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雅,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呦呦呦,這麼沒禮貌,我跟你老師是一代人,你這小屁孩應該管我們都叫阿姨呢,雖然有代溝,交流起來費勁,但也得講講禮貌不是?”
程思雅說得慢條斯理,尹一銘氣得太陽穴疼。
你是怪阿姨,但不要拉上文曦好嗎。
尹一銘看見程思雅,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礙着文曦在場,她得保持淑女形象,不好發作,憋得有點內傷,只能憤懣地甩着胳膊擦臉上的髒雪。
泥水擦乾了還有印記,本來白白的小臉弄得花貓一樣,文曦想回車上拿自己的手絹給她擦,早被雷用搶先一步,捏着襖袖子給尹一銘清理乾淨了。
尹一銘這會兒有點賭氣,也不躲,就眼睛不錯地盯着程思雅。
雷勇看着最是氣不過,“程經理,我們這兒山路最不好走,我看您以後駕車還是小心點,出了事兒就真沒辦法補救的,您要是開不好,就找專業駕駛員,別拿我們村民的命開玩笑。”
程思雅聽見他說,倒也不惱,只撐着車門笑,“呦,是我不會開行了吧,雷太子息怒。但我就不明白了,這才幾天,尹一銘都成了你這兒村民了?過門兒了沒扯證沒,我記得她還沒到年齡啊,已經成了太子妃了?”
雷勇也是樸實的山裡人,聽她這樣說中心事,忍不住害羞起來,臉膛一陣紅紅白白。
尹一銘捏着手裡的那個烤肉,就跟捏着個□□一樣,聽見程思雅說話,恨不得一甩手扔過去,給她炸啞了。
但是文曦戳在旁邊,她就算再生氣,也不敢輕舉妄動,看文老臉色那麼黑,程思雅的下場真是不妙啊,啊哈哈。
“程總,你過分了,這次我們的合作說好了是公事公辦,你沒事欺負一個孩子算什麼,我們在這裡耽誤時間,損失最大的應該是你。”
文曦語氣很平淡很慢,但是說出來冷冷的,本來吵做一團的三個人,都愣了一下。
尹一銘心裡美,看看,真自豪,找對象就要找這樣的,文曦這氣場,自己再修煉幾百年,各種開掛,也未必能成。
程思雅根本沒法優雅地回擊,只能繼續用她那個尖酸的音調嘲諷,“心疼你的小情人了?當初求我來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無情,這一會兒找到人了就跟我翻臉,文曦你這過河拆拆橋的本事可是不小啊。算了算了我不願意跟小屁孩計較,你先上車,我們趕時間。”
情人???
話說到這兒,雷勇有點懵了,他看看尹一銘,又看看文曦,爲啥倆人誰也不出來闢謠否認啊,你倆不是不熟不認識嗎?
聽了程思雅的話,尹一銘也是一陣的心煩意亂,文曦跟程思雅認識那麼久,她們之間,有太多糾葛是她不知道的。
照目前這個情況,文曦一定是受程思雅脅迫,要去做什麼她本人十分不情願的事情,而這個事情是什麼,文曦似乎就沒打算跟自己透露一個字。
尹一銘想到這裡,禁不住一陣泄氣。
就實力對比而言,如果一個事兒吧,文曦都束手無策,那告訴自己也基本上等於浪費時間,所以自己就這樣喪失了參與的資格,只能站在那,惆悵地看着人家當面打啞謎,連提問的切入點都找不到。
在程思雅的一再催促下,文曦還是重新上了車,關門的時候回頭看了看尹一銘,卻沒開口。
越野車隊全都發動了起來,一陣改裝引擎兇猛咆哮,聽得雷勇直流口水,“小尹姑娘,你覺得這個車子怎麼樣,我準備等娶親之後,也跟我爹說說,去城裡開一輛這個車回來。”
“不喜歡,太醜了,醜出新境界,簡直車中敗類。”
對不起了小車車,誰讓程思雅喜歡你。
尹一銘望天白眼,好車誰不喜歡啊,可是介款車型,國內都還沒上市呢,大哥你有錢也不一定開得上。
“嘿嘿嘿,不喜歡啊,那也沒關係,還有很多選擇的,我們可以慢慢挑。”
噗——
我們慢慢挑。
尹一銘腦海中出現自己吐血身亡的奇幻場景,誰要跟你一起置辦你的嫁妝啊,大哥我們才認識兩天好不好。
“不要太介意程經理的話啦,她們這些有錢人,活的也是真累,開口閉口都那麼有攻擊性。”
“我纔不介意呢,有錢人可不是都跟她一樣的。”
這點小風小浪就能奈何得了我嗎,咱可不是那嬌氣兒的人兒,幾句話就矯情着傷心傷肺,要真那樣,咱也配不上文老這麼有知識有文化有美貌,有這又有那的美人兒,咱別的不行,就是堅強。
