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撿起了地上的面具,重新將其佩戴到自己的臉上,同時遮擋住了臉上的紙人小一的雙手。
與此同時,小一將自己的身體隱藏到了男人腦後的長髮之中,如果不是近看的話完全發現不了它的蹤跡。
作爲一隻t2梯度的怪談生物,在一個普通人失神的時候趁虛而入控制住對方並不算太難。
紙人小一直接就讓這個傢伙陷入了永恆的幻覺之中,然後自己操控起這具身體。
在幻境裡面,它爲這個傢伙編織出了一個美夢,利用美夢使其沉淪。
這並不是因爲小一心地善良,僅僅是因爲噩夢更容易害得男人驚醒,這並不是一件很容易就影響到後續它的操作。
紙人控制着男人慢悠悠地舞動鞭子,「啪」的一聲擊打在地上,同時模仿着男人的聲線大聲喝道:「歪基拉,你們,自殺!」
此言一出,在場的所有紙筒人紛紛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轉過頭來看向了石碓上的男人,它們陷入了沉默之中,但眼神卻是在同一時間逐漸變得不善。
察覺到這樣的眼神,小一立馬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於是乾咳一聲,重新發言道:「緊急任務!現在,回家,跟我!帶上石頭,走!」
雖然紙筒人臣服於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但也不是什麼命令都聽從的,至少讓它們自殺的話肯定是不會自殺的,而小一隻能換一個說法,讓這些傢伙們跟着自己先離開。
不管怎麼說,現在就帶着寶石走的話也算是減少了一些對本土紙人的傷害,目前來看小一也只能做到這個了。
它還需要利用男人的身體潛入到島上的人類勢力中抓猴子呢,可不能在這個地方就暴露了。
而且剛剛控制住這個男人已經消耗了它最後一次使用能力的機會,現在想要以這種水準去一一擊敗殺死在場所有的紙筒人……
稍微有些困難。
而紙筒人們從男人的口中聽見了正常的指令,於是紛紛停止正在做的事情,轉頭將搜刮到的寶石都集中到一輛小車上,然後幾個紙筒人就進行了一番變形,將自己還原成了紙筒的模樣,來到了小車的下方充當輪子。
一排紙筒置於小車下方,看起來和履帶差不多,而小一隻需要稍微控制一下方向就能夠驅動這輛小車。
由於小車的車輪自己會找路,小一也樂得輕鬆,不會因爲它不認路而被這些紙筒人發現異樣。
因此在山林間,這麼一支有幾分詭異的隊伍正式啓動了,男人手推着車,操控着車輛的平衡和方向,而身邊站了兩排的衛兵一樣的紙筒人。
剛纔對紙人的暴力行徑很好地刺激了紙筒人們的靈魂,因此它們不約而同地哼唱起了類似的歌曲。
紙筒人的聲音與紙人類似,一樣是那種尖利的嗓音,連帶着這歌聲都顯得極爲陰森,在黑暗的山林中傳出去很遠。
「擡頭望去,天空高遠,夜幕降臨,漫天繁星~」
「盛世不再,末日降臨,衝破囚房,昔日勇士已經覺醒~」
「他們從海底涌出,從地上崛起~」
「從天空降臨,他們無處不在~」
「新的恐懼即將來臨~」
悠揚高亢的歌聲從紙筒人們的身體裡傳出來,因爲它們擁有着紙筒身體,這歌聲甚至是自帶回響的,在漆黑一片的夜裡更顯詭異。
而小一聽着這樣的歌,嘴裡也是不自禁地哼了出來,跟着這些紙筒人們一起唱着,但大概是因爲它有些跑調,所以唱着唱着就直接閉嘴了,只管跟着前面的紙筒人前進。
它的注意力放在了小推車的石頭上面,它從這些白色的寶石上面感受到了能量的氣息,那很有可能是一種能夠爲它提供
能量的東西。
不過每塊石頭上面的能量都太過微弱的,這麼粗略地計算下來,這一輛小推車上放置的所有寶石加起來恐怕也只能爲它提供一到兩次使用能力的機會。
小一思考了一下,決定放棄思考。
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麼,總之就先跟着這些紙筒人好了。
