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塑形者

正午時分,上古異界那巨大、橘黃色的太陽烘烤着死寂的戰場,陣陣哀嚎的野風在燒焦的房屋殘骸上勾起淡淡的硝煙味。

“安全,保持警戒,全體休息。”

觀察許久並無敵情,中士放下望遠鏡,高懸的心徹底放下了,疲憊也隨之襲來,他倚靠着戰壕內壁慢慢滑坐在地。

沒人迴應他。

經過一日一夜的急行軍,戰壕裡數十名疲憊的神羅帝國殖民軍士兵東倒西歪躺了一地,只有一個年輕士兵還算坐得端正,正低頭不知在忙活着什麼。

中士略感意外,當他看清端坐之人的樣貌後,便釋然了,這年輕人最近給過他太多意外了。

年輕的列兵,愛德華·馮·施託本,此刻正盤腿坐着,專注於手中一把破損的軍刺,膝蓋上蜷曲成一團的毛茸茸動物是他寵物。

名字裡的“馮”代表他有古老的貴族血統,使得中士一開始就對他頗爲好奇。

一個月前,中士照例去前線軍醫院招收復原傷兵,一羣受驚的軍醫簇擁着這個年輕人找到他,當場簽發了康復證明並以最快速度“協助”中士辦理了調動所需的一切手續。

這個高大清爽的貴族青年抱着一隻毛茸茸的寵物,微笑着向他敬禮,看着調令上的姓名和“列兵”軍銜,中士甚至一度懷疑這是個惡作劇。

要知道別的貴族子嗣大多在泰拉星本土享福,差點的也是在異界殖民地擔任各種官員。

而眼前這個年輕人倒是沒有一絲趾高氣昂的貴族樣,老實服從命令,從不抱怨,唯獨特殊的就是那隻跟他形影不離的寵物。

雖說只是列兵,人家畢竟也算貴族,別的貴族軍官還帶着女僕和管家上戰場呢,愛德華相比下老實多了,只是養了只小寵物而已……中士對此選擇了寬容對待。

愛德華手中響起輕微的咔咔聲,引了士兵們和中士的注意力,那把五十二釐米長,髒兮兮,佈滿缺口和裂縫的軍用刺刀顫動了起來。

這個世界還處於落後的黑火藥時代,針擊發步槍上加裝的刺刀簡直長得令人髮指,後勤保障也很落後,武器都是靠士兵自己維護。

只見軍刺開始像活物一樣扭動、伸縮,刀身上的污垢都像粉塵一樣紛紛掉落,缺口和裂縫都消失了,軍刺刀身變成鏡面一樣光彩照人。

愛德華眯着眼,像珠寶匠調整作品一般專注,那軍刺也不停收縮變形着,最後他把刺刀刀尖朝下舉高,手一鬆,那刺刀深深插入地面,就像刺進一塊豆腐般輕鬆。

“施密特,你的軍刺修好了。”愛德華費勁的拔出軍刺遞給身邊一個士兵,那個士兵開心的咧開大嘴笑着,像接寶貝一樣接過軍刺,順手把一根大香腸遞給愛德華。

“太神奇了……”中士在身後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把愛德華嚇了一跳。

“愛德華,愛德華……你這能力……”中士眼睛直直的盯着那把軍刺,塵土都無法駐留在那刀身上,簡直比鏡子還光亮……

愛德華小心的把香腸收進了口袋裡:“只是點小花招,強化了刀身平整度和鋒利度……這兩天剛學會的,中士。”

中士不懂什麼平整度,只知道經愛德華“維護”後的裝備被士兵們奉爲精品,並且只要區區幾根香腸就能換這種服務,使愛德華在士兵中相當受歡迎。

“……要知道,擁有這種能力的你只要申請一下,就可以不用再當步兵了,可以去御獸者軍團,那裡的待遇可是非常好啊……”中士勸說道。

“不,我哪都不想去。”愛德華搖搖頭,低頭專注於撫摸他膝蓋上的毛茸茸寵物。

對,愛德華現在哪都不想去。

因爲他來到這個世界還沒多久,連現世的身份信息都沒搞明白,怎麼去打申請調動呢……

“嘰~”

