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吟癡癡地望着操作器,彷彿什麼也沒有聽進去。
暮吟狠狠地甩臂合上手機翻蓋,背靠着老樹緩緩坐下,剝落的木屑紛揚。
宛若脂玉的手穿過木屑的縫隙,執着塔羅牌。
國王,寶劍。
暮吟視線順着瑩潤的手臂往上移,月光下,眼神凍結。
“她死了。”聽過他的敘述後,緋依舊眼望河對岸,眼裡沒有一絲波瀾,平靜地重複了他的話,不帶一絲語氣。
緋向來不喜屏緗那種惹人憐愛的性格,尤其反感於她孩子式的善變,但她喜怒不形於色,待人處事一樣的平淡。
暮吟很自責:是我的錯。
“他們來了。”
暮吟駐足擡頭,兩旁的樹飛速倒退,兩道影子眨眼就在面前。
兩個人都戴着面具,左手邊的人高瘦,鷹鉤鼻上雙眼光芒四射,應是歐美人,另一人身材魁梧,豆大的眼睛與臉部比例很不協調,似快要冬眠的狗熊。
“我是英國艾奇遜,這位是諾迦。”瘦高個兒操着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口音說着,陰陽怪氣的,如果屏緗在的話,肯定會笑出來,說不定兩人還會鬥嘴,貌似艾奇遜是個能開玩笑的傢伙:我們之所以戴面具,是因爲擔心外貌會嚇到大家,我們已經欠下太多的精神賠償費了。
“英國獵鷹。”暮吟毫不留情地說出他的底細,一方面想震懾住對方,告訴對方自己並非一無所知,另一方面是在提醒緋,這兩個人同是殺手界赫赫有名的心狠手辣的人物,三年前,獵鷹追殺傳說中希特勒的後代,不惜屠盡村民,引目標上鉤,獵鷹以快準狠著稱,近年來銷聲匿跡,今日卻突然那出現在旖月島,暮吟疑心他潛伏