至於原本已經收服了的那羣本土紙人們,小一早就將它們忘到腦後了,它現在只想趁着虞良沉睡的大好時機幹出一番事業來。
很快,一個黑黢黢的洞口就出現在小一的面前,紙筒人們的身上亮起了點點熒光,它們率先走進了山洞裡,爲小一照亮前路。
隊伍逐漸向下,很快就進入了石窟之中,山洞內部的場景逐漸展現在小一的面前。
一羣穿着獸皮草裙的男男女女正忙碌着什麼,輕微的喘氣聲從來來往往的人羣中傳來,顯出石窟中一片熱火朝天的勞動景象。
有的人挑水沖洗着血腥的中央祭壇,利用切割齊整的石塊將上面沉積的血色污泥統統刮掉,收集到一輛小推車上,由紙筒人們運輸到堆放垃圾的地點之中。
有的人則是將原本裝着不明液體的瓶瓶罐罐全都收集起來,倒在一起處理,瓶罐則是小心翼翼地用毛巾全部擦拭一遍。
石窟的中央有一個大坑,其中散落着一些人類或是動物的屍骨,每當有風進入石窟的時候,大坑中就會響起低弱的呻吟和痛苦的嚎叫聲,但現在已經不會如此了,因爲小一看見幾個男人正在用泥土填充大坑,將石窟內一切邪惡的東西都掩埋掉。
而石窟的深處,一個有幾分暴躁的聲音傳了出來:「快把裡面的祭祀房給我清理乾淨!別站在那裡發呆!做生物實驗居然不盡量製造無菌環境,搞得這麼髒兮兮的……真是太不專業了!」
小一聽着這道有幾分粗獷的聲音微微愣住,它環顧四周看了一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任務,每隻紙筒人都有自己的事情,似乎就他保持着剛進石窟的懵懂模樣,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麼。
聽着石窟深處的喝罵,幾個打掃衛生的弟子飛快地拎着簡易的掃帚和抹布衝了進去,去清理那個所謂的獻祭室。
小一不知道這個石窟原來是什麼樣子的,但它能夠感覺到,石窟好像變了一個樣子。
而怒吼聲依舊在遠遠不斷地響起:「到底是哪個畜生把廁所安置在通風口的?讓他給我過來把這些東西吃了!還有柴火房,被薰成這個鬼樣子都不清理一遍,你們是想要明天吃煙灰拌飯嗎?」
這個時候,聲音的來源大概是注意到愣在那裡的紙人小一,當即呼喚道:「還有你,站在那裡的傢伙,把靈石都搬進來,我現在就要做黑箱實驗了,我要證明這破勾八靈石根本就沒有辦法讓人的身體素質提高,明明是勤加鍛鍊作息健康的事情,爲什麼要推到神功上?」
「真要這麼有用的話,國家早就‘齊頭並進,大步邁進道教治國"了!」聲音不斷地嘀咕着一些有的沒的,然後見小一仍舊是站在那裡沒有動彈,再次暴喝一聲,「說你呢!站在那裡帶着個***面具的腦殘,給我進來!」
石窟中一陣狂風驟起,用力地推了紙人小一一把,害得它撞擊在小推車上,連帶着小推車一起向着石窟深處駛去。
而小一也是回過神來,快步推着小推車進入石窟深處。
在它身後的那些師兄弟姐妹們則是看着「十六師弟\/兄」的背影,臉上紛紛浮現出了一種幸災樂禍的表情。
不過他們也不敢開口說什麼,只是拼命地打掃着石窟內部,儘可能地保證這裡的整潔。
打掃衛生的命令是入夜後才下達的,原先陰森恐怖充滿邪惡氣息的石窟在幾小時的打掃後逐漸變得幹
淨,連帶着整體氛圍都煥然一新。
很快,小一就走進了石窟中最裡面的一個房間,入口極窄,內部空間卻很大,如同密室一般。
小一好奇地張望着房間內的佈置,這裡的一切基本上都是由石頭打磨而成,擁有着石板凳石桌等一系列的傢俱,看起來極其簡約,但比起外面石窟中原始人巢穴一般的景象是要好太多了。
在房間中央的小牀上擺放着一個嶄新的木桶,擁有着棕黃色的外形,圓滾滾的,在上中下三個位置分別有一圈金色的箍,整體看起來就像是動漫中海上常見的那種水桶。
而紙人小一在看見木桶的那一剎那就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後退一步。
水桶!
