”金恩和打開門,看到屋裡的燈光,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開始脫鞋。

鄭允浩高興地走到門口:“吃飯了嗎?我給你留了壽司。”

金恩和搖搖頭:“沒胃口,不想吃。”

鄭允浩臉上的笑容收回去,看着消瘦得不成樣子的金恩和,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我們去看醫生,現在,立刻,馬上!”

“誒?看醫生?”金恩和反應遲鈍地低頭看着鄭允浩給她穿上鞋子,被他雷厲風行地帶出門。

檢查結果出來得很快,醫生告訴他們:“疲勞導致身體超負荷,虛脫,影響心臟功能,身體酸鹼代謝不平衡,水電解質紊亂。需要住院休養一段時間。”

竟然都到要住院的程度了。鄭允浩心情沉重而自責,他其實早就察覺到金恩和的狀態不對勁,爲什麼拖到這麼久才帶她來看醫生。

住院?!金恩和一驚,心裡第一反應是《求婚大作戰》的開機時間就在六天後。

鄭允浩正跟醫生詢問着住院的手續需要怎麼辦理,金恩和卻急匆匆地問:“請問,住院大概要住幾天?”

醫生和藹地說:“要看住院期間的恢復情況。不過金桑的身體狀態很糟糕,很多指標到了非常危險的程度,請做好一到兩個月的準備。”

“可是我還有……”金恩和着急了。鄭允浩知道她要說什麼,嚴厲地打斷她:“我知道了,請先帶她去病房,剩下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醫生對他點點頭,然後嚴肅地跟金恩和說:“金桑這樣的情況,我們是不能開出院證明的,一定要住院。”

金恩和咬脣皺眉,憂心忡忡。

那她的戲怎麼辦?

“其實,住院修養幾天,身體差不多就能恢復到接近正常的標準。我在劇中演的是三番,一週只用拍攝一集,工作量很少很少的。”金恩和躺在病牀上,手上打着點滴,睜大眼睛望着鄭允浩,努力說服他。

鄭允浩提着開水瓶過來給她倒水,端到她嘴邊喂她吃藥,就是不說話。

金恩和惴惴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又不死心地嘀咕了一句:“真的沒有多少工作嘛。”

喂完藥,鄭允浩又從保溫盒裡端出一碗湯。這個時候金恩和不敢再說自己沒胃口,乖乖地迅速喝光。鄭允浩沉着臉看她喝完,忽然說:“恩和,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嗎?”

“我……可是這部劇對我真的很重要,這是我第一次在日劇中擔任重要角色。搭戲的演員是大牌,劇本很被看好,還是富士臺的月九劇。錯過了這次,我不知道還能不能遇到這麼好的機會。”金恩和急切地說。

鄭允浩沒有回答。他本能地覺得哪裡不對,卻又找不出他真正能說服金恩和的話。

晚上,金恩和已經扛不住身體的疲倦沉睡過去。鄭允浩躺在旁邊的牀上,卻始終睡不着。他翻身下牀,走到金恩和的跟前低頭注視了她一會兒,轉身走出病房,來到樓下的花園裡。

上次他們爲了鄭允浩打封閉針冷戰的事,其實沒有真正解決。他不是故意拖延,而是不願意隨便爲他做不到的事許諾。他自己也不清楚,如果下次還遇到這種事情,他會不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恩和的住院,忽然讓他開始靜下心來正視兩人的關係。

不僅僅是兩個人都不愛惜身體的事,還有他們越來越忙碌而沒有話說的生活。

他沒有想到真正生活在一起,不但沒有讓他們變得更親近,反倒開始疏遠起來。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呢?鄭允浩茫然地來回踱步了一會兒,下定決心給父親打電話。他現在急迫地需要來自年長男性的指導。

鄭父聽完兒子的困惑,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思考了一會兒,慢慢地說:“允浩啊,當初你堅決要訂婚,雖然我們兩家的家長都知道你的小心思,卻沒有點破。你知道爲什麼嗎?”

鄭允浩愣住。

“因爲你真心想要維繫你們的關係。在你這個年紀,能想到方法也只有這樣。因爲你們比起還在校園生活得天真浪漫的同齡人,過早地走入社會。”鄭父緩緩地說:“人生的經驗,父母們比你們懂的多,但是卻不能直接告訴你們。只有自己走出來的路,才能讓人成長。如果是真的爲了你們好,就儘快地幫你們成熟起來,成熟到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所以你說要訂婚,那就訂婚吧。婚姻會讓你們變得不一樣。”

“婚姻……”鄭允浩喃喃地念出這個詞,他覺得他好像抓住了關鍵的地方。

“是啊,婚姻。”鄭父肯定地說:“我聽說恩和最開始反對訂婚,是因爲她覺得自己不夠成熟到可以負擔起一段婚姻。這孩子比你看得清。戀愛與婚姻是截然不同的。戀愛,只要有感情就好,不用去想未來。但是婚姻不是這樣,允浩啊,你在訂婚的時候,已經做好承擔起家庭的準備嗎?從那一刻起,你的人生不是你一個人的人生,你的妻子、你的婚姻、甚至你未來的孩子,都是你的責任。”

