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意匆匆趕去秋瓷宮,剛剛在路上耽擱了好一會兒,又繞了遠路,若是不快些走,恐怕天黑都回不到浣衣局。
很快綰意便來到秋瓷宮,看着冷冷清清的宮門,綰意本以爲這是先皇哪個不受寵妃子的住處,萬萬沒想到這裡竟然是先皇的睿敏皇貴妃的住處,如今被封爲敏太妃。想到那個處處透着詭異的女子,綰意不覺有些生寒。
她表明自己是過來送衣服的,那些侍衛雖然面色有一瞬的訝異,但是在看到裡面一個大宮女匆匆趕來之後,便放行了。
來人大約二十七八歲,就衣料上,比她們下等宮女好看許多,她沉着一張臉,看到綰意便是一陣呵斥,“怎麼回事,現在才送來,要是太妃怪罪下來,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姐姐恕罪,是奴婢疏忽了!”
那人見綰意一副謙卑的樣子,心裡的氣也平了許多,擺了擺手,道:“跟我來吧!手腳麻利些!”
“諾!”
綰意跟她進了屋子,放下了衣物,便被那大宮女遣退。出來時,外面天色已經暗沉了下來,秋瓷宮上下都點上了燈籠。綰意低着頭,朝門口走去,卻不想先前由着那大宮女引着,繞來繞去,竟然找不着出去的路。
走了好一陣子,好不容易遇着人,剛想上前問路,卻驚訝的發現那領頭之人竟然就是敏太妃,綰意怕被認出,急忙跪在一旁,想等她們過去了再找人問路。看着一羣人從眼前走過,綰意一顆心突突的跳。
突然敏太妃停下腳步,指着地下跪着的綰意,向一旁的海棠詢問道:“怎麼這兒還跪着一個人啊!”
海棠看了綰意一眼,眼裡也是茫然,那之前引綰意入宮的大宮女也在這一行人中,見綰意竟然還在這裡溜達,惶恐的跪倒在地,“啓閉娘娘,這是浣衣局送衣服過來的小宮女,奴婢早就打發她走了,不知怎的,竟然還逗留在這兒!”
“許是迷了路,奴婢這就派人將她送出去!”海棠在一旁建議道。
“恩!佛堂是清靜之地,下次莫要讓人擋在這兒了!”敏太妃輕恩了一聲,便在海棠的攙扶下離開。
綰意跪送一羣人離開,那先前引她進來的宮女被留了下來,那一行人剛走,她便虛脫了坐在地上,看着綰意的眼神恨不得將她吃了,“你可蠢貨,連路都找不到,累的姑奶奶跟着你受罰……”
綰意一直悶聲不語,對於她的怒罵,也只是左耳進右耳出,她的視線不自覺的追着敏太妃一行人,總感覺她怪怪的,可又說不出來哪裡怪。
“看什麼呢?還不快跟我走!”那大宮女狠狠剜了綰意一眼,踱踱踱的故意加重步子。
綰意緊跟其後,雖然對那敏太妃很好奇,但是卻還覺得此處不宜久留。
回到了浣衣局,免不得一同臭罵。回到屋子,阿羅還未睡,桌上放着熱乎的飯菜,綰意煩悶的心情有了一絲暖意。
“你可回來了,俺真擔心你出事兒!”阿羅見綰意一臉疲憊,急忙上前關切。
“能出什麼事兒,不就是送個衣服嗎?”綰意淡笑,絲毫不以爲意。
“怎麼會沒事!大夥兒都傳開了,說你在御花園差點沒剜了眼睛!”阿羅驚恐的看着綰意,那真切的關心讓綰意動容。忍不住停下手上的動作,拉着她坐到桌前。
“她們都說什麼啦?我猜猜啊,她們鐵定說我不自量力想要吸引皇上的注意,結果皇上壓根不看我一眼,於是我又見到英俊瀟灑的百里丞相,故意撞倒人家身上,還猛盯着人家看,撞在葉秦大人的手上,差點被剜了眼睛!”綰意故作輕鬆的說道。看到阿羅憨厚的臉上寫滿不可置信,綰意知道自己猜對了。
“阿綰你可真神啊!怎麼什麼都能猜對啊!”阿羅滿臉崇拜,“不過俺知道阿綰纔不是想要吸引皇上的注意力,更不會故意撞到百里丞相身上的!”
