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爲什麼又找到我啊。寧復古心生不解,他不會來找她麻煩吧?
她看向稽非,堆起標準的微笑:“見過九皇子。”
“嗯。”稽非挑了挑眉毛:“這下認識本宮了?”
寧復古不置可否:“昨日是在下有眼不識泰山。”
稽非沒有說話,走過去,低頭掃了一眼她手中的筆,隨即他伸出手,袖子一下子撥到了放在墨裡的筆,那隻筆一下子就被揮到了紙上。
眼看着墨汁將大半邊紙都染成了黑色,原本清秀的字跡被掩蓋住。
她抄了整整一早上。
寧復古極力忍住發火的慾望,依舊和顏悅色地望着稽非。
如果在現代,誰還不會兩腳踹飛你啊。
“啊,抱歉。”稽非扯了扯嘴角,輕佻地說:“手滑了。”
冷靜,跟他硬碰硬也沒有任何好處。
寧復古在內心深處這樣告訴自己,同時不動聲色地回答:“沒事,我重新寫就好。”
“看樣子公子很忙,那本宮就先不打擾了。”稽非見狀,就拂袖而去。
不料,他在走出去的時候,身體卻又擦到了一個書架,上面的書撒了一地。
管事急忙跑過來:“九皇子殿下,您沒事吧?”
寧復古眉心微蹙。他一個大男人能有什麼事?難道不應該是問書有沒有事嗎?
“本宮沒事。”稽非擺了擺手,面露難色:“可是這些書……”
“寧公子!”管事聞聲,轉頭順理成章地就招呼起寧復古:“過來收拾一下。”
“……”
寧復古抿了抿脣:“好。”
她走了過去,面不改色地彎下腰,開始撿那些書。
稽非見狀,得逞地揚了揚嘴角,朝外面走去。
她一邊撿着,一邊嘲諷地扯了扯嘴角。
虧她還天真的以爲,這個年代皇宮的人都是像賦羽那樣親切。
不知怎的,耳邊浮現出凌曉的那句話:“那裡戒備森嚴,明爭暗鬥,如果一不小心走錯了路,可是會全盤皆輸的。”
所以,她要學會忍耐,即便有多麼艱難。
寧復古想到這裡,自信地一笑,將書放好在櫃子上。
“整好了嗎?動作怎麼那麼慢……”管事站在門口,語氣聽上去已經有些不耐煩。
寧復古恰好將最後一本書放好在了書架上,因此她故意聲音很大地回了句:“好了!”
管事似乎被她這一響亮的迴應震懾了一下,再沒說什麼。
於是,她便又回到桌前開始抄寫詩句。
結果,抄到其間一句時,她卻意外地發現原本上的字跡剛纔似乎也被墨水糊到了,變得不清晰起來。
“……”
寧復古嘆了口氣,這下可怎麼辦啊?
她硬着頭皮想了好半天,只能按照她所掌握的知識,結合詩句的意境,現編了一句她覺得還比較搭調的句子安了上去。
但她在心底卻暗暗希望着,反正這麼多的句子,賦羽總不可能全文背誦吧……
之後,她就繼續抄着,一直到晚上八點多。
眼看着御書房的人只剩下了管事,她百般聊賴地打了個哈欠。
如果不是稽非別有用心的“手滑”,她估計現在都該回去,用完晚膳,並開始研究日記的事了。
天色黑了下來,視線亦變得不清楚起來。
她起身,正要去找一個蠟燭,沒想到剛走到玄關處,一個比她個頭高的影子籠罩住了她。
寧復古警覺地回過頭。但由於於天實在光線過於昏暗,她無論怎樣也看不清來人是誰。
下一秒,那個黑影朝她襲來。
寧復古則似乎早已料到一般,眼明手快地一閃身,毫不猶豫地從書架上扯出一本相對較厚的書,不由分說地就衝那個陰影砸了過去。
“啊——”
黑影淒厲地叫了一聲,接着就消失不見了。
寧復古則站在原地,望着空氣發呆了好幾秒鐘。
會是誰呢?那人看着差不多比自己高出一個頭,而且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回憶了一下,自從入宮以來,她唯一得罪的幾個人:稽非,五十弦,而對於那個長得跟稽非幾乎沒什麼區別的八皇子她是沒什麼瞭解。
但是,他總歸併沒有像另外兩個人一樣,對她表現出那麼強烈的敵意,反而是一種漠不關心的感覺。
而她得罪最嚴重的,應該就是稽非了。
所以……那個黑影。
寧復古聳了聳肩。其實賦羽也沒完全說錯,這還真是小孩子行爲。
不過,她剛纔的那一下扔書,下手也沒多輕。
“噗。”想到這裡,寧復古忍不住笑出聲來。
突然覺得十分解氣,這下可讓稽非吃足了啞巴虧,他偷襲她卻不能公諸於世,還被她反將了一局!
