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是女性圖形?
雖然虞良和阿澤可能算是對手,但他還是佩服阿澤這天馬行空的思路。
黑白的世界中找出“顏色”作爲突破口,和平的時代裡利用“女性”作鬥爭點。
既天才又合理的想法。
過去的革命只是涉及到那些低端的三角形階層,所以那實際上只是對高階級和低階級之間的鬥爭,貴族們可以憑藉這兩種階級的差異性做文章,利用智慧分化各部分就行。
而女性不一樣。
假如她們參與進來的話,鬥爭的範圍就極大地增加了。
上到圓形家庭,下到三角形家庭,家庭裡面都會有女性圖形存在吧?
從虞良之前對蕾吉爾的瞭解來看,平面國中有相當一部分的女性圖形是具備智慧的,就比如蕾吉爾這樣的多邊形貴族,但她們卻並沒有憑藉智慧得到應有的地位。
這似乎和高智慧圖形們一直以來宣傳的貴族制度和政治傳統不相符。
擁有銳角的三角形武力值強大,所以適合作爲士兵保家衛國;擁有大量鈍角和邊的多邊形更具備智慧,所以適合作爲管理者,統籌規劃平面國的資源。
在忽略圖形自私心的基礎上,這種宣傳的論調是有道理的,只是不太容易忽略而已。
而在此之中,來自高等圖形家庭的女性多邊形們則成爲了宣傳論調之外的“特殊物種”。
她們在高等學校中成長,具備一定智慧,又總能夠聽見高職位的丈夫或父親與其他權力階層的談話,擁有一定的政治敏銳力,但卻依舊沒有渠道。
簡單來說,三角形們沒有智慧,沒有決斷力,他們缺少的東西女性圖形剛好有,甚至他們雙方的革命訴求都是相似的。
在他們之中,女性的低等圖形就是雙方溝通的橋樑,她們既是女性圖形又是低等圖形,同時還無法離開家庭,是兩個羣體天然的粘合劑。
在這樣的鬥爭中,認同感是非常重要的東西,而阿澤就擁有着蠱惑圖形心的能力。
無論是宏觀層面還是微觀層面,阿澤對人性的把握都非常精確。
呃,好吧,其實應該是圖形性格。
假若能煽動這些圖形參與進來的話,鬥爭的力量就得到了強化。
不過阿澤的做法和虞良預想得不太一樣,那傢伙可不是簡單地學習性別戰爭那一套。
想想也是,性別戰爭是隨着社會生產力的發展才涌現出來的,這平面國並沒有發展基礎。
凡事講究的都是一個因地制宜,講究一個平面國特色。
在這裡,女性的強大力量同樣是由顏色來體現的。
第三天的上午,虞良就從小酒館的流言蜚語中知道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由於顏色法案未對女性圖形能夠擁有的顏色進行規劃,這就導致大量的女性選擇了金銀交替的染色方案。
從外形上來看,女性圖形與那些真正的高等圖形們並沒有絕對的差別,在調整過她們的聲線使得聲音更加渾厚之後,這些女性圖形儼然與高等圖形一模一樣。
她們說話的腔調,她們腦海中具備的智慧,她們的藝術修養……
足以讓任何一個低等圖形在未經觸摸的情況下被折服。
而觸摸這門技藝在顏色法案深入圖形的心後似乎就不再那麼重要了。
只需要憑藉少量的推理和直觀的視覺感受,圖形們就能認出彼此的模樣,不再依靠那繁瑣的觸摸禮節。
辨認真正的男性高等圖形成爲了一件困難的事情。
不難想象,這種法案上的漏洞對一直以來處於弱勢地位的女性圖形有着多麼大的吸引力。
在內心力量的驅動下,她們中的絕大部分圖形(一部分有識之士則刻意忽略了這個問題)對接下來將會發生的混亂場面表示無所謂。
在家庭中,她們可以通過敏銳的聽覺瞭解到原本只有男性高等圖形才能知道的關於政治、經濟和教會的秘密。
原先同樣能聽到,那個時期的她們就算聽到了也沒有用。
而現在,她們甚至可以冒充高等圖形下達指令。
她們的身上只有金銀兩色,其他任何顏色都無法摻雜其中,這使得平民百姓做出了錯誤的判斷,崇拜起了錯誤的人選,更是將那些錯誤的言論奉爲真理和聖旨。
這正是圓形階層失去的東西。
另一方面,虞良意識到自己無意間產生了推波助瀾,加劇了這種混亂場面。
由於他將銀色燃料通通收走,所以那些真正需要染成金銀兩色的極多邊形和圓形們反而是延後了染色的期限。
至於女性圖形們的顏料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這還用猜嗎?