毛茸茸翻身打了個哈欠,兩個烏黑的大眼睛下面是粉嘟嘟的鼻子和探出嘴的兩個小板牙,它伸出小舌頭舔了下愛德華的手,然後肉嘟嘟的小爪子開始梳理自己的毛髮。

愛德華撫摸着毛茸茸,在他眼中的寵物正被一圈綠色發光的線條勾勒起來,邊上生成提示:“二代古神:小嘰(關係/親暱);提供技能:塑形(等級/青銅)。”

三個月前,藉由愛德華的身體重生的華族青年,在一片屍山血海中倉皇促醒。

第一反應就是撲倒在地大吐特吐,吐完擡頭髮現面前這隻毛茸茸的,個頭和小貓一樣大,臉卻長得像通心粉倉鼠一般可愛小動物,正好奇的看着自己。

緊接着在他眼前浮現了系統界面,上面是一條簡單的訊息:藉由鮮血的媒介,你與新生的古神已訂下契約……

“以後就叫你小嘰吧!”愛德華喜愛小動物,從此一人一獸再沒分開過。

好在這個身體上保留着士兵銘牌,他才知道自己名字叫愛德華·馮·施託本,神羅帝國殖民軍的一名列兵。

戰場搜救隊找到了他,把他送去前線軍醫院療養,而他對自己除了姓名外一無所知的情況也被院方解讀爲“因戰場創傷而導致短期失憶”。

這隻毛茸茸,長相超萌,被系統稱爲“二代古神”的生物,對他依賴性極重,愛德華曾嘗試惡作劇,把它丟在醫院的後勤倉庫裡,把小傢伙急得嘰嘰亂叫。

在愛德華從角落裡灰頭土臉的跑出來阻止前,驚慌失措的小嘰施展塑形技能,把整個倉庫分解成碎屑,再揉成了一個超大的砂土球。

“倉庫事件”使得愛德華提前出院了,焦頭爛額的軍醫們把他推上了中士所在的運兵車。

愛德華剛纔像變魔術般對破爛的軍刺進行了重鑄,便是運用了毛茸茸小古神共享給他的超能力:塑形。

可以隨心所欲改變物體的結構形狀,甚至將幾種材質強行粉碎,再糅合在一起塑造出新的形態。

愛德華施展的塑形能力沒小嘰那麼誇張,愛德華只能對自己周邊半徑5米範圍內,身體碰觸到的物體進行塑形,雖說範圍小,但卻可以經由他的思維產生更精細、明確的變化。

系統閃爍了一下,提示小嘰的情緒變化:飢餓。

愛德華手一抖,這貨……又餓了?

“吸~吸~”