“我……好像沒有做到。”鄭允浩難堪地回答。雖然偶爾也會說着自己是有家室的男人,其實大部分時候還是抱着戀愛的心態在經營感情。最近甚至連戀愛的心都在逐漸消失。是的,他們最近都很忙。但是早在他們雙雙出道之後,就一直在忙。那時候他還會花心思去準備驚喜,計劃約會。現在呢?他們已經多久沒有約會過?除了在家,還是在家。

“你每一天都在做祈禱,怎麼能忘記《聖經》裡的這段話: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這其實也是婚姻的真諦。把對方放在自己之前。當兩人發生矛盾都不願意退步的時候,你可以試着自己先走出退讓的一步。哪怕你覺得這樣很不像自己,你會發現沒有你想象中那麼難。”

他要怎麼做?鄭允浩買了一包煙,靠在牆角想了一夜。當他扔掉最後一根菸頭,他終於下了決心。

等他跟經紀人打過電話,回到病房時,金恩和已經醒了。她立刻嗅到他身上的菸草味,驚訝地望着他有點充血的眼睛問:“你抽菸了?沒有睡好?”她像是想到了什麼,遲疑地問:“因爲我?”

鄭允浩對她微笑。金恩和不知道爲什麼覺得他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

“我跟公司請假了。從今天起我會留在你身邊照顧你,直到你完全康復。”

“允浩哥,你在開什麼玩笑?!”金恩和震驚地看着他:“你的工作呢?不管了嗎?東方神起同時兼顧日韓兩個市場,還要照顧海外粉絲。怎麼可能給你這麼長的假期?”

鄭允浩平靜地說:“那就是我需要去解決的事。你不用管。最壞的結果,不過就是我退隊。你生病了躺在病牀上,我還若無其事地忙我的工作。我是這麼壞的男人嗎?”

“允浩哥……我不需要你這樣。”金恩和定定地看着他,雙手不自覺地揪緊被子:“你好不容易在國內登頂,日本市場也開始有了起色……”

“你說的這些我都想過。”鄭允浩走到她身邊,側着身體在她病牀上坐下,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說:“東方神起對我來說當然重要,舞臺對我來說更加重要。但這不是我把你扔在一邊的理由。我不能總想着,等我征服了日本市場就可以放緩一下腳步,那時候就能多一些時間跟你在一起了。日本市場征服了,下個是不是就輪到中國了呢?即使征服了,我難道就不需要花很多時間去維繫嗎?那麼這輩子,我都不要想過上我真正想過的生活。”

“生活裡總有各種理由逼我們妥協,你是說你不想再爲了別的事情,在自己的底線上退步是嗎?”金恩和認真地回望他。

鄭允浩微笑着點頭,他就知道,恩和會明白他的意思:“你就是我的底線。只要我們能夠在一起,就算一無所有又怎麼樣呢?我能從什麼都沒有走到今天,從頭再來一次又有什麼關係。可是如果我們繼續這樣,比賽一樣地各忙各的,比賽一樣地玩命。我們會結束的。”

“你就不怕我還是隻顧工作嗎?”金恩和紅着眼睛看着他說。

“我是你的男人,爲你的決定買一次單又何妨。”鄭允浩坦然地說。

金恩和定定地看着他,眼中盈滿淚水,胸口有股強烈的感情在激盪。過了好一會兒,她堅定地說:“我不演了。《求婚大作戰》這部劇,我不演了。我會認真休息,認真養好身體。你不用請假來照顧我。難道我就是那麼壞的女人,要你賠上事業嗎?”

“你不演了?這部戲不是對你很重要嗎?”鄭允浩心裡雖然爲她想通了高興,卻又怕她因爲一時衝動而後悔。

金恩和抽抽鼻子,微微揚起下巴,神采飛揚地說:“我剛剛也想通了一個問題。在日本的這段時間,我太小心翼翼,變得都不像我自己了。是啊,這裡是日本不是韓國,我要放低身段,但是不代表要看低自己。一部普通的愛情劇而已,不管是劇情還是我要扮演的角色,對我來說都談不上吸引力。如果在韓國,我會沒有說舍就舍的勇氣嗎?難道金恩和的底氣,是來自於名氣和地位不是來自她本人嗎?”

“允浩哥,你還記得我們剛認識時,發短信約定要不忘初心嗎?我好像有點忘記當時的心情,失去金恩和的驕傲和自信了。現在我要找回來,去演我真正想要的角色,而不是爲了出名。”

恩和對允浩的人生,真正的影響力在這裡啊。遇到對的人,愛情和婚姻都會讓人飛速成長。允浩會成熟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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