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玩脫

太皇太后和太后操心着國家大事、君主教育時時,徐循也不是閒着風花雪月,太后往仁壽宮請安的事,她並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也不會跟着一道去——這幾天她也正忙碌着呢。畢竟,阿黃的婚事,如今也是按部就班地走到了點算嫁妝的階段。

公主成親,禮儀和一般人家嫁女是不同的,整個重心極爲明顯地偏重在天家這一側,包括府邸都是如此。公主有公主府,駙馬有駙馬府,這駙馬府是供給駙馬以及家人親眷居住的,陳設由宗人府置辦,雖然府邸情形不同,但東西都是那些,如有不足的,就得看駙馬本人如何行事了,人品老實些的,自己家裡出錢置辦點也就罷了。若有那等貪婪不知事的,也會攛掇着駙馬在公主跟前哭窮,令她向宮中開口,貼補駙馬府。

至於公主府,那可就不一樣了,除了宗人府給出的那一份以外,歷年來宮裡爲公主準備的體己傢俬嫁妝,也都要運送到公主府中安放。宮裡的物件,豈有凡品?公主府自然是金碧輝煌,和宮裡也差不了多少。此處只供公主和隨身的教養嬤嬤、使喚內侍等居住,駙馬家人,等閒無事不能擅入,即使進了門,也要謹守君臣禮儀。是以公主雖然受到的拘束多,但在這一點上,又比前朝好些,起碼不會受公婆的氣,自己獨居一處當家作主,又是世間女子享受不到的福分了。

既然規矩如此,那麼也就沒有曬嫁妝這一條了,事實上這也不算是正統意義上的嫁妝,畢竟公主出嫁了,也依然被視爲是天家的一份子,不算夫家的人,應該說算是宮裡對於公主開府的下賜罷了。

仙師在十年前就爲阿黃攢了一份傢俬,之前章皇帝也說過,阿黃是長女,嫁妝要加厚。反正這一代就三個女孩子,內庫也有錢,並不會置辦不起。不論是太皇太后還是太后,都沒有發話削薄阿黃的嫁妝,而是照舊按之前的許諾給準備着。這份嫁妝有多豐厚,也是可以想見的。西苑庫房裡,單單爲阿黃的嫁妝就開了三個大屋子,就這樣還覺得擠擠挨挨的裝不下。再加上那本嫁妝冊子,歷經十年刪刪改改,實在也是複雜得很,一般人只怕理不清楚。今日要將這些箱籠運往公主府安放時,連徐循都是親自出馬,不如此,也實在很難做到帳實合一。

“雜色寶石一匣,中有米粒大小紅藍散寶石三十餘枚,金剛石十餘枚。”劉尚宮捧着冊子讀了一行,底下人奉了個盒子上來,徐循便打開看了,她眉頭一皺:盒子裡的寶石,大約只餘了有三成了。

今日她把阿黃帶來,眼下小姑娘就坐在一邊,望着滿院子的箱籠,眼中也有幾分新鮮。見首飾彷彿是出了紕漏,便好奇地望着徐循,似在等着看她的反應。徐循想了想,有點線索了。“三四年前打嫁妝的時候,是不是把這盒子裡的寶石都取出去,給她做了一套頭面?”

阿黃的嫁妝冊子是厚厚實實的一大本,還夾帶了無數手令回函,韓女史翻了半日,“是有這一條,九年冬取紅藍寶石合計十七枚,金剛石八枚,造頭箍六條,鳳釵兩枚。”

衆人便在首飾匣子裡果然尋出了這些物事來,徐循還點了點寶石數目,“喲,居然還剛好呢,總以爲要敲壞一枚兩枚的。”

“娘娘真是會說笑。”衆人都笑了,“這對得上賬目的,哪敢侵吞,吞沒了一枚,全家都得賠進去,可不划算呢。”

徐循也笑了,又往下清點,多數都能和賬簿上記載相對,偶有對不上的,阿黃就主動說,“這都要找,可不知找到何時去。想來也是支取去做了別的事了,唸到後來自然出來。”

阿黃不發話,徐循就是要細細地計較,阿黃髮了話,她也樂得輕鬆些,卻仍不敢太大意了:這孩子心細,她是早知道的,若是爲此事讓她記下一筆,誤會她監守自盜,拿了些不該拿的東西,那倒是白忙這一場了。若不然,也不必雙方都親自出面,各自派個心腹,倒也就完了此事了。

