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中笑了,原來是高書記的外甥女,一年多不見吧!長得像大姑娘了。
“別動,你別動!”見張建中要坐起來,她還是過來幫了他一把。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有好一會了。大家都散了,我想你一定喝了很多酒,過來看看,果然,你醉成這樣,衛生間裡吐得到處都是,臭哄哄的,洗都洗了大半天。”
“不會吧?沒有吧?”張建中接過她手裡的杯,喝了一口水,一點記憶也沒有。
“真應該留着,等你醒了再洗。”
“不要到處亂說啊!”
外甥女笑着說:“我就是到處說,讓大家都知道,今晚,你喝醉了。”
“你這不是害我嗎?”
“當書記了,丟不起人是不是?”
“這不是當不當書記的問題,誰喝酒都不希望別人知道自己醉。以前,沒當書記的時候也一樣。”
外甥女小嘴一嘟說:“就是死要面子!”
“是了,是了。你就當我死要面子,別把我的丟事張揚出去。”
“你這人好沒意思,你又不是今天才認識我,我又不是今天才參加工作,什麼事能說,什麼事不能說,我還不知道嗎?”
張建中想起了什麼,說:“昨天,我去總公司,怎麼沒看見你?我還以爲,高書記把你調回去了。”
“我是調了啊!我現在在婦聯上班。”
“轉正式編制了?”
“還沒轉,等你來當書記幫我轉。”
張建中知道她說的是反話,笑着說:“那好,我馬上幫你轉。”便她扁了扁嘴說:“以前,你當總經理的時候怎麼不轉?人家已經轉了,才倒假好心!”
“那時候,是高書記說了算,我算老幾。”
外甥女接過張建中手裡的懷說:“他還要調我去城郊鎮。”
“好事啊!城郊鎮就在縣城邊上,調去那裡也等於調回縣城了。”
外甥女頭一揚說:“我不去。”
“對邊陲鎮有感情了?”張建中隨口說,馬上又意識到了什麼,問,“是不是看上誰了?談戀愛了?”
“談你的死人頭,我看上你了。”
張建中大驚小怪地說:“你可不要亂說啊!我已經結婚了,有老婆了。你看上我,是不允許的,是犯法的。”
“犯什麼法?我看上你,喜歡你,是我的事,又沒要你看上我,喜歡我,這犯哪家子的法了?”
張建中嚴肅了,說:“不行。絕對不行,你這是幹傻事,明明知道前面沒路走了,還要往前走,你說你傻不傻。”
外甥女笑了起來,且笑得直不起腰,張建中臉紅了,說:“你騙我。”
“我可沒騙你。”好一會,外甥女才直起腰,收斂笑說,“我說的看上你,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是看你來當書記,所以,不想走了。如果,不是你來,我還留在這裡幹什麼?喜歡這裡風清水冷啊!”
“我當書記跟你留下來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外甥女一本正經起來,說,“我總覺得,跟你做事心裡爽,辛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我辛苦,跟誰做事都辛苦,人家卻還嫌你做得不好,說這說那。”
張建中說:“看來我是不夠狠!”
“不是狠不狠好不好?我做錯事,你不罵我,罵得也不見得比人家少,也不見得比人家大聲,但是,你會時不時的慰勞慰勞,讓人覺得你心不壞。”
“你也太容易滿足了吧?那點小錢就把你收買了?”張建中說,“城郊那邊是經濟較發達地區,獎金比邊陲鎮多得多,就是把那點慰勞都算上,也不比城郊的獎金多。”
外甥女有些兒委屈,你張建中怎麼這麼看人?
“我只是爲了錢嗎?爲了錢,當然去城郊鎮,但在那邊心裡不爽啊!我姨丈成天管着我,工作出差錯管,走路腳步聲大也管,穿件衣服新潮一點也管,說是影響不好。影響誰了?還不是說我影響他?所以,我還是覺得離他遠一點好。哪一天,你升官了,離開邊陲鎮了,我再調到城郊還不遲,反正,他又不會把我扔在這裡不管。”
張建中笑了起來,說:“原來,你是想清楚,自己有這麼一條後路的。”
跟外甥女說話,還是那麼輕鬆有趣,讓你一下子回到那種無擾無慮的境地。張建中說,給我再倒杯水。外甥女揹着他倒水,說,有個事我想問問你。張建中說,想問你就問。外甥女說,你可不要不高興啊!張建中心一跳,想她不會是問指標的事吧?
“我看你跟汪老闆挺合得來的,你們怎麼沒走到一起?”
她回過頭來看着他,雙眼清澈得能見底。你張建中也太神經過敏了,她怎麼會問你工作上的事?雖然,她是高書記的外甥女,但也不會管你們那個層面的你爭我鬥。
“那是你的認爲,其實,我們根本不合,她是省城有錢人,我是小地方的小幹部,她從來就沒正眼看過我。如果說,我們合得來,那也是業務上的合作。”
“你一離開邊陲鎮,她好像就再沒跟你合作了。”
“她嫁人了,當有錢人的少奶奶了。”
外甥女把杯子遞到他手裡,低聲問:“是不是因爲她嫁了人,你才也結婚的?”
“你這是什麼話?好像我結婚是跟她鬥氣。她嫁了人,我就隨便找個人結婚了。”
“我覺得就是有這個意思。”
張建中點了一下她的頭穴,說:“你這腦子是怎麼轉的?淨想些亂七八糟東西。我跟汪老闆合作的時候,就已經跟我老婆談戀愛了。”
“我怎麼不知道?”
張建中笑着說:“你怎麼會知道?我還要向你彙報啊!”
“她總得打電話給你吧?我就沒見你接過她的電話,每次接的都是汪老闆的電話。”
“我接汪老闆的電話是談業務。”
“談業務還吵來吵去的?”
有些事還真瞞不了她,但張建中死都不能鬆口。“業務談不來,彼此有分歧,各持己見,難免會吵來吵去。這有什麼奇怪的?吵吵就是談戀愛了?我還見你跟永強吵呢!你們怎麼沒有談戀愛?”
外甥女叫了起來,說:“打住,你給我打住。你說誰都可以,但是,不能說他。人家傳我跟他傳得我都沒臉見人了,好不容易纔平靜了,你不要再搞風搞雨啊!我姨丈調我去婦聯,就是不讓人家說閒話。”
張建中很認真地說:“我還是覺得,你適合在發展總公司,還是把你調回來更好一些,在婦聯有幹頭。”
“調我回去可以,但不能讓他當總經理。”
“我就是要他當總經理,讓她直接領導你!”
外甥女笑了起來,說:“你這是氣我。你並不是真要調我回總公司。”張建中以爲把話題引開了,那知,她又兜了回來,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就沒跟汪老闆在一起?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喜歡是我老婆,我跟汪老闆並沒有那種關係。還要我說什麼?”
“我總覺得,你們可惜了。”
“你管別人的事好不好?你先管管自己的事行不行?你也該談戀愛了。”
“我不談,不在邊陲鎮談。這裡的人,我一個也看不上。我也要像你一樣,找城裡的人談戀愛,要嫁也嫁城裡的人。”
“這就是汪老闆的思想,她是省城人,她要嫁也嫁省城的人。”
“這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你雖然不是省城的人,但我覺得,很多省城的人也比不上你。我姨丈快五十歲才當書記,你三十歲不到就當書記了。她看不上你,她會後悔的!”
“她要看上我也沒用,我看不上她,我不喜歡她。”
外甥女喃喃:“我就是覺得可惜了,就是覺得可惜了。你們怎麼不是一對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