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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珠]悍女記

“老五啊,今個兒朕來,正是要同你商討一下——你說,該如何爲朕那新認下的滄海遺珠正名吶?”

乾隆進了廳堂上坐,端着香片來了一口之後,淡然問道。

他還是有些不高興。想想方纔那年輕女子彎弓射箭的優美身姿,真真覺得滿洲姑奶奶就是應該有這個氣勢!他如此欣賞對方,可人家反倒跟自己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弘、晝——”

乾隆一聲暴喝,把正在思考該如何開口提夏紫薇這個事的和親王嚇了個半死,回過神便看到上座的皇兄臉都要氣綠了!

和親王忙討好地上去,問道:“皇上,誰惹到您啦?”

“你還好意思問?”細長丹鳳眼極爲危險地一眯,乾隆的語調是輕柔又詭異,“你說……方纔院子中那陌生女子,那般看着朕,莫不是……”

“莫不是……”

和親王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裡去了!

“莫不是……”乾隆眯了眯眼,#小說?手中扇子狠狠一握,低聲冷厲道,“反賊?!”

噗……和親王好想把五臟六腑的血都吐一吐……

估計是自己五弟這一副便秘的表情實在看着太糾結,或是乾隆自己也覺得這個答案太胡扯——真是反賊,弘晝自己是不要命了還是不要命了還是不要命了呢,敢往堂堂大清王爺府中領?!

他輕咳一聲,有些赧然卻強自嘴硬,“不是反賊?哼!看那眼神,也知道不是個好的!”——心裡止不住地嘀咕:不就是長的漂亮點身姿優美點箭法厲害點……嗎……

切!有什麼了……不起……

好吧,還就是了不起了……至少目前他沒一個兒子女兒能抵得上那丫頭半分箭術!哈,就是那份敢怒瞪天子的氣魄,別說一個,就是半個,都沒人記得上!

想到這,乾隆鬱悶啊,苦逼啊,扇子在桌上敲得啪啪響:“弘晝!老五!!!你要是不跟朕說明白這人來歷,看朕怎麼收拾你!”

和親王牙一咬,眼一閉,膝蓋用力磕在地上,恭敬沉聲說道:“臣愛新覺羅.弘晝有事起奏!”

如此認真的態度,倒是叫乾隆心裡咯噔一聲。

“說!”

和親王未起身,便開始徐徐訴說:“啓稟皇上,那女子今年十八歲,生辰爲壬戌年八月初二,家鄉在濟南大明湖畔……家中原有一祖父和一母親……上京後,原本攜帶的信物畫卷和摺扇,如今只剩其一!”

乾隆大驚,然而他強自抑制亂跳的心,試圖理順自己的嗓子,可說出來的話仍是帶了幾分暗啞與顫抖,“弘晝……你,你說什麼?”

和親王伏下身軀,磕在地上,“皇上,臣弟作爲宗人府福正,統領宗人府大小事宜,出了這件事臣弟有責任爲皇上分憂,已經派人去濟南大明湖查證,您若不放心,可以——”

“不……”乾隆站起身忙上前扶起和親王,“不,不……老五,這事,你,你做得對……”

扶起和親王,乾隆像是失了力氣,退後幾步跌坐在凳子上。他疲憊地捂住面頰,沉悶的聲音自掌心中傳來,“呵,呵呵……朕,真是糊塗得太過了……”

和親王低頭沉默不語,只聽得乾隆沉悶無力的聲音斷斷續續在室內迴盪。

“快,快讓那丫頭進來……”

和親王向乾隆呈上那幅畫卷,後者自然認出正是自己的手筆,再加上方纔在院中所見五英那通身的氣度,心中早就信了八分。

喚人讓五英進來敘話,永壁他們早就知道五英的身份,不免紛紛爲五英打氣,怕她因着得見天顏,過於緊張。

五英深深吸了口氣,邁入室內。

方纔初見腦殘龍,是她忘了掩飾,反應太過,竟是把最真實的反應表現出來了,實在擔心會惹來好面子的腦殘龍的厭棄!

但是不要緊,有和親王在前面打包票做先鋒,五英心底暗暗點頭:成敗在此一舉!

要麼,就要比二B燕,甚至是和敬,還要受寵!

要麼,打包回氣化物那裡,重新投胎罷LIAO!

屋子裡,和親王並不在,只有乾隆有些頹唐似的坐在上首位置。

雙手攏在背後,五英暗自握了握拳,這才走上前去。

“民女夏紫薇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

清脆悅耳的聲音驚醒了恍如落入自己夢魘中的皇帝,他有些茫然地擡頭,看着廳堂下那女孩深深福下去的身形,不知怎的,心裡極不是滋味。

乾隆不禁想起宮裡那個格格,呵,失憶了,不知道一切?可看她分明還是知道怎麼個活着!——吃得好喝得好,玩得好,自得其樂,連令妃都止不住地幫她說話!

可笑!他堂堂大清天子,居然到現在都不知道宮裡那個丫頭到底姓甚名誰!

教她規矩,居然還能耍出兩手三腳貓的功夫,把教規矩的嬤嬤全部放倒!自己倒是逃得倒快!

而那令妃來得也快,推金山倒玉柱地那麼一跪一哭叫上一聲夏姐姐叫上一聲可憐的孩子……好嘛,所有的錯都是那規矩的法,都怪祖宗家法不該那麼嚴格,都怪他這個做皇阿瑪的不仁慈和善!

現在才知道,不過都是瞧自己好糊弄呢!

乾隆自己也覺着奇怪啊,不解啊,當初是怎麼想的,腦子裡怎麼拎不清楚的,能那麼隨隨便便認了女兒?!

是了!