當然是阿澤特供,這一切事件的背後都有他的影子。
很可惜,虞良幾次嘗試抓住這傢伙,但都失敗了。
不但如此,他也找不到許辭兮的下落,就算是在菱城各處留下暗號也沒有用。
阿澤本體和許辭兮很可能不在菱城中,在菱城暗處搗鬼的僅僅是阿澤的人格分身而已。
看熱鬧的虞良看得很開心,但也僅限於看熱鬧而已,到了這個階段,他是沒辦法再摻和進去了。
一方面是沒有合法身份,另一方面則是他只能跟上變化節奏,無法再深入地將計就計。
反正銀色的顏料也收集得差不多了,虞良便準備在暗流涌動的菱城中最後再停留一晚,然後就動身前往西海岸製造鏡海。
總之先將鏡海弄出來,看看上帝的背後究竟有什麼,至於掀不掀桌子就看情況而定。
這一個晚上同樣是有講究的,虞良準備去一個熟圖形那裡探探情況。
蕾吉爾。
不過他並不清楚蕾吉爾的家究竟住在那裡,二維世界中又沒有地圖,而且這菱城又不小……
誒?
“前面那個是學校?”伴隨着悠揚的入睡鈴,虞良逛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地方。
“確實是。”黎庚的記性還行,在虞良接近學校後,他就從學校的附近的線段排列認出了這個地方。
他想了想,又回憶了片刻,自信地向虞良說道:“到了這裡的話,我應該能往回走,找到那個蕾吉爾的家。”
一般來說,二維世界中視覺首先,找人找路都是很困難的事情,但這裡有着恆定地北引力,所以習慣後方向感就不會很差,憑藉着對北引力的記憶,黎庚覺得自己應該是能找回去的。
“不急,先進入學校看看。”虞良暫時壓下了黎庚的自薦,現在走到哪裡就算哪裡,剛好他也有些“學校”這個地方。
目前爲止,學校是他見識過的運用“畫牢”技術最多的區域,而且上一次來這裡他都沒有什麼機會好好探索一下這裡究竟有什麼,這一次實力部分解封,他倒是可以來這裡浪一下了。
學校,這種極爲特殊的區域理應有大量的線索可以探尋纔對,那些擁有着真才實學的教授們同樣可以爲他提供大量的隱秘。
放在以前,虞良可能還不會對平民使用強硬手段,但現在就未必了。
幾十個玩家這麼輕易地死在了這些圖形手中,他沒必要對異族留手。
繞了學校一圈,現在已經是閉校時間,所以虞良並沒有找到闖進學校的方法。
門,是鎖上的;牆,是砸不爛的。
這裡是二維世界,他也不能像現實一樣輕而易舉地翻越牆壁。
最終,他只能暫時蹲守在大門處,看門衛什麼時候能開門將他放進去。
嗯,前提是他處於隱身狀態。
“球兒,開個門。”教授走到了學校的大門邊上,衝着門後的門衛呼喚一聲。
“誒,戈爾教授,這麼晚了你還回學校嗎?”被稱爲“球兒”的門衛嘖嘖稱奇,他將門打開,口中不禁讚歎道,“只能說不愧是博學的教授嗎?對待知識竟然是如此的狂熱。”
這個門衛的聲音是比較年輕的,所以老教授纔會稱呼他爲“球兒”,而老教授的聲音也讓邊上的虞良興奮起來,因爲他認得這聲音。
這是蕾吉爾的老師,當時出面的那個八邊形教授!
保安球兒僅僅是個三角形而已,就算是等邊三角形,他的地位也比八邊形教授低得多得多,而八邊形教授的語氣中卻並沒有多少盛氣凌人的意味,反而是顯得溫和。
看起來,日常生活中的八邊形教授還挺像虞良印象裡的高級知識分子的。
“是啊,我突然想起來標本室裡還有一些工作沒有完成,明天可能就要用到了。”八邊形教授簡單地答道,然後便從打開的門中走進校園裡。
見狀,隱身的虞良立刻跟上,同樣穿過了門,跟着教授走進校園之中。
“嗯?”八邊形教授彷彿聽見了什麼聲音,有些驚訝地回頭看了一眼,但他的視覺中依舊只有那幾段線條。
保安球兒的線條。
校園牆壁的線條。
校園大門半開的線條。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大概是看錯了吧。
八邊形教授晃晃身體,按照記憶中的路線走向標本室。
而身處他身後的虞良卻是有些驚訝,剛剛那個八邊形教授是感受到他的存在了嗎?
