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中甚是熱鬧。
一個小丫鬟喋喋的跟在我身後與我說着世榮的英勇：“王爺剛到洛陽，那些個妖魔鬼怪便被驚的屁滾尿流，連自稱彌勒佛轉世的混蛋都跪在王爺腳下痛哭流泣說自己妖術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王爺不戰而勝的消息瞬間傳遍大江南北，那些個妖魔鬼怪都懼怕王爺威名，紛紛逃竄回深山荒野了。哼，剩下些個烏合之衆也都繳械投降，只幾個不知死活的還在苦撐，卻也用不着王爺動手，王爺已經飛鴿傳書回來，說是三日後回京。陛下說了，待王爺回來他會親自在宮中設宴爲王爺洗塵呢！”
我心中冷笑，因媚兒死去，那些妖魔羣龍無首自然散了，而那些個什麼彌勒佛轉世自然也因着媚兒死去清醒，這些都被當做了世榮的功勞。而無心費盡心機，卻什麼都沒得到。
事情至此，一切都清晰明瞭，只除了無心將我接入寺院的目的。
他究竟是單純的接受了我，還是真的想拿我做最後籌碼要挾媚兒？
恍惚的在府中等待三天，世榮終於回來。
只幾日不見，他竟然消瘦的厲害，面色蒼白，雙眼凹陷，鬍子拉碴着掩了半張臉。
如我最初化作人形時見的那個賣身葬父的男子。
我有些心疼，也有些羞愧，他一路順暢披靡，定不是因那些作亂的妖魔才如此傷神。
該，是因我吧！我忽然想流淚，我是個罪人。
他冷漠的望我一眼，一言不發的拐進書房。
我擺手將他身後跟的隨從遣散，悄悄跟在身後。
他猶自不知，聲音嘶啞的開口：“去爲我打水備衣。”
我輕輕退出房門，尋了衣物，又打了清水，再進房時他才發現，冷漠的望我一眼，將衣服與水接了，一言不發的洗漱，洗漱過後又冷冷望我：“你要看我換衣嗎？”
我心中一痛，走近緩緩將他身上一襲戰袍緩緩脫下，又爲他穿上暗紅的秀金朝服，他筆挺的立着，一動不動任我擺佈。
待將衣服穿戴整齊，擡頭去望，才發現他已滿臉淚水。
我輕輕爲他拭淚，可淚卻越拭越多。
他心一定很疼很疼，我是個罪人。
因我不能補償於他呀，還要繼續哄騙欺瞞利用：“帶我進宮吧，讓我感受你的榮耀，讓我與你一起歡喜，然後隨你要休要殺，終究是我愧對於你。”
他忽然緊緊將我抱住，高大的身軀沉重的壓在我身上，聲音哽咽又嘶啞：“九兒，你爲何不早與我說，我會成全你。”
我不知該如何安慰，只陪他一起默默垂淚：“我欠你許多，只能下輩子再還。”
他悽然一笑，輕輕擡起我的臉，眼中無盡哀傷與不捨：“從宮中回來以後，我會將王妃病逝的消息昭告天下，你與他隱姓埋名，離開京城吧。”
我高貴善良的王！事到如今他還在爲我着想！
我含淚望他，認真的開口：“我.....”
話剛出口，便被他粗暴的打斷：“不要告訴我他是誰！”
我垂頭，低聲道：“我只想說，我下輩子一定要還你的。”
他搖頭苦笑一聲：“你今生與他牽絆良多，怕下輩子能記住的，也是他不會是我。”
我不敢再說些什麼，也不知該再說些什麼，只垂頭望着他的衣角不語。
半晌，又聽他輕輕開口：“你愛他嗎？”
我遲疑片刻，終是點了點頭。
他輕笑，笑的哀傷又沉重：“我真傻，若是不愛.....罷了，進宮吧。”
我與他緊緊挽手進宮，不知是他將我的手拉的很緊，還是我將他的手拉的很緊。
又或者彼此都將對方拉的很緊。因彼此都知道，這便是最後。
只他不會想到，那會是怎樣的最後。
剛邁進宮門，便見許許多多的人排成兩列站的整整齊齊，見世榮進來噗通通的下跪高呼：“恭賀寧王千歲凱旋而歸。”
我因這陣仗有些緊張，暗暗揣測行刺之後能否全身而退。
世榮並不知我心中所想，輕輕拍拍我的手背，面色朗朗的引我前行，我強顏衝他笑笑，緊緊跟着
他大步朝前邁。
待走到正殿門前，那個身穿明黃龍袍的老皇帝已在個小太監的攙扶下顫巍巍的走近，一雙老眼灼灼的望着世榮，聲如隆鍾：“世榮此番辛苦了！”
一邊說着，一邊掙了那小太監的手來攙世榮。
世榮將我的手放開，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哽咽道：“世榮不辛苦，反倒是父皇受些驚慌。”
我在一旁眯眼瞧着老皇帝的咽喉，悄悄走近，手中長劍已然成型掩在袖中。
老皇帝一邊攙起世榮，一邊回頭望我：“這便是你那新王妃？不錯，皇兒有些眼力。”
世榮勉強笑笑：“九兒還不快向父皇行禮！”
我應了一聲，垂頭俯身，俯身那一刻悄悄擡頭去望，那皇帝正笑眯眯的望我，覺察到我目光，眼中精光一錯，似是意識到什麼，身形微閃。
時不我待，我閃電般的起身以手中長劍直刺他的咽喉。
利劍一擊便中，沒遇任何阻礙。
因着動作太快，衆人在我將劍拔出之時纔看的清明，那小太監尖叫一聲：“有刺客！護駕呀，護駕！”
世榮錯愕又憤怒的大喝一聲，衝我撲來，我側身躲過，可只一瞬便被許許多多提刀的侍衛包圍。
哼，不過些粗魯凡人還想攔我？我急切的施術飛到半空，想御風而逃，可此時腹中卻一陣劇痛，妖力瞬失，重重的跌落到地。
疼，撕心裂肺的疼。
許許多多的長劍插入我的胸口，可最疼的不是胸口。凡人利器無法傷我如斯，我只覺下體一片溫熱，虛弱的去望，卻見一片血紅。
疼，我腹中的骨肉呀！
世榮猶在瘋狂的對我大聲嘶喊：“爲什麼！爲什麼！”
我虛弱又哀傷的望他：“下輩子，下輩子我會還你。”
世榮瘋魔一般大聲狂笑，笑完劈手奪下一個侍衛的長劍，怒喝一聲，將身旁一口巨大的銅鼎斬成兩半。
我有些支撐不住，緩緩的倒地。暈眩前似乎聽人呼喊：“王爺，尾巴，尾巴.....是妖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