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城,是十二州域的主導所在,是整片十二州域最爲繁盛的地方。
這裡各行各業皆是十分發達,十二州域中許多人都將在四方城的客棧茶樓中小憩,啜幾口茶,聽聽說書人的故事作爲一件非常高雅的事情,而事實上四方城內的治安跟環境也確實很好,畢竟是天子皇帝居住的地方,總要讓皇帝住的舒舒服服的。
當今皇帝名慕子忱,還十分年輕才而立之年,卻能將十二州域治理的非常安穩和諧,也是很有本事的一個人,而一個成功的人身後總要有一個得力助手,這個助手不一定非要是一個賢內助也就是說女人,他也可以是個男人……
慕子忱當初還是個皇子的時候並不出衆,而後可以雷霆手段震懾其兄弟,一是因他本身很聰明懂得收斂鋒芒迷惑敵人,二則是因他有一個好幫手,這個人,名叫蘇城。
如今的大將軍,因人長得顯年輕又好看,愛穿白衣裳到處晃,又有白衣公子一說。
不過蘇城遠出征戰異族疆域,久久未歸,連書信都是斷了,可以說是生死未卜。
失去了蘇城的蘇家脆如薄紙,稍微一扯就容易產生裂痕。
而在蘇城遠出征戰未歸的第三個年頭,也就是今年,蘇家女主人風離,神秘失蹤了,據府中下人言前一刻還好好的在小廚房坐着給閨女兒做香酥脆皮雞,下一刻開門就不見了人,真真是隻消失在視線那麼一會的功夫,人就不見了,彷彿她只是去上了個廁所。
但風離是確實失蹤了,自那以後蘇府再沒一個人看見過她。
這可算得上蘇家這一年第一件大事,那第二件大事,就是蘇家的小女兒蘇璃,如今四方城的青竹郡主,失足落水了……
蘇家此刻可以說是十分混亂。
蘇家偏院,青竹樓。
老大夫扣着牀上人的手腕沉吟片刻,原本就皺巴巴的臉一時間愁的有點更加皺巴巴的,幾欲言說卻又生生嚥下去,站在牀邊的灰衣少女可是看着他的模樣,急壞了,強忍着上去揪住他鬍子的衝動,沉聲道:“李大夫,你是四方城名譽算高的大夫,經歷過的大風大浪也不算少,怎的給郡主診下脈就像是從沒做過大夫似的”。
李真瞅瞅面前這個兇巴巴的少女,小半晌,才嘆口氣,收回手,將牀上人腕處的絲綢整理好,起身看着灰衣少女,道:“姑娘言重,老朽醫道淺薄,青竹郡主脈象雜亂,我竟理不出半點頭緒,實屬怪事,還請姑娘另請高明。”
說罷,也不等回覆,逃也似的轉身出門,下樓。
灰衣少女眉頭皺到一起,怔在原地小半會,才轉身坐回牀邊,扶起牀簾,瞧着裡邊人慘白的面色以及越來越虛弱的呼吸,捏緊了拳頭,生生忍住砸牆的衝動。
她沒有名字,多數人看到她會叫她影子,只蘇家小郡主蘇璃幼時瞧見她便嘻嘻笑:“夏夏姐姐!”想來可能是當初她見她是在夏季,順口便來。
影子是風離很久之前在東瀛一個秘密之所救下的小孩,那個地方專門收集沒家的小孩,甚至於,他們看上哪個小孩,便不由分說,直接去殺掉那小孩全家人,並且要那小孩目睹全程,那裡的小孩兒多半都不愛說話,他們從小被逼着學習很多不屬於中原的功夫,長大便被分配任務,放出去遊蕩,一旦在裡面待久了,這些人便慢慢都會變成冷酷的殺人工具。
而在那些被他們殺掉家人然後帶回去訓練的小孩中,就有影子。
影子搖搖頭,想起以前太多事情反而心緒不穩,眼下最重要的是蘇璃的病情,風離前段時間莫名消失她便覺着有些不對勁,而蘇璃落水,也實在是她疑心羽涼月,覺着她不對勁跑去看了一眼而後回來蘇璃便躺在了這裡。
蘇城不在,以前還有風離撐着,現在連風離也失蹤了,羽涼月家室背景不小,當初蘇城娶她,也實是因得她的家世,多方逼迫無奈之舉,風離就只一個女兒,而羽涼月卻是有着一雙兒女,她兒子名蘇絕,在軍營歷練,女兒名蘇驍,比蘇璃小着三個月,卻從小被羽涼月教的聰明伶俐,而蘇璃卻是從小被風離護在懷中相比之下更是要懵懂一些。
如今蘇璃落水,叫來的大夫竟是一個個都推脫其辭,想來是被羽涼月施過壓,蘇璃落水被救得及時,本無甚麼大礙,但這時間耽擱的久了,小事也要變成大事,這麼一個下午過來,蘇璃的呼吸是越來越弱,竟是感覺隨時就要沒了。
影子如何不急,可這青竹樓說着自由,實則被羽涼月暗暗派人候着,出去便可能惹上麻煩,就連那些大夫,也是蘇家請來的,治不好倒是很有由頭了。
“咚!”“咚!”“咚!”
正急着,門口傳來杖點地的咚咚聲,影子一怔,隨即隱了聲息,現下有人盼着蘇璃死,這邊只她一個人,要真打起來,她拼了這一條命便是,也當換風離那個人情。
“我來給小丫頭看病,你不出來接一下反而殺氣滿滿,這可是待客之道?”