她這裡覈對過一遍,便裝起一箱來,搬到一邊,從早上開始,忙到了中午,才清出了十多箱,還有許多等着清點。阿黃雖然面有倦色,但仍不提去字,徐循也得陪着她在這點。不過到了下午,她便累了,只讓韓女史念,花兒和劉尚宮覈對清點,她和阿黃坐在交椅上看着便是。

不一會便到了下午,徐循昏昏欲睡,阿黃年紀輕,倒還精神奕奕,仿似十分好奇,盯着箱籠直瞧。院裡衆人被她看得都是不敢怠慢,紛紛強打精神,小心點算。徐循自己坐在椅上吹着春日暖風,不一會,頭便一點一點的,差些沒栽到地上去。

就這麼沉悶而機械地走着流程,外頭是不少宮女內侍,螞蟻搬家般將鎖好的箱子一點點搬到大車上,預備着一會先送到公主府去。裡裡外外都是一片寧靜,只有韓女史、劉尚宮和花兒三人有條不紊的唸誦聲,響在寂靜的小院上方。

也因爲裡外這麼近,一旦有點異動,也就十分提神,徐循本來還沉浸在朦朧的睡意之中呢,猛然聽見一連串腳步急急地往院子裡過來,便一下來了精神,直起身子望着穿堂——這麼着急,肯定是有要事發生了。

果然,來的是藍兒,花兒不在,清安宮就該是她攬總,她都親自出來傳信了,可見這問題並不在小。徐循揚起眉毛,只讓花兒行了半禮,便問道,“出了什麼事?”

藍兒上前幾步,附在徐循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娘娘,乾清宮裡鬧起來了!這會兒太后娘娘已經過去,還派人來問您在哪兒,奴婢這就趕着過來尋您了。”

“鬧起來了?”徐循吃驚地重複了一遍,“你且仔細說說,究竟怎麼回事。”

“奴婢也不都明白,只隱約聽說是老孃娘、娘娘打發人去呵斥王振,當場就要拿住打殺了。”藍兒的眉頭也是皺得緊緊的,“可出了什麼事要讓太后娘娘親自過去,奴婢就不知道了。”

這……雖說皇帝出言不遜的事情,徐循也是知情,並且也建議嚴肅處理,但她也沒想到太后會和太皇太后商量出個直接打殺的辦法,這和遷居乾清宮比,根本都不是一個層次的應對辦法了。後者已經足夠嚴厲,她還怕這麼處理,會將皇帝壓得喘不過氣來,可沒想到太皇太后、太后還更肅殺,因爲一句話說錯,就要把皇帝的大伴給打殺了。

雖然王振爲人,她亦不是太喜歡,但那畢竟是皇帝的大伴,縱有劣跡,也還不顯,一句話就要打殺,即使大臣們知道了會盡力誇獎兩位娘娘的賢德,但對皇帝來說,此舉會否也太過分了點?既然太后要親自過去乾清宮,應該便是鬧起來了吧……

思緒紛紛中,徐循也顧不得這一茬了,吩咐韓女史,讓她好生清點嫁妝,又特地對阿黃道,“你勿擔心,若有出入,且都先記着,我明日再來解釋給你聽。”

阿黃至此,面上終於有些訕然,“娘娘又何必如此,難道您還能貪了我什麼不成?您既然要回去,我也不留了,只讓姆姆留下便是了吧。”

其實徐循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情,章皇帝去了,太皇太后老了,阿黃和她關係也只是平平,仙師這幾年雖然不錯,但手裡終究不寬鬆,誰知道皇帝對姐妹們如何?雖說出嫁時也有莊田賜下,宗人府也會供給日常花銷,但在宮中無靠,想要多攢一點也很正常。她若沒個心腹,不是自己來看,難道還讓財產流落給旁人掌管不成?因此只是搖頭,“不必,你好生看着,其中有些疏漏,只怕是真疏漏了也未必的。”

匆匆丟下一句,又略略整頓了衣冠,她便隨着藍兒出去,上了轎,讓他們直接往乾清宮擡去。——不過西苑本來距離乾清宮就有一段路,幾人這又是在西苑深處了,雖然心中着急,但一時半會,卻也到不了地頭。

才方走到一半,轎子忽然一頓,藍兒在轎身輕輕地道,“娘娘……太后娘娘的轎子回來了。”

徐循這會還去什麼乾清宮?在路上也沒法說什麼,只好跟着太后一道,回身去清寧宮了。到屋前她先下了轎子,卻見太后那兒半天也沒有動靜,便到轎前疑惑道,“姐姐,您沒事吧?”

