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們讓我招什麼?我全招!你們說什麼我全都認,求求你們,放了我舅舅!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去見十四哥,我不該惹漠王,不該拂逆他,不該抽他的耳光,不該吃醋暴躁……”
吃醋暴躁?
黑夜陡地一驚,忙問:“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說!”唐笑霜忙不迭的點頭,將方纔的話又重複了一遍,只是再沒有那句吃醋暴躁,黑夜不甘心,又讓她重述,唐笑霜混亂模糊的意識,卻在一遍遍重述中清醒了那麼一點。
雖然只有那麼一丁點,但已足夠讓她自救,她的手指在掌心摸索着,那個小包很快被她翻開,裡面是一根晶亮的銀針,她把指頭往針尖用力一戳,鑽心的疼痛讓她的意識瞬間甦醒。
甦醒之後,她確定了一件事,黑夜的奇異怪招,其實就是催眠大法。
先用某種藥物,使人進入暈暈欲睡的狀態,人在疲乏困倦時,抵抗力是最爲薄弱的,而與信任的親人相聚,又會讓人釋放出情感中的不良情緒,在窗明几淨的房間,與親人品茶聊天,在不知不覺間,已進入他所設置的幻境。
其實在沒入黑獄之前,唐笑霜便已有這方面的猜測,不用酷刑,而讓犯人驚悚至此,唯有精神方面的控制和摧殘,而要達到這種目的,最好的辦法,便是催眠。
現在,她總算見識到黑夜催眠大法的高明,剛剛在幻境中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又說了些什麼,此時卻一點印象都沒有,倒是幻境中自己聽到舅舅的慘號,猶在耳側迴盪。
幸好,她備了一根銀針,在關鍵時刻,讓她猛醒。
清醒的唐笑霜很快便做出決定,她不能讓黑夜一直這麼催眠她,再催眠下去,她怕是要將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講出來了,包括舅舅辛苦挖的地道,以及,自己那晦暗的心事。
不想讓對方催眠,反抗卻會被武力控制,唐笑霜雙眼一閉,屏住呼吸,暈厥過去。
她裝暈的技藝十分純熟,而在黑夜看來,她確實也該到了崩潰的時候,所以,他並沒有過多懷疑,他輕嘆一聲,伸手去探她的鼻息,但剛坐到唐笑霜身邊,卻覺腰間一麻!
他愕然瞪大雙眼,正好對上唐笑霜狡黠的目光。
黑夜心中大是驚詫,她竟然不曾被他催眠?這……怎麼可能?他不知審訊過多少犯人,此套手法,已趨爐火純青之境,可以說是百發百中,怎麼獨獨她會不一樣?
只可惜,他心中縱有再多疑問,也問不出口了。
唐笑霜的銀針,自然也是特製的,還是請李思景制的,那其中的毒性,足以麻醉一頭大象。
當然,只是麻醉,救治得及時,倒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唐笑霜伸手把殭屍狀的黑夜推開,黑夜雙眼瞪得渾圓,死死的盯住她看。
“黑公子,你這個樣子,看起來好呆萌!”唐笑霜伸出一根指頭,挑他的下巴,流裡流氣的模樣,像足一個小混蛋。
黑夜苦笑,生平第一次被女人輕薄,這感覺,還真新鮮!
“呆萌帥哥,本姑娘最喜歡了!”唐笑霜指尖向下,一直落到他的腰帶間,毫不客氣的挑開了他的腰帶上的碧玉結。
黑夜的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我要扒你的衣服!”唐笑霜笑眼彎彎,“我要把你扒得光光的,看你還敢爲虎作倀!”
她說幹就幹,手腳利落的將黑夜的外袍脫掉,穿在自己身上,又把他頭上戴的那頂黑帽巾也扯下來,包在自己頭上,她的動作異常麻利,很快,黑夜身上的所有行頭,都在她的身上覆原,除了那雙靴子。
“好臭!”唐笑霜捏着鼻子,“喂,黑公子,你幾天沒洗腳了?這裡頭的犯人,其實都是被你的腳臭味薰哭的,是不是?”
黑夜說不出話,連笑的表情也做不出,只好拿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瞪她。
唐笑霜把他的靴子脫下來,穿在自己腳上,又忙活着把自己的衣服往他身上套,黑夜這會兒有點明白她的意思了。
“別說,你穿女裝還蠻俊的!”唐笑霜伸手在他臉上摸了一把,流裡流氣的笑起來。
黑夜欲哭無淚。
他在心裡哀嘆,王啊,王啊,這是你動用兵法想要征服的女人嗎?這樣的女人,你也敢碰,你口味真重啊!
唐笑霜將他推回美人塌上,清了清嗓子,張口叫:“把林正寧帶過來!”
黑夜又是一顫,這聲音,這腔調,還真是像他!她怎麼做到的?
他怔怔的看向唐笑霜,整個人都傻掉了,唐笑霜衝他擠擠眼,在那些婢子進入房門之前,轉過身,拿背面對來人。
“黑公子,這就要結束了嗎?”那青衣婢子輕聲問。
“她暈過去了!”唐笑霜模仿着黑夜的腔調,“暫時先告一段落,你們出去吧!”
婢女們乖順走出,只將林正寧一人留在房間裡。
被幻境折磨得心魂不安的林正寧,癱軟在那裡,渾身是汗,瑟瑟發抖。
唐笑霜轉過身,他不自覺又要求饒,唐笑霜輕嘆一聲,低低道:“舅舅,是我!”
“霜兒!”林正寧揉揉眼,看清是她,才長長噓出一口氣,轉而又驚恐問:“霜兒,舅舅是不是隻剩半個身子了!”
“你自己看嘍!”唐笑霜握着他的手,去摸他的腰腹和腿,林正寧驚呼:“這……怎麼可能?明明已經……”
“假的!”唐笑霜小聲說:“舅舅,是幻境!”
“你怎麼知道?”林正寧呆呆的看着他,“你又爲什麼穿着他的衣裳?”
“我回頭跟你解釋!”唐笑霜扶起他,說:“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吧!”
“可是,往哪兒走?”林正寧抹把臉上的汗,心有餘悸道:“這兒到處都是他們的人,你雖然穿着黑夜的衣裳,可這兒這麼明亮,人家還是一眼就瞧得出來!”
“那我們不會往黑的地方走嗎?”唐笑霜輕笑,“我們從哪兒來的,就從哪兒走!”
林正寧怔怔的看她,他壓根就不知自己從哪兒來的。
但唐笑霜卻是門兒清。
黑獄這個地方,閒來無事時,她來了不下十次,剛剛那條路,雖然在暗黑中摸索而行,但她是誰?天生就是識途的好手,能困得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