它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夠在這種地方直面碰上一隻水桶,一種「自己好像闖禍了」的驚悚感貫徹紙人的全身。
「你……居然敢走進我的房間?」水桶中傳出了沉悶的聲響,而後就開始變得暴躁起來,「你居然敢走進我的房間?沒有人告訴過你規矩嗎?所有人都應該站在門口等待我的訓示,誰給你的膽子居然敢進入我的房間?」
水桶的聲音慢慢地停息下來,其中的憤怒迅速變化,成爲了一種疑惑和好奇:「等等,哦,你好像有點問題。」
水桶上伸出細長的八條肢體,而後它便如同蜘蛛一般從牀上爬了下來,眨眼間便來到了男人的面前,蛛腳一樣的手輕輕地摘下了面具。
陰惻惻的聲音從水桶中傳出來,而後便是一顆頭顱鑽出,死死地盯着面具下的男人。
「讓我來瞧瞧你究竟是個什麼……」水桶定睛一看,而後就愣愣地發出了疑惑的聲音,「小一?」
而小一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從男人後腦勺的蓬鬆長髮中鑽出來,同樣是驚訝地看着面前的水桶,撓了撓頭腦:「仙姑?」
出現在水桶上的頭顱正是小仙姑安不塵,她瞪着一雙眼睛盯着面前的小紙人看,一時間有些弄不清楚狀況,只能如同蜘蛛一樣在房間的地面牆壁和天花板上爬行着,轉悠了幾圈纔回過神來。
「在這裡紙人有很多,這沒錯,這裡的生存條件就是劫掠紙人,這也沒錯,但能夠認出我身份的紙人不多,而且我還認出了這個紙人的身份。」安不塵的嘴裡嘀咕着亂七八糟的話語,她很快就理清了邏輯,重新看向紙人小一,「你在這裡的話……那麼虞良也在這裡嗎?」
紙人小一依舊沉浸在桶人就是安不塵的驚訝與茫然之中,聽見對方的問題就只是點頭,但停頓了一下又是搖頭。
虞良的確在這座島上,只是不在這裡。
「不在這裡,不在這裡就好,他千萬不能在這裡……」安不塵聞言後心情瞬間變好,高興地在房間裡轉悠了幾圈,而後一個急剎車停在紙人的面前,臉幾乎就要貼在紙人的面前,留不出一點空隙。
原本秀氣的小臉蛋在此刻看起來有些猙獰,而更讓紙人感覺到心底有些發寒的是安不塵接下來的話語。
她輕聲地說道:「現在的虞良,還是桶人嗎?他長在誰的桶上?」
紙人小一再次眨巴起眼睛,一副懵懂的模樣。
它是有些聽不懂了,什麼叫做「現在的虞良還是桶人嗎」,虞良一直都不是桶人啊?
長在誰的桶上?
什麼意思?
「好吧,你好像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安不塵有些掃興地低下腦袋,她利用細長的手臂將自己水桶頂部的頭顱摘了下來,像是搓球一樣的玩弄着自己的腦袋,一邊搓着還一邊喃喃自語,像是在運轉大腦思考着什麼。
許久,她才終於將頭腦安放回到自己的頭上,像是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關係,終於悠悠地嘆出了一口氣:「好吧 ,看起來我又該吃藥了。」
她收回自己的腳,讓水桶穩穩當當地落在地上,然後把自己的頭顱放進了小推車裡,讓頭顱處在堆積起來的白色寶石之中。
安不塵張開大嘴,在小推車裡翻滾着席捲着,將這些白色寶石吞進自己的嘴裡,但很奇怪的是,她明明只有一個頭顱,沒有食道,但吃進去的寶石就是吃進去了,不會從齊整的脖頸切面裡掉落出來。
吃着吃着,她就擡起頭來仰視着站在男人腦袋頂上的紙人小一:「你也要來一點嗎?吃了這些藥就能好受一些,要不然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
紙人小一沒有回她,甚至都沒有看她,它只是呆呆地看着另一處地方,感覺到難以理解。
水桶的頂部原本是安不塵的頭顱,但現在她把頭顱放進了小推車中,這就使得水桶頂部出現了一個缺口。
透過這個缺口,紙人小一清楚地看見虞良就睡在水桶的內部。
他蜷縮在水桶裡,呼吸穩定,臉上帶着祥和幸福的微笑,就像是一個新生的嬰兒一般。
小仙姑,安不塵,私藏了虞良?
虞良,睡在了水桶裡?
長在了誰的桶上,生長在了誰的桶上?
紙人簡單的大腦出現了宕機,它已經無法理解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思來想去,它還是想要放火。
能被火燒死的,就是真虞良!
燒不死的,就是假虞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