難道是腳步聲?
這些圖形的聲音很靈敏,確實有可能聽見如此輕微的腳步聲……
不對,何來腳步聲?
突然間,虞良意識到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什麼是腳步聲?
腳步落在地面上的聲音。
但二維世界哪來的地面?
再回想一下,似乎蕾吉爾的媽媽也說過類似的言論,比如她能聽見虞良在不同建築物之間的移動。
那這個聲音是怎麼發出來的?
難道是圖形移動時內部結構搖晃發出的聲音?
這樣的話……
虞良回憶了一下之前聽到過的各個圖形的腳步聲,疑惑浮上心頭。
爲什麼每個圖形的腳步聲都一樣?
難不成所有圖形的內部結構都一樣嗎?
以前的虞良竟是沒有注意到這腳步聲不合理的狀況,而現在他想要再研究一下腳步聲,但又不是時候,只能等八邊形教授走遠了再繼續跟蹤。
突然的靈光一現讓虞良有種期待感,他似乎抓到了二維世界之中的部分漏洞。
正常外表下的二維世界隱藏着什麼東西,而這種東西很有可能就暗藏怪談力量的跡象。
由於周圍的環境比較漆黑,所以虞良並沒有落下太多的距離,他又不知道這個標本室究竟在哪裡,所以不敢跟丟。
好在,跟着八邊形教授走進一棟四邊形建築後就算是到達了目的地,虞良聞到空氣中有一股特殊的味道。
有點像是松香和某種藥水的混合液體,至於效果,他猜測這東西類似於福爾馬林藥水。
虞良悄悄地跟着對方,走進了這個房間之中,在打開燈光後,他終於看清了這個房間的全貌。
房間很大,大概有兩三個教室那麼大,其中安置着一些標本,每隔一段距離極有一些混亂的線條出現。
“啊,這些標本的處理和整理終於告一段落了。”八邊形教授喃喃着說道,擡步走向了房間中央的一具標本。
他的語氣中帶有着輕微的疑惑,但轉而就變成了一種期待:“從身體的強度來看,你是最好的。可惜的是,那些該死的低等的銳角菱形們,竟然將你捅刺出如此可怕的傷口,連縫都不好縫!”
嗯?!
虞良聽見了關鍵詞,心中有所猜測,頓時伸手摸向身邊的一具標本,他倒是沒什麼忌諱,簡單地觸摸後他就發現了一個令人驚悚的事實。
這些標本不是圖形。
是玩家的標本!
那一天在學校裡死掉的玩家們真的死掉了,並且都已經被二維世界的土著們製作成了標本。
接下來,這些玩家的標本們也會像學校教學樓裡的那條長廊一樣陳列起來嗎?
成爲這個國家新生代認知紙片人的教學用具?
虞良並沒有說話,只是心裡略有些感傷,類似於兔死狐悲的情感。
不管怎麼說,這些傢伙們曾經都是和他一樣的玩家,但就是一個陷阱一般開局,這些人這麼草率地死去了。
“那麼接下來,讓我試試看伱們的身體裡究竟隱藏着怎麼樣的秘密。”八邊形教授呵呵一笑,身上不斷傳出類似於皮肉撕扯的聲音。
虞良看不見那個方向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從聲音上聽起來……
這傢伙在蛻皮?
等等,解除封閉圖形狀態的話不是會立刻被壓力擠壓碎裂嗎?
不等虞良想明白,他就看見從八邊形教授的線段上脫離出了新的一條線段,而那條線段……
虞良定睛看去。
那是三角形,是一個最簡單的三角形!
一個三角形穿了八邊形的皮?
接下來,三角形又在虞良有些震驚的目光中鑽進了玩家的標本之中,伴以皮肉復甦之聲。
“呵,玩家?”三角形口中的聲音已經和八邊形教授時期截然不同,這是一道令虞良陌生的聲音。
並且還帶着些許的戲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