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間牢房裡。
吳爭第一次見到了這個攪得嘉興府,不,整個大將軍府上下不安的黃駝子。
黃駝子年紀不大,三十多歲。
瘦削的臉上,一道如蜈蚣般的疤痕,讓人有種毛骨悚然地感覺,卻也顯示着黃駝子的赫赫戰功。
看到吳爭進來時,黃駝子就雙腿一屈跪了下去。
“王爺……小的感謝王爺活命之恩。”黃駝子涕淚交流道。
看着黃駝子臉上剛剛痊癒還未褪去紅色的傷疤,吳爭輕輕嘆息道:“你確實有罪,可罪不當死。本該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可本王想用你,所以,特赦了你。你也不必感謝本王,這命……是靠着你自己的軍功掙回來的。”
黃駝子昂頭道:“無論如何,若沒有王爺,黃駝子這次是死定了,故今日之後,我的命就是王爺的,只要王爺一聲令下,刀山火海,我黃駝子絕不皺一下眉頭。”
吳爭伸手攙扶道:“本王相信。不過這次,倒稱不上刀山火海,最多是龍潭虎穴,好在你不是一個人作戰。”
黃駝子驚訝道:“小的從蔣大人那,聽聞王爺開年就要西征,爲何不留小的在王爺身邊,小的可以做先登……。”
吳爭搖搖頭道:“西征用不上你,本王對你另有安排。”
黃駝子有些失望,不過依舊拱手道:“小的聽王爺吩咐!”
吳爭點點頭道:“對沈致遠和錢翹恭降清,你怎麼看?”
黃駝子一愣,道:“沈大人和錢大人是詐降,若非王爺那時北上佔領泰州,我等恐怕會隨之北上與二位大人會合。說起來,是我等捨棄了沈大人和錢大人,小的心中有愧。”
“可本王聽見不少傳聞,說是沈致遠和錢翹恭降清後,得清廷重用,還被滿清小皇帝賜婚,有假戲真做之象。”
“屁……王爺恕罪。王爺,這一定是污衊!”黃駝子急道。
“哦?”吳爭真有些意外,“你與沈致遠和錢翹恭相處應該不足兩月吧?”
“是不足兩月,可小的相信二位大人,絕非賣國求榮之人。”
“何以見得?”
“呃……這……。”黃駝子一時回答不上來,可依舊執拗道,“反正小的絕不相信二位大人會投敵。”
吳爭微笑道:“那本王派你去沈致遠和錢翹恭麾下效力,如何?”
黃駝子一愣,吱吱唔唔地說道:“小的……小的還是想留在王爺麾下效力。”
“喲……敢情還是信不過沈致遠和錢翹恭?”
“不,不是,小的不是這意思。”黃駝子爲難地道,“如果去了北面,小的不又成了漢奸了嗎?”
吳爭呵呵笑了起來,隨即笑意一收,道:“是不是漢奸,會不會成爲漢奸,只有自己心裡最清楚。既然你說不信沈致遠、錢翹恭二人會投敵,那麼眼下這二人在北面正是勢單力薄之時,需要有人幫襯,本王無法派去更多的人,你,是唯一一個。怎麼,連沈致遠、錢翹恭都能忍辱負重,你比他們都長了近二十歲,還不如這兩後生?”
黃駝子一咬牙道:“成!只要王爺下令,我黃駝子絕不推辭。”
吳爭讚賞道:“這纔是本王聽聞在戰場上斬首二十多級的黃駝子嘛。不過此去,不是讓你去上陣殺敵的,去了之後,一切都聽從沈致遠、錢翹恭安排……無論他們讓你做什麼,你都須遵從,哪怕是讓你真投敵……或者,與本王當面對戰。”
黃駝子嚇了一跳,“這……這……怎會如此?”
吳爭沉聲道:“可記住了?”
“是。小的記住了!”
“此去,你的身份是孫正強的隨扈。但你不得自行去見沈致遠、錢翹恭,因爲孫正強必定會被清廷甄別,你也會在懷疑之列。須在孫正強洗脫嫌疑,經他同意後,你方可轉投沈致遠、錢翹恭麾下,可記住了?”
“是。小的記住了!”
……。
隨着談判順利進行。
囤積在秀水縣的火器,開始重新裝運。
孫正強被釋放,押着貨船由運河北上。
大將軍府由此換來了清廷經錢莊匯兌的六十萬兩白銀。
而一份秘密入股江南商會的契約,被範永鬥視若珍寶地收藏了起來,對他而言,這頁契約就是將來的保命符。
可範永鬥卻不知道,這份由莫執念簽署的契約,僅商會前七大股東知情。
在江南商會內部,範永鬥等八家的四千多萬兩入股金,僅僅做爲一份長期借款契約存在,也就是說,除非江南商會破產,否則範永鬥等八家只能從商會分取利息,而永遠形成不了債傳股的情況出現。
當然,這有悖於契約精神,但莫執念的主動背鍋,使得這招暗渡陳倉,得以順利地進行。
這正象吳爭在學院演講時說的,國破家亡之時,唯有權衡利弊得失,破除一切阻礙,爲的,就是我族最大多數人的利益,只要堅持住這一點,沒有什麼事不能做,沒有什麼法不可改!
軍校的訓練已經到了酣暢淋漓的階段,士兵從最初的腰痠背痛中,開始體會到成果的甜美,一個個方陣矗立在校場的時候,那種由內心併發的自豪感,讓他們忘記了訓練後,連筷子都捏不穩的酸楚。
軍工坊對火槍、火炮、地雷、手雷的量產已經開始,有了蒸汽機械的輔助,速度越來越快。
武器的換裝有了進度表,首先從軍校受訓的新兵開始。
而三大學院,江南學院、商學院、軍校所涉及到的教員、學員人數已經高達四萬人,這四萬人就涉及到四萬個家庭,對於社會風氣起到了暴雨般的洗禮。
可以說,從上至下,各個階層、各種職業,對於北伐大業,已經有了最基本的共識。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東風並非不至,而是需要時間。
武器製造需要時間,軍隊訓練需要時間,糧食、物資的儲備需要時間,對民衆的發動,更需要時間。
而最最讓吳爭遲疑的是,長江以南三個勢力的協調,還有對和零散勢力的整合。
如果北伐,萬一後院起火,那後果……可不是玩的。
吳爭在落棋,非常散亂,可只要連貫細看,就能品出些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