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他說得咬牙切齒,但是我卻能隱約感覺到他憤怒背後的無奈,無奈之後又是說不清的哀傷之情,讓我有些莫名的心痛。
我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想離他近點,卻發現他的身上有血:“你受傷了?”我驚呼出聲。
“這不是我的血,也可以算是我的血吧,反正你懼怕我已經到了此等地步,也不用關心我是不是受傷了。”他譏諷的冷笑一聲說。
“我……我只是個人,人怕鬼不是正常的嗎?”爲何我怕他,他會如此的哀傷?
“曾經有一個小姑娘,就是坐在這塊石頭上,沒日沒夜的等我,願意與我生死與共,然而,但我浴血而歸時,她卻沒有了七情六慾,不會笑不會哭,看着我時,眼睛裡是淡然的,沒有一絲波瀾,斬斷她七情六慾的人,是另一個我,多麼諷刺的事啊。”惡鬼苦笑一聲轉頭看我問:“你覺得,我該如何?”
“我……我……”我說不清,他說的那個畫面,我似曾相識,但是很混亂,作爲一個十歲的女孩,我是應該怕他的,但是,作爲那個等待他的小女孩,我就不該怕他,因爲他不會傷害我。
怕是因爲傷害,沒有傷害呢?不能因爲他的臉,就怕他吧?
想到這裡,我鼓起勇氣走過去,伸手按住了他的手:“其實你不會傷我的對嗎?”
他看了看我,又接着說:“我爲了恢復她的七情六慾,用劍穿透了另一個我的身體,血染了滿身,無論是誰受傷,都是我的血,當我又一次浴血而歸,她又有了七情六慾,卻已經忘了我,變成另一個人,而且,她怕我。”
“我……我不怕你了。”這個故事太過悲傷,我的心好痛,心總是不會變的,眼淚嘩嘩的流下來,現在唯一想做的,是讓他不要那麼哀傷。
“你已經不是她了,你不再是我的九九了。”他淡淡的說:“你是小丫頭,你的喜怒哀樂,你的一切都是小丫頭,不再是我的九九了。”
“我還是我,無論經歷了什麼,我只是我。”我擡頭看着他,這話又是脫口而出的。
他的眼神一閃,伸手按住了我的腦門,然後血紅的脣瓣緩緩勾起:“你還是你,原來如此。”
我有些迷惑,他鬆開手說:“你會來找我,肯定是有什麼事吧?”那股哀傷之情頓然消散了,我有些不解的問:“你是不是不難受了?”
“還有希望在,並非絕望,我的九九並沒有死。”他擡手摸着我的頭:“就算要我付出再多,我也會把她找回來。”
我還是有些似懂非懂的,惡鬼卻又問:“你到底來找我何事?”
“我想求你帶我去地府救人。”
“去地府?我不能去地府。”他馬上就拒絕了。
“爲何不能去?”我歪着頭問:“你不是惡鬼嗎?鬼去地府不是很正常的嗎?”
“我不能讓月魔姬發現我的存在,這是最後一點活路了。”惡鬼摸着我的頭說:“其他的事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這件不能。”
“求你了,雲二爺救過我很多次,他這次去地府,必死無疑,我在天仙卦裡看見你了,你肯定能幫我的。”我扯着他的手說。
“天仙卦?你居然能看透天仙卦了?”他似乎很高興,一下子站起來,來回走動,最終他說:“好吧,我想辦法幫你。”
“真的嗎?”我高興的問。
“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我不會欺騙你的。”
“看來我想的沒錯,你真的是好人。”我高興的說。
他回頭看着我,眼神微沉:“是啊,天下間,也唯獨你會說我是好人了。”
“你本來就是好人,臉可怕心卻是好的,那些人都是膚淺的。”我忙說。
“你要人身去地府,必須子時才能打開鬼門關,現在還差一刻,你睡一會兒,養足精神,醒了我帶你去。”惡鬼說着,脫下他的外袍,披到我身上。
沒想到他是如此體貼的人,我靠在一邊的樹上閉上眼睛,感覺他的手一直在撫摸着我的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在心底揮之不去,在我完全沒有發現的時候,兩行清淚就流了下來。
“你還是會流淚的,你還是我的九九,從未變過。”他的聲音好似很遠又好似就在耳邊,我真的是九九嗎?那個女人說的沒錯,我就是她,我就是諸葛九九?
“你找我來幹什麼?”好像又有誰來了,但是聽聲音似乎還是惡鬼吧。
“帶她去地府,幫她。”惡鬼又說,難道是自言自語,不對,還有一個人,聲音身形都是一模一樣的。
“她……已經不是九九了,別再將她扯入這場紛爭,放了她吧。”
“她還是,依舊是,記憶可以抹掉,塵封,七情六慾可以斬斷替換,但是心,靈魂,永遠不能改變,她就是她。”
“……我帶她去地府,等同殺她。”
“你不帶她去,我帶她去了,你別後悔。”
“你不能去,你去了,我連最後一成勝算都沒有了。”
“所以,最終陪伴她的是我,要不要爲她付出,不是你說了算,是我。”
“好吧,我帶她去,但是,不能保證帶她回來,月魔姬就在冥界,而且地府的事也是她吩咐的。”
“她只想救一個人回來,這個是當年你給她的金蓮,我好不容易纔找到的,這個金蓮可以換一條命。”
“唉!也罷,你我本是一人,你怎麼想我如何不知,失去她的確讓我痛不欲生,但是不兵行險招,我永遠給不了她幸福。”
“所以,現在你除了拿回東西外,還有重得她的心,被你砍斷的七情六慾,已經不可能再回來了,除非拿回身體。”
“我知道了。”
然後就沒人再說話了,我閉着眼還真的睡着了一會兒,感覺有人在輕拍我的臉,我緩緩睜眼,眼前的惡鬼又是另一個感覺了,我下意識的往後縮,我怕他。
“你不是不怕我了嗎?”他皺了皺眉問。
“你……你不是那個惡鬼吧,你是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