可是把白天受到的屈辱,都一分不差,完完全全地還了回去!
她走回去,點燃了蠟燭,興致勃勃地繼續抄寫起來。沒過一會兒,賦羽進來了。
“殿下!”寧復古放下筆,起身,向他行禮。
賦羽大步走過來,扶起她,並看了一眼一旁的手稿,頓時驚訝地問:“都抄了這麼多了?”
“嗯。”寧復古不可置否,卻暗自腹誹:如果不是那小子,她早就抄完了。
“你這孩子,估計累壞了吧?”賦羽拿起手稿查看一番,語氣裡帶着責備,卻是心疼地看向她:“本宮又沒說讓你一天就抄完……”
況且還抄的這樣細膩涓秀,速度也沒落下,當真是少見。
“殿下。”寧復古一臉輕鬆地搖了搖頭:“我不累的。”
相反,正是剛剛那一舉,讓她瞬間神清氣爽,精神倍兒好!
“你用過晚膳沒有?”賦羽關切地看向她。
“沒有。”寧復古搖了搖頭。
“那就和本宮一起去用膳吧。”賦羽轉過身,朝外走去。
寧復古見狀,小跑幾步跟上他。
……
跟着賦羽到了正殿,還來不及細品一番東宮的全貌,飯菜就被侍從端上來了。
賦羽讓寧復古先吃。她小心地開口:“殿下,可以嗎?”
“嗯。”賦羽點了點頭,笑了:“當然可以。”
起初她還有些拘謹,但在吃了幾口之後,就立刻開始有些不顧形象地大快朵頤起來。
大概是白天折騰餓了,況且這邊的人好像也沒什麼吃午餐的習慣,她的肚皮早就貼到後脊樑骨了。
“明天就慢些抄吧。”賦羽溫柔地看着她:“不必操之過急。”
“是。”寧復古望着他,心裡泛起一陣暖意。
而此刻,在殿外不遠處,已有一片聲音,混合着初秋的弱勢的蟬鳴。
“你們說那個寧公子還挺大能耐的,竟然能讓殿下帶進正殿一起用膳……”
“不知道的話,還真以爲他就是個普通的書生呢。”
“我們殿下該不會真有那方面的……”
幾個宮女正抱成一團嘰嘰喳喳地討論着。行雲聽見了,大步地走過去,擰起眉頭不悅地道:“散了散了!都在這裡亂說什麼呢?”
幾個宮女急忙散去,行雲則望着那扇門緊鎖着眉頭:殿下這樣真的可以嗎?
纔不到幾天,宮裡的流言已經不知不覺地多了起來。
再這樣下去,他們殿下本沒有那種傾向,卻要被說成這樣那樣……
行雲正不知怎麼辦纔好,門就開了,賦羽和寧復古一起走了出來,吩咐了句:“行雲,把寧公子送回去。”
“是。”行雲見了賦羽,立刻恢復了正常:“寧公子,請吧。”
“殿下早些休息。”寧復古微微一傾身:“在下先告退了。”
“好。”
她一路和行雲走向偏殿,在半路上,行雲突然間有些欲言又止:“那個,寧公子……”
“嗯?”寧復古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您……是否有聽過宮裡近日的一些傳言?”行雲咳嗽了兩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