令妃說,那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女子,和自己眼睛鼻子眉毛都像……像,像個屁!

再說,自己還沒那麼快決定認不認呢,還是有所懷疑的吧,失憶了,太巧了……可是,從哪裡傳出來叫上格格的?他這個做皇帝的還沒認呢!!!

不,這絕對不是自己的錯!都是那個來歷不明的女子,都是令妃這個腦子不清醒的!

乾隆看着下方那個姿態大方得體的孩子,心中明明想着要親近,可腦子裡卻不由自主想起方纔她望向自己那怨憤的一眼,又覺得有些彆扭,有點……憋屈。

算了算了,弘晝不是已經派人去濟南查證了麼,他不在乎多等些個時日,他的女兒,等了十八年,也不差這一天兩天的,是不是?

“起吧。——你叫,夏紫薇?”

五英穩穩站起,視線不敢直視天顏,只是略向下垂望着地面,回答道:“是,因着民女生辰在八月初二,孃親說那時紫薇花開正好,故此得名。”

嗯,乾隆在心裡暗暗點頭,是個守規矩的,得體又尊禮,回話也是有禮有度,更像是他女兒了!

五英卻忽然再次伏地叩首。

“民女原本爲母守孝,穿戴孝服,只因先前求助無門,外出不得已只得改穿素服,才得以便宜行事。今日情況突然,民女又怕穿着素服擾了天顏,故未敢回去換裝——”

乾隆擺擺手,忙示意她起身。“你守孝之事,老五都跟朕說了!知曉平日裡你是個守禮又孝順的,朕不會怪你!”

“謝皇上。”

提起守孝這一茬,乾隆又想起宮中那個大紅大綠的格格……不想了不想了,腦袋疼!

他早忘了小燕子已經失去記憶這一茬,反正只要讓他不高興不喜歡了,就怎麼都是個錯!

乾隆又尋着重要的線索和事件問了,心中越來越滿意,見五英仍然低垂着視線,半點都不看向自己,心裡忽地起火,很是鬱結。

“朕,允許你擡頭!”

五英把視線挑高了那麼一丟丟。

“再擡!”

再一丟丟……

“直視朕!”乾隆拍起桌子來。

五英刀鋒般的視線刷地甩過去,同時口中吐出一句話——

“皇上!我娘讓我問您——蒲草韌如絲,磐石,是不是無轉移!”

……

乾隆張口結舌,直直瞪着五英,卻說不出半句話來。他被五英鋒利的目光刺痛,想要罵她幾句,然而下一秒,卻見五英那雙靈動優美的眼睛,卻慢慢溢出淚水來。

“皇上,我娘等着您十八年,她到死都在說——”

“等了一輩子,盼了一輩子,愛了一輩子,癡了一輩子!可她還是要感激上蒼,因爲上蒼給了她這麼個,可等、可盼、可愛、可癡的人啊!”

五英擡起淚眼,憤恨地望着那高大偉岸的帝王,“我是孃的女兒,從小就沒有爹,我問了娘那麼多次我爹是誰,可娘只會哭!——我生生盼望了那麼多年,盼望有個爹能來疼我,愛我,在鄰居家那些壞孩子罵我是沒爹的孩子,丟我石頭打我的時候……我只希望有個爹能出來保護我,能說我夏紫薇,就是他堂堂正正的女兒!”

乾隆驚得倒跌了一步。

五英卻是不肯放過他!

“可我等了十八年!”五英狠狠一擦淚水,“我娘十月懷胎,更是等待了十九年!——可到頭來,等到了什麼?!”

她悽婉一笑,“您說……我該怎麼相信,該怎麼……去與您相認?”

“我曾經對您有深深的敬仰……我相信,娘口中的爹,定是對娘極好,極溫柔,也定是期待着我的出生,是充滿關懷愛護,是個溫柔慈祥的父親……可我一出生,根本沒看到父親在哪!我原本還以爲,我只有娘,沒有爹!”

“所以……你,在怨朕嗎……”

“不,我不敢。我尚知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您是這天下的帝王,不光有我一個孩子,您還有那麼多的皇子皇女,甚至還有全天下黎民百姓都是您的子民!您心在天下,我又怎能因爲一己之私,而絆住您的腳步,對您有任何過分怨恨!”

五英深深伏下身去,叩了一個頭,“紫薇只想懇求皇上,爲我娘正名!好讓我娘泉下有知,她心甘情願的等待,皇上您並沒有忘記她!”

乾隆感動地流下老龍淚來,上前將五英一把扶起,顫抖着聲音說:“好,好孩子……你,可願喚朕一聲,皇阿瑪?”

言下之意,便是認了!相信了!

五英的眼淚流得更兇——卻是激動的,開心的!

“皇,皇阿瑪!”

“哎,好孩子,朕的好女兒!”

腦殘龍心中那個自豪啊,看!這纔是他真正的女兒,多麼懂事,多麼體貼!那些個怨憤的眼神,也不過是爲她那可敬可愛又令他得意驕傲的孃親打抱不平!

多麼有正義感的女兒啊!

哼,比宮裡那個裝瘋賣傻的假貨強上千倍萬倍!——啊呸,那個假貨根本麼得和真正的龍子龍女比!就是一假貨!

唉唉……?那假貨如此輕易進得皇宮,成了格格,很高興,很得意吧?莫不是有什麼……陰謀?

……反賊!

乾隆腦中不由自主地陰謀論了,轉眼再一看五英,更是欣賞了——多虧女兒機靈,知道找弘晝幫忙!要不然朕還不得身陷反賊的陰謀之中啊!

五英在心中比了個大大的V:果然啊,要想贏得腦殘龍的好感,就是要比他還腦殘!要誇他,可着勁兒的誇!誇不死他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