看着阿羅一臉篤定,綰意突然一陣感慨,這深宮之中,這般純真於她是好是壞!
“好了,你也忙了一天,乖乖去睡吧!”
阿羅還欲說些什麼,卻敵不過瞌睡蟲的騷擾,哈欠連天的爬上了牀。
夜裡綰意睜大一雙明亮的眸子,耳邊是阿羅鏗鏘有力的呼嚕聲,枕邊是糰子憨態可掬的睡顏,腦海中不斷重複着白天的驚險,慢慢合上眼睛,卻不知一雙飽含情愫的眸於暗夜冷風中一直在窗外爲之護航。
百里鳳熙看着熄滅燈火的屋子,神色恍然,白日的一幕幕還在眼前閃現,那抹心驚此刻還在胸口跳動着,他知道那是葉秦在試探他,爲了所謂的大局,他忍了,天知道他心底早已炸開了鍋。
早在她撞進他懷中的剎那,他便知曉這是她,一如他的預料,膽大包天的她早已不在祈王府,恐怕在這宮中混跡多時。那雙眼明亮透徹,引來葉秦的懷疑,想必她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好過,這宮裡明裡暗裡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她腳下的路可謂是艱險重重,莫說救出流雲祈羽,恐怕連自保都不能。
他知道自己不該爲她擔心,早在她踏出丞相府的剎那,她便不再在他的保護範圍之下,她是一隻火鳳,就算他爲她建造的窩也多麼的溫暖,也擋不住她浴火重生的願望!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百里鳳熙輕巧的退入黑暗中。
兩道身影落在他先前站立的梧桐樹上,流雲楚生和葉秦出現在視線中,兩人看着一片平靜的浣衣局,最後視線停留在綰意住的屋子。
“不就是一個小宮女嗎?值得你這麼在意?”流雲楚生不以爲意,頂着一張臭臉,瞪着葉秦,半夜從溫柔鄉里被叫起,是人都會不滿。
“這可不是一個平常的小宮女,而是有雙明亮眼睛的小宮女!”葉秦不以爲意,自己不好過,也不會讓他好過的。
“……”流雲楚生沉默片刻,兩人相交甚深,葉秦語帶深意,他不是不懂,這人雖然外面玩世不恭,但是卻是個隱於市的隱士,其睿智通達,他自愧不如。“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什麼我們,爺跟你很熟嗎?是你怎麼辦,不要加上爺好嗎?”葉秦抱胸倚在樹幹上,手裡搖着摺扇,一臉痞樣。
流雲楚生知道他在說氣話,也不計較,心裡有了盤旋,便央着他離開。
“宮中戒備森嚴,咱們還是快些離開吧!”
“不走,爺要留在這兒賞月,看看這宮裡的月亮,和宮外的月亮有什麼不一樣!”葉秦任性的跟個孩子似的,流雲楚生看着灰濛濛的天空,知道他是在抱怨自己將他推進“火坑”,故意跟他唱反調。對於他賴皮的技術,他在自家媳婦身上領教的夠多了,最後都是以割地賠償的結果收場。
流雲楚生心一橫,眼一沉,自家媳婦捨不得打,你個皮糙肉厚的大男人他還治不了。
“那你就乖乖賞月吧!”他故意加重那個月字,天知道今夜連個星星都沒有,說完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臻兒煮了酒量丸子當夜宵,本王這會兒趕回去,應該還能分一口!”
一聽酒量丸子,葉秦蹭的從書上跳起,暗罵了一句卑鄙,腳下跑的比誰都快。流雲楚生不急不慢的跟上。
百里鳳熙從暗處走出,最後一眼看着昏暗的屋子,眉頭緊鎖,面色沉重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