影子一怔,那人已入門,神神秘秘的模樣,整張臉隱在破舊斗篷之中,手卻握一木質禪杖,身後揹着一柄拂塵,施施然走進門來坐下,斗篷動了動,似是擡頭看着影子。
影子淡聲道:“前輩可能瞧好這姑娘的病。”
那人道:“丫頭本無甚麼大礙,稍微懂點醫術的大夫都可治好,但現下只是因有人不想她好。”瞧着影子有點陰沉的臉,他低聲笑了笑:“院裡院外可皆是高手隱在暗處。”
這些影子自然知曉,聽得這老者一說不由驚詫,神色謹慎起來:“前輩可能瞧得好這姑娘的病。”
老者笑出聲來:“老夫便是治好了,姑娘能保得住這丫頭的命?有人不想要這丫頭活,別說有病,就是沒病這丫頭怕是都活不成。”看影子沒甚麼反應,老者再次道:“姑娘本事不小,怕是外面的高手也攔不住你,隱蔽身形匿出去也神不知鬼不覺,姑娘想走確是沒人能知曉的。”
影子沉默,忽的明瞭,之前擔心蘇璃,她不敢出去,是怕外面的人會進來,卻從未想過他們只是防止自己出去給蘇璃找大夫進來,她來蘇家很少,這次風離失蹤後趕來照顧蘇璃,蘇家這是防着她,但那羽涼月卻並不知曉她的隱蔽能力,但是她自己是能出得去,就是請個大夫來,可得怎麼把他安生搞進來……
見影子皺眉,老者彷彿知她心中所想,道:“尋常人來羽涼月可攔,若是風家人來那羽涼月怎能攔。”
影子一驚,是了,蘇璃落水後風家人竟無半點動靜,怕是這消息被羽涼月給封了去,只等蘇璃無人醫治自己死去,再謅個暴斃由頭,風離是風家獨女,風家卻是武林上有名的世家,蘇璃他們寶貝的緊,她這一急怎的是全都忘了。
忽的回過神:“你是誰?”
眼前人卻消失無蹤,桌上只有一杯剛喝完的熱茶,餘溫尚存。
別院,溫溪水榭。
羽涼月半躺在涼亭中安放的一架搖椅上,手裡是一把魚食,雙眸盯着塘中搶食的紅鯉怔怔出神,一旁的蘇驍剝了個荔枝,隨口問道:“母親這樣做,便不怕父親回來問罪於母親。”
羽涼月在做什麼,她這個做女兒的不會不清楚,蘇璃她不討厭,但也談不上多喜歡,她的死活跟她沒甚麼關係。
搖椅上的人閉目道:“風離欠我的,我一定要她還,他即使怪我,又如何,你母親我本來就得不到他的心。”
蘇驍道:“算得時候晚上些那蘇璃便是該死了。”剝完了荔枝,她又挑了一串葡萄。
她心裡笑笑,得不到心,人也是要得到的,她想她母親是這般想的,因她自己,也是如此。
“呀!”
忽的一聲響,蘇驍卻驚叫起來。
羽涼月全身起了一層冷汗,她強忍驚嚇,面色蒼白,一動不敢動,甚至回過神的蘇驍幫她把那幾乎貼着她頭皮的利箭柱子上拔下來時,她都說不出一句話。
箭上綁着一張紙,展開來看,羽涼月身子卻是都軟了下來。蘇驍好奇,扶住母親低頭瞅了一眼:
蘇璃若死,蘇絕將葬身幽藍谷,屍骨無存。
幽藍谷長滿了奇花異草,那裡盛產毒物,還居住着一種奇怪的狼羣,被咬一口,則被沾上了毒,即使不被咬死,也要中毒,死在那種地方,真是一件很瘮人的事情。
而風離恰巧與幽藍谷谷主有過一段淵源。
羽涼月幾乎咬牙切齒道:“去!去找大夫!人手也都撤掉!把蘇璃救回來!”
她很挫敗,她又輸給了風離,那個女人,即使她不在了,也能這樣給她下絆子,她知道她的軟肋是蘇絕,她寧可自己不得好死也捨不得蘇絕有一絲一毫的閃失。
蘇驍看着驚慌失措的母親,不覺也跟着急起來,轉身離開時還差點被臺階絆倒跌進池塘去。
剩下羽涼月髮絲凌亂坐在原地,胸口不停起伏,是氣到極處:“風離,即使你不在了,你也要這麼牽制着我,很好,很好……”
半晌她才緩過氣,看一眼手裡的魚食,一把丟下池塘,魚羣蜂擁而上,看着快速被分食掉的魚食,羽涼月嘴角牽起一絲冷笑:“你以爲林青徵有個幽藍谷就能讓我一生害怕下去嗎,你最喜歡你女兒?她在現在的蘇府,不過一隻待宰羔羊,我會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聽聞影子傳話,風家二少風無暇便是當即帶着隨身醫師卓硯出門,二人皆修習武學,直接輕功甩起,很快便是來到蘇府,因着風離的囑咐,蘇府門衛見是風二爺,便也沒有攔,風無暇便是直接奔向蘇璃的青竹樓。
哪知剛進門,卻發現蘇璃已醒,身邊是正端着湯藥的侍女,和坐在茶桌前怔怔出神的蘇驍。
還未給牀上的蘇璃綻開笑容,風無暇便是看到他這外甥女眼中的迷惑,以及看向他時,眼中全無喜悅,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濃濃的陌生。
蘇璃舉起手指着風無暇,問道:“他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