“勇哥勇哥,有話好好好說,你咋還把我的烤肉沒收了,你都送給我吃了,再拿回去多不好……”
尹一銘慫呆呆地望着雷勇,眼神無限悽楚。
雷勇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沒有沒有,我是看你這個肉上面,沾了髒東西,我怕你吃壞肚子,給你把外皮削掉。”
“哦哦哦,那您削吧,哎哎,那塊肥的給我留下唄,不然不好吃了。”
“沒事兒,以後你要想吃這些野味,就在我們這兒長住着,天上地下的好味道,哥哥都能給你弄到,用最好的木頭細細烤了給你吃,保證味道絕美,怎麼樣。”
雷勇大力地拍胸脯,看得尹一銘都忍不住替他疼,“哎呀呀真是奇怪,我突然不餓了呢,剛剛想起來我是跟着爺爺吃長齋的呢,啊哈哈,勇哥心意我領了。”
尹一銘正對着那一方烤肉默默流下無緣的淚水,只聽山坡上一陣清脆空靈的鈴鐺響,幾頭高壯的長角動物拉着一輛雪車,慢悠悠往這邊來了,可惜駕車的老頭沒穿紅袍子,跟童話還有一定差距。
雷勇遠遠看見,立刻神色恭敬地小跑着迎上去,對着駕車的老頭子行禮,“爹,這大清早的,怎麼能麻煩您老人家親自去呢,也沒人跟着伺候,兒子真是不孝。”
“你還知道自己不孝啊,”敢達老爹捏了雪車的手剎,讓拉車的動物停下來休息,“一大早起來要陪着程總去探看場地,你倒好,跑得人影不見,不分輕重的東西。”
這語氣,真是太不給兒子活路了。尹一銘站在拉車的動物旁邊,看到它脖子下面那一坨柔軟的白毛,忍不住伸手去摸,不料人家十分有節操,抗拒地把脖子扭到一邊,甩得上面的鈴鐺一陣叮咚。
尹一銘開頭還沒覺得怎樣,但是一回頭看見敢達看着自己的眼神,恨不得當場擁有隱身功能。
“這小丫頭的身份查實了沒有,是不是後山人的孽種?”
“覈實了覈實了,她可不是後山來的,人家是正經鎮上的漢族,還是大學生呢,是個好娃娃。”
雷勇一邊說,一邊拉着尹一銘過來給敢達見禮。
尹一銘見雷勇神色緊張的樣子,也被感染了,小心翼翼地拍馬屁,“敢達老爹好,您能訓練這麼可愛的動物給您拉車,真是有品位。”
敢達不等她說完,眼睛瞪得大大的,從雪車上直起腰,鬍子撅的老高。
這個可給尹一銘嚇壞了,她至今都不明白這白鬍子老頭的套路。同樣是發脾氣,文曦一般都跟自己明說,面部表情這老頭這麼豐富,她現在一點兒也猜不準敢達是要怎麼發火。
是要,打一架嗎?
還是懷念文曦,生氣了,頂多做做思想教育工作就得了。
敢達眼看着尹一銘心不在焉地溜號,大聲地咳嗽,甩着鞭子指着自己拉車用的大牲口,“小姑娘你可看好了,我這可是最稀有最耐寒通人性的馴鹿,我原諒你小孩子家家沒見識,但你可得把這鹿給我記清楚了,別出了寨子說出去丟我們白寨的臉。”
呦,還真是跟聖誕老人一個套路啊,真開眼界了。
尹一銘連連點頭,加上好奇,忍不住伸手去摸那鹿兒身上的毛皮,鹿兒不像先前那樣躲閃,溫順地讓她摸,讓她一陣欣喜,“真可愛啊,不過看着不太強壯的樣子,您用這個拉車,要出山的話,得走……十年?”
雷勇在後頭捂上眼睛,不敢看了。
從小到大,他就沒見過有人這麼勇敢,當面給老爺子頂撞,全寨上下,誰見了他父親不得畢恭畢敬地順着說話啊,沒見過膽子這麼大的,也不知道老爺子一會兒真火了,該怎麼收場啊。
雷勇等了半天,竟聽見一向嚴肅的老父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趕緊把手從眼睛上拿開,觀賞這一千古奇景。
“小姑娘,你說的雖然蠢了點,但倒是蠢得有趣。走吧,我今天心情好,帶着你去寨子裡兜兜風,來,做到後面的座位上,把扶手抓緊了。”
尹一銘不買賬,新說你是誰啊我就要跟你走,你去哪也沒告訴我,我憑什麼浪費時間陪你溜寵物。
敢達見尹一銘不動,只管催她,“快點啊,程經理她們還等着我呢,今天可是有大事兒要商定,你個小毛孩子別耽誤我時間。”
雷勇怕父親真發火,也想跟過去勸,沒想到老爹一番話出口,那尹姑娘就原地滿血了,只見她一個華麗的單手撐跳上雪車,拍拍敢達的後背,清脆地喊了一聲,“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