太后過了一時,方纔鼻音濃重地回答,“無事的。”

說着,便掀簾子出來,果然是雙目紅腫,一看便知道,剛在轎子裡必定是哭了。

徐循見此,哪還不知乾清宮中必然有一番爭執,而且太后看來還是被氣着的那一方。她也不說話,等進了裡間大家坐定了,方纔問道,“這王振,是死了沒有呢?”

太后一聽王振兩字,渾身一震,眼淚便是奪眶而出,她捂着臉低了好一會頭,方纔啞聲道,“周嬤嬤……你來和她說吧!”

周嬤嬤亦是神色沉肅、心事重重,見太后如此,眼圈兒也跟着紅了,便跪在徐循跟前,低聲將乾清宮裡的事情,娓娓道了出來。

原來太后派出打殺王振的,正是周嬤嬤,可她到了乾清宮裡,方纔呵斥了王振幾聲,皇帝便把她給喝住了,彷彿早知她的來意一般,竟是不許周嬤嬤帶走王振,雙方只能是僵持在了那裡。周嬤嬤仗着是太后身邊近人,還勸諫了皇帝幾句,皇帝反而惱了起來,反要打殺了周嬤嬤。事情鬧到這般田地,只能是驚動太后,待到太后趕到時,亦是又驚又怒,呵斥了皇帝幾句,皇帝便發了脾氣,只說自己橫豎不是太后親生,同他有半點好的人,太后都要奪去。先奪了羅妃去還不足夠,今又要奪了王振,還說什麼他日親政以後,必定要廢了太后之位,究她陰奪人子之事,追封生母爲皇太后云云。

徐循聽得話也不會說了,她雖然猜過栓兒也許對自己身世有些疑心,但卻也全沒有想到他居然什麼都知道了,且還知道得這樣清楚,如今這麼一嚷出來,明顯是壓根都不在乎和太后的所謂母子情分,要把臉面撕破了。——也難怪太后會如此失魂落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如今再想到前事,大抵因爲恩怨已經過去許久,餘下的感情也不濃烈,徐循沒有多少幸災樂禍之意,反而也有些淡淡惆悵,太后這一生,亦可謂是在命運的洪流中不斷地翻滾掙扎,她曾風光過、低沉過,也曾不顧一切地放手一搏,雖說這一次出手,爲她博來了如今的榮華富貴,但苦楚辛酸之處,又很難令人羨慕她的命運。都走到這一步了,還要爲自身的後位擔心,也不知她這一輩子,真正開心幸福的日子,又有幾天。

“真是胡說八道。”她先喝了一聲——不這麼安慰太后,只怕她連正經談話的鎮定都不能具備,“皇后是章皇帝立的,栓兒也是大哥首肯,方纔記在娘娘名下,由她教養的。至於羅妃去世,雖然值得惋惜,但也的確是因爲時疫,前後治療都是盡心盡力,又何來奪去一說?皇帝不懂事胡說八道,你們就該教他道理,如何反由得他胡亂發火,還氣着了太后娘娘?”

這番話在情在理,卻未能撫平太后的情緒,她依然雙手掩面,伏在案上不言不動,徐循見不奏效,聲音便也低落了下去,她同周嬤嬤交換了一個眼色,見周嬤嬤也是滿面憂急,便上前去輕輕地推了推太后,低聲道,“娘娘,娘娘?”

這一推不要緊,太后身子一歪,就被徐循推着倒了下去,徐循不由大駭,忙要去扶,倉皇間自己也跌了一跤,一羣人亂了好一會兒,這纔將太后扶了起來,先探鼻息——倒還有,只若有若無。再一看,只見太后面若金紙、脣歪了一邊,怎麼呼喊都沒個回話,她心中一涼,忙喊道,“快請太醫——都先別動,放平了!——娘娘卒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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