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犬道：“整個靈山，哪有什麼無辜妖獸？都是雙手沾滿血腥，從小一步一步踩着別的妖獸的屍體爬過來的，師父，我不也是一樣嗎？”
“在靈山上，本來就是勝者爲王。自己想要的，就要努力去爭取，不論付出多麼大的代價。”他說這話的時候，緊緊地盯着她。
朝辭白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小犬後來的成長中參與和關注太少了，她想把他教成一隻有着妖性卻不失人性的妖，現在他給她的感覺，卻只有妖性。
以前的小可愛，變成了大灰狼。
他說的本來就是靈山的生存方式，她無法置喙，但心裡就是不舒服。
也許是因爲太久沒看到，而他又變化太大，也許是因爲他成長後的結果，與她心裡所期待的出入太大，朝辭白沒法反駁他的論調，可也不能接受。
她喃喃道：“別人的東西也要搶？”
小犬隻笑，沒回答。
但他所表情出來的，就是這麼個態度。
“可是，可是……”朝辭白一時找不出話反駁他，看了看這一層子內丹，陷入茫然當中。
耳邊小犬忽然問：“師父，你那顆珠子呢？”
朝辭白心不在焉的道：“碎了。”
小犬眼中異光一閃，嘴角弧度又深了幾許。
朝辭白一整天都有點不在狀態，眼神始終跟着青年的身影，好幾次都忍不住懷疑自己，當初把他收做徒弟是不是錯了？她後來教的方式，也好像歪了……
小犬被她看得心裡癢癢，但他那個師父一點兒自覺都沒有，拿了把凳子坐在門口，撐着下巴看他，彷彿要把他身上盯出幾個洞來。
他嘆了口氣，攤上這麼個不通人性愚鈍木訥的師父，也是他的劫。
他餵飽了兔子坐過去，“師父，人間界的事情，已經結束了嗎？”
朝辭白吃驚道：“你知道？”
“靈山大妖們死的死傷的傷，回來的大妖把人間界的事情一說，一傳十十傳百，哪裡還會不知道。”小犬說，“原來師父在人間界那麼有名，我在靈山自然也不能丟你的臉。”
朝辭白心說你確實沒丟臉，都鬧到南柯眼皮子底下去了。
她現在說不過他，他也不是當初偷偷摸摸每天一寸的往她身邊湊的小白狗了，以前她說什麼他都聽，這次回來，她發現她老是被他把話題帶走。
小犬忽然起身，朝她伸出手：“師父，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逆光中的他真是俊美不可方物。
但面前是個眼瞎的。
朝辭白說：“我起的來。”遂起身，拍了拍衣服，問：“雪峰上有什麼好地方我沒去過的？走吧。”
小犬：“……”
他上前兩步，不容拒絕的牽起她的手，“師父，那個地方很危險，我得牽着你。”
兩人也不是沒牽過手，朝辭白心裡頭一片亮堂堂，思及此，她瞅着他的手看了一陣，道：“說起來，你小時候的手軟和多了。”
小犬：“……”
他決定無視她的話，伸手攬住她的腰，幾個起落，便到了一處山下。
山下有一尊守山獸，和小犬大概是熟人，打了聲招呼就讓兩人上去了。
朝辭白看着那萬丈階梯，問：“要走上去？”
小犬回頭看了石獸一眼，拉着她的手便凌空而起，俯在她耳邊笑道：“以前要走，現在上頭主人都不在了，咱們飛上去。”
那呼吸噴在耳廓裡，朝辭白不適的縮了縮脖子，有些期待的望着山頂。
全然沒有注意到身邊的人幽深的眸色。
小犬知道她師父遲鈍，以前不懂事倒不覺得怎麼，就被氣得不行，現在知道了，反而更加鬱卒。
又無可奈何。
“這是南柯山頂。”小犬說着，牽着她走進那看起來沒什麼奇怪的小路。
一步踏出，四周皆變。
遼闊的星空，放眼無邊的花海，以及那濃郁如煙一般繚繞在空中的香氣。
朝辭白身處繁花之中，只覺得面前景色，平生所未見。
她伸手去撥身邊的一朵豔麗的紅花，那花像有意識一般躲開，隨後又纏上來，輕輕摩挲着她的指尖。
小犬在身後問：“師父，你喜歡嗎？”
朝辭白回頭：“喜歡什麼？”
“……這裡不好看嗎？”
“好看啊。”
“那你喜歡嗎？”
“還行吧。”
小犬一腔熱血嘩的凝固，好長一會兒沒說話。
朝辭白朝花海深處走去，身邊的花自覺給她讓開一條小徑，供她通行。
小犬跟在她身後，發現她根本沒注意四下景色，腳步不停的前行着。他不禁開口，“師父？”
“那裡有個人。”朝辭白指着遠處。
小犬極目遠眺，果然在觸目所及的花眼盡頭看到一道鮮紅色的人影。只是剛纔他只一心在意着朝辭白，並沒有注意到。
小犬沒想到，精心安排一場浪漫，到了朝辭白這兒，會變成一場毫不刺激的探險。
兩人一前一後往那道人影處走去，那人看着近，但走了一陣，再看去，那人影仍在遠處。
朝辭白頓足沉吟一瞬，腳尖輕點，躍了過去。
但將將躍起，忽然從那邊的人身上涌出一股浩瀚強大的力量，生生將她掀飛出去，小犬忙將人接住！
小犬目光一凝便要出手，那邊的人回過身來，他的手頓時被朝辭白握住！
“我認識她！”朝辭白從他懷裡掙出來，遙遙的望着那邊的人，“鳳三小姐。”
鳳三的狀態有些奇怪，盯着兩人看了許久，才道：“原來是小古板。”
小犬不認識這人，小古板說的肯定不會是他，那必然就是……
他看向朝辭白，心裡發笑。
小古板。
是很貼切。
朝辭白匆匆過去，來到那人面前，一疊聲兒的問：“你怎麼會在這裡？你的傷沒事吧？”
小犬打量着這個叫鳳三的女人，她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有些渾渾噩噩的。
他師父又道：“我知道你和墨當家情深意切，但是他後來所作所爲實在可恨……”
鳳三已經變色，小犬見她師父還要繼續說，忙拉了她一下，道：“師父，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