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時光,帶着難以言說的惆悵,但卻是靜謐而美好的。
有關顏無缺的記憶,其實一直都是美好愉快的,只是,有時只是美好愉快,並不足以成全一段感情。
那麼,她對顏無歡的那種感情又算什麼?
不愉快也不美好,現在想起來,仍覺糾結異常。
可就在糾結中,她失了自己的心。
這真是見鬼了!
唐笑霜無聲喟嘆。
“在想什麼?”顏無缺垂眸問。
“我在想,我這算不算是報應。”唐笑霜答。
“什麼報應?”顏無缺不解。
“整日裡偷別人的東西,這一回,被人偷了!”唐笑霜苦笑,“我很是不甘心!我覺得所愛非人!”
“傻丫頭!”顏無缺笑,“十一哥不像你想得那麼不堪!”
“我沒覺得他哪兒好!”唐笑霜哀嘆,“最其碼,他待我很不好!”
“是嗎?”顏無缺緩緩搖頭,“你沒發現,他……”
“發現什麼?”唐笑霜擡頭,顏無缺卻沒回答她,只怔怔看向正前方。
唐笑霜扭頭,像見鬼一樣跳起來。
不遠處的小樹林間,竟然坐着顏無歡。
“十四弟,本王是否打擾你和本王的妻子談情說愛?”他的面容冰冷,聲音更冷得要結冰。
“十一哥誤會了!”顏無缺淡淡回,“我只是給霜兒送藥!”
“霜兒?”顏無歡冷哼一聲,忽地揚起袍袖,小樹林間陡然一片忽嘯風聲,唐笑霜大驚,急急的將顏無缺攔在身後。
“大叔,我和十四哥是偶然遇上的,而且是我要主動找十四哥攀談的!你有什麼火,衝我發!”
因着她這句話,顏無歡的臉變得愈發難看,他的袍袖在空中重重一拂,小樹林間立時飛沙走石,天昏地暗。
“十四哥,你快走!”唐笑霜用力推顏無缺,顏無缺卻巍然不動,脣邊淺笑亦不曾亂了一分。
一陣罡風過後,他一身白衫盡毀,零落成破爛布條,頭髮也是亂蓬蓬的披在肩頭。
“本王保證,這是最後一次!”顏無歡面無表情道:“下一次再遇到你和她在一起,你必死無疑!”
顏無缺淡淡一笑,問:“十一哥,能借一步說話嗎?”
“不能!”顏無歡冷硬答。
“這麼快就拒絕?”顏無缺輕嘆一聲,“萬一,我要跟你說的話,能解你的心結呢?”
“本王沒有心結可解!倒是十一弟你的心結,要好好的解一解!”顏無歡面色陰沉。
屢遭搶白嘲諷,但顏無缺的面色依然溫潤平靜,他淡淡道:“十一哥在生氣,你是因爲霜兒不服你的管教而生氣,還是因爲嫉妒?”
“嫉妒你嗎?”顏無歡冷哼,“你不配!”
顏無缺笑回:“在某些方面,我自然是不配的,可在有些方面,我卻覺得我還是值得十一哥嫉妒的,如果我有十一哥這麼便利的條件,一定不會落到十一哥這樣的境地!”
“你在教訓本王?”顏無歡的臉色愈發難看。
“十一哥爲什麼不認爲是提醒?”顏無缺輕嘆一聲,說:“作爲戰神,驕傲霸氣是沒有錯的,可是,作爲一個男人,尤其,是女人身邊的男人,太過驕傲霸道,卻有些不妥!”
“本王縱有再多不妥,但都不會比十一弟的行爲更不妥!”顏無歡冷冷道:“害人害已的事,十一弟還是罷手吧!吳鉤,帶王妃回府!”
“是!”吳鉤走到唐笑霜面前,說:“王妃請!”
“十四哥,我回去了,你多保重!”唐笑霜看向顏無缺,對方抱以溫暖安心的微笑。
“把這個帶上!”顏無缺將那隻小瓷瓶塞入她手心,“別忘了遵照醫囑,不許偷嘴亂吃!”
“知道了!”唐笑霜揚起脣角。
“還不快走!”顏無歡那邊再度怒聲大叫。
爲了不連累到顏無缺,唐笑霜乖乖順從,尾隨在他身後離開。
一行人身影很快消失在小樹林中。
顏無缺對着那早已消失的背影發呆。
他的話已經說得那麼明白了,但顏無歡顯然並沒有聽懂。
但是,有什麼辦法呢?是他拒絕了自己的請求,他本來想告訴他,他心悅的女子,也在戀慕着他。
可他不肯讓他說出口,那他就不說吧。
讓他多受些苦也好,這麼壞脾氣的傢伙,卻攻佔了唐笑霜的芳心,他一想起來就覺得不爽。
如果……當初自己能有勇氣帶她遠走高飛,那麼,一切是不是就會變得不一樣?
可惜,他沒有勇氣。
他果然是不能與戰神相比的。
小樹林裡,唐笑霜跟在顏無歡後面,步履踉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沒見過這麼惡劣的男人,自己騎馬上,讓她用兩腿跑,她兩條腿怎麼可能跑得過四條腿?
但她知道,他是有意在懲罰她,所以也就懶得再叫苦叫累,只提着裙子,飛快跟進。
林間小道並不好走,道路崎嶇,時不時有石塊出來絆她一腳,有荊棘伸出來勾她一下,唐笑霜也不記得自己摔倒過多少次,又被勾了多少回,等走出這片小樹林,她渾身都是火辣辣的。
臉被荊棘劃破了,手掌手臂也到處都蹭破了皮,腳指頭更不用說了,古代那軟底繡花鞋穿在腳上走這石子路,簡直就跟沒穿一樣。
天氣本來就熱,她跑出一身的汗,身上零落的小傷口被汗那麼一醃,那感覺,簡直酸爽到不行。
但就算再累再難受,唐笑霜始終沒有開口求饒。
她心裡窩着一股氣,甚爾有些微的自暴自棄之感,他不是喜歡折騰她嗎?好吧,就讓他折騰死算了!
她咬牙忍住疼往前跑,頭髮凌亂,衣衫不整,汗流浹背,氣喘吁吁,終於,她跑出了林間小道,可是,官道更要命。
林間小道雖然崎嶇,但林木茂盛,到底還算清涼,也沒有多少塵土,一上了官道,那滾滾黃煙配合着頭頂的烈日灼灼,差點沒把唐笑霜噎死。
她再一次摔倒在地上,爬了幾下,手軟腳軟,竟然沒爬起來。
前面“領跑”的豪華加長版馬車緩緩停了下來,也不知顏無歡跟吳鉤說了什麼,吳鉤縱馬過來,問:“王妃,你還跑得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