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和母親睜隻眼閉隻眼的,只當沒瞧見,實際上對雅蕙的作爲心裡是樂見其成,可紀霖心裡卻未必就是這麼想的,不然也不會堅決不肯住在靖邊侯府,推說事務多,怕擾了舅舅舅母,只肯住在侯府的另外一處外宅。
如今見妹妹爲着紀霖走了還怪起他這個親哥來了,玉承忠口氣就嚴厲了起來:“男人的事你一個姑娘家知道什麼!說了多少次讓你不要有事沒事跑外院來,你瞧瞧你剛纔大呼小叫的像個什麼樣子!”
那聲“霖表哥,你等等我”,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哪有個姑娘家這樣追在男人後面跑的?要被傳出去,月城的民風再粗放,玉雅蕙身爲侯府的嫡女,只會被人取笑她的教養!
見哥哥兇自己,玉雅蕙氣哼哼地頂了句嘴:“祖母和母親都沒說我怎麼樣,大哥你還說什麼!”
女子的教養是內宅的事,就是要教訓,首先也是祖母和母親來教,再不濟還有個父親呢;可祖母和母親巴不得看着雅蕙跟紀霖黏在一起,哪裡會因爲這事來教訓她?
玉承忠噎了噎,玉雅蕙哼了一聲,扭身就要跑:“我去告訴母親,霖表哥被你氣跑了!”
玉承忠以後是要接任靖邊侯的,自來不是個耳朵軟的,不過要是被母親唸叨些有的無的,心裡也不免煩躁。見玉雅惠還要去告小黑狀,氣的暴喝了一聲:“你給我站住!我看你敢!”
玉雅蕙是玉夫人的老來女,跟玉承忠年歲相差有些大,心裡還是有些怵着這個大哥的,聽到大哥變了語氣兇得厲害,委委屈屈地站住了,卻拿帕子捂着眼睛嗚嗚哭了起來。
玉承忠頭痛地看着這個妹子,忍了忍心裡的火氣,儘量放緩了語氣:“紀霖不僅僅是我們的表兄弟,他更是這北燕的寧王,他的婚事不是你一廂情願想當然就能定的!”
玉雅蕙不敢再頂嘴,拿帕子捂着眼睛繼續哭,心裡卻不服氣:大哥怎麼就知道她是一廂情願了?靖邊侯是霖表哥的外家,本來就是一家人,霖表哥娶了她這個表妹,根本就不用擔心那些同牀異夢的事,還有什麼能比這更放心的?
再說了,論出身,論容貌,她哪裡又配不上霖表哥了?她還會點功夫呢,連父親都稱讚她英姿颯爽,看着讓人心裡敞亮;難不成霖表哥還會喜歡上京那些假惺惺、讓人看着作嘔的貴女們?
見妹妹還是抽抽泣泣,明顯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玉承忠也懶得再費口舌;橫豎紀霖也只是在這裡住上了段日子就要走了,到時他人不在這裡了,妹妹自然就會慢慢淡了這心思吧。
侯府這兩兄妹還在扯着麻紗,紀霖已經飛馬疾馳到了月城驛館,將馬繮往跟上來的韓成海手上一扔,幾步就進了驛館的大門。
如今臨近戰時,除了從上京過來的這一行四名大夫,並沒有其餘的閒雜人等還住在這裡。只是此時驛館裡面的幾間房間全都鎖了門,瞧着那幾人都不在的樣子。
韓成海趕緊把驛丞找了來:“今天上午過來的幾名大夫呢?”
驛丞瞧見他身上的親衛服飾,連忙答了:“都帶了隨侍,說是去街上逛逛,具體去哪兒了小人就不清楚了。”
紀霖沉着臉立即轉身又上了馬,向外疾馳而去。月城的主街就是橫豎兩條,謝青沅初來月城,多半會先在主街上逛逛……
謝青沅拿帕子輕輕擦拭着手中的骨笛,拿在眼前仔細看着,這支骨笛骨質堅硬,骨紋細密,表面非常光潤,還雕刻着連綿的祥雲紋,手指撫上去,非常有質感。
一旁的掌櫃見謝青沅有些意動,一臉笑容地上前推介自己的貨物:“公子果然好眼力!這支骨笛可不是普通的骨笛,這是兩年前有人冒險擊殺了玉雪山的鷲鷹王,取了鷹王的翅膀骨精製而成的。”
靜夏看了看旁邊一排白淨俊俏的骨笛,好奇地問道:“鷲鷹王的翅骨是這顏色?”
謝青沅手中拿的骨笛與旁邊那些骨白的笛子大有不同,不僅骨管粗長,而且整根骨管都是內斂雅緻的暗紅色,光潔晶瑩,乍一瞧倒像是紅玉笛一樣。
掌櫃呵呵笑了起來:“姑娘有所不知,這是北狄蒼族特有的製法,把這骨笛制好後,放在屋樑上足足薰染了一年的火坑煙氣,纔會出現這種顏色,就是音色也是格外動聽。”
原來還有這樣的方法?謝青沅心中一動,舉起笛子湊在脣邊試着吹了一段小曲,果然聽着音色渾厚柔和,清亮圓潤,較之她在慶功宴上吹的那支皇宮玉笛,格外有一種昂然的力量。
謝青沅不由動了心。她前世隨着父親去寧州軍中行醫時,也曾買過一管不錯的骨笛,音質明亮高亢,想來應該是毀於家中的大火了;而此時她的心境,卻更喜歡這支骨笛的渾厚音色一些。
“掌櫃的,這支笛子怎麼賣,你給我說個實價。”謝青沅放下脣邊的骨笛,決定把它買下來。
掌櫃見她誠心想買,呵呵笑着,豎起了五根手指。
撫春連忙從荷包裡取出五兩銀子遞了上去;掌櫃哪裡肯接,擺了擺自己伸出的那隻手:“姑娘,是這個數!”
靜夏吃驚地看向他:“就這麼一支笛子,你要五十兩?!你該不會是……”
“咳,姑娘,你說錯了,我說的是五百兩!”
掌櫃的話一說出來,撫春和靜夏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這麼根爛骨頭做的笛子要五百兩?!五百兩在上京的南城都可以買處一進的小宅子,這支骨笛能抵得過那一進的宅子?!
靜夏“嗷”地叫了起來:“你坑誰呀你,你當我們少爺是外來的肥羊宰的吧……”
她性子潑,說話又跟下冰雹子兒一樣的快,噴得掌櫃往後縮了幾尺,才苦着一張臉向謝青沅解釋:“公子,這可是玉雪山鷲鷹王的翅骨做的骨笛,還薰染了整整一年呢,我可是真沒騙你虛價啊!”
五百兩謝青沅不是沒有,但是她吹笛子只爲自己的一個愛好,高興時奏上一曲,花這五百兩買支笛子玩樂,還不如買五百兩藥材回錦元堂製成藥呢。
算了,只當自己與這笛子無緣吧。
謝青沅心裡惋惜了一聲,正要叫了撫春和靜夏走,身後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磁性的聲音:“五百兩,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