小嘰粉色的小鼻子不停嗅着朝愛德華胸口搜索過去。

這吃貨……愛德華從懷中掏出剛靠修補軍刺掙來的香腸,小嘰立刻伸出小爪子抱住,咔哧咔哧的啃了起來。

這小東西的食量和體型完全不成正比,而且偏愛肉食。

別的士兵包裡裝滿軍糧和彈藥,愛德華行軍揹包裡裝的都是香腸……

就算這樣,列兵微薄的薪水全拿去買香腸都不夠它幾天啃的,這份大開銷曾使愛德華頗爲發愁,還好能用塑形能力替其他人做些保養維護的工作來交換些糧食貼補。

愛德華突然把抱着香腸猛啃的小嘰放在揹包上,站起身趴上壕溝朝南方看去。

心裡突然產生一種異樣的危機感,似乎隱隱約約的感受到某個生物,在呼救……愛德華眯着眼睛看着南方的遠處。

“中士,不明車輛正在接近!”少頃,愛德華突然大叫起來。

戰壕裡的士兵們頓時都緊張了起來。

“全體備槍,各就位!”中士拿起望遠鏡看了下,立刻下達命令。

士兵們穿戴裝備,紛紛把槍架上了壕溝,愛德華也背上包提起槍,小嘰叼着半截香腸靈活的鑽進了他的揹包裡,只露出一個小腦袋,賊兮兮的觀察着周圍。

遠處煙塵滾滾,三輛黑色的裝甲四駕馬車正從南邊飛奔而來。

“這幫傢伙是哪的……”拿着望遠鏡的中士疑惑道。

殖民地朝南邊就是異界土著們的地盤了,這種四駕裝甲馬車顯然不是異界土著,但看着也不像神羅軍隊的樣子……

“轟!”

突然的爆炸響起,落在最後的一輛馬車被掀飛,然後在地上翻滾成一地破爛,剩下的兩輛馬車則發瘋一般的提速,拼命朝着中士他們所在的壕溝衝來。

中士咒罵着爬出壕溝,揮舞着手大喊:“停下!繞開!繞開!”

如果這馬車直直的衝入壕溝可不是鬧着玩的,車毀人亡不說,壕溝裡這堆士兵也得跟着倒黴……

可是馬車沒有轉向。

愛德華已經看清了越來越近的馬車,車伕死了,身上插着好幾支長箭,那馬車純粹是失控狀態,任由受驚的馬肆意拉着瘋跑。

“所有人靠近我!”愛德華大喊着把中士拖回壕溝,然後雙手貼在壕溝內壁上。

開啓塑形。

戰壕前的柵欄板、鐵絲網,包括石塊、泥土和埋藏的木板、統統抖動了起來,木板和鐵絲像活物般互相糾纏起來,凝聚成了龍骨架跨越在壕溝上。

中士和衆士兵目瞪口呆看着壕溝裡的泥土和石塊自我粉碎,然後糅合在一起,像蟒蛇一樣沿着龍骨架層層包裹起來,在他們頭頂形成一個“混凝土”的橋面。

愛德華開始眼冒金星,幾秒鐘內塑造出一個橋面,太消耗體力了。

第一輛裝甲馬車安全的通過“橋面”,在士兵們的頭頂上轟然衝了過去。

另一輛愛德華實在是有心無力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它直接栽進了壕溝的另一端,四匹馬慘叫着和裝甲車廂摔作一堆……

“嘰!”小嘰在揹包裡發出尖叫。

愛德華剛轉過頭,一道閃光從頭頂劃過,射向栽進壕溝裡的馬車。

“轟!”

閃光一瞬後就爆炸了,愛德華感覺眼前一紅,就被巨大的氣浪掀翻在地。

“白精靈浮空艇!”士兵們一邊開槍一邊尖叫起來。

“找掩體……”中士在吼叫,愛德華卻看見那燃燒着的馬車裡,居然有個黑衣女子走了出來……

一個淡紫色的,半透明的罩子保護着黑衣女子,她周圍馬車殘骸上的火焰紛紛被驅開,然後熄滅。

又是一道閃光射向女子,但這次沒有發生爆炸,愛德華看清楚了那是根一米長的弩箭,箭頭像燈泡一樣散發光芒,弩箭在接觸到那個罩子後就停滯住了,然後輕輕落地。

愛德華感覺身邊一暗,一艘十餘米長的浮空艇正靜悄悄的飄在壕溝上空。

流線型的船體由瓷白色的不知名金屬製成,上面佈滿像葉片經脈一樣的金色紋路,幾條如絲綢製成的彩色飄帶裝飾着船體,船頭上有兩門金光閃閃的弩炮。

士兵們開了槍,可黑火藥步槍彈撞擊在浮空艇上,僅是留下幾道刮痕。

浮空艇無視士兵的射擊,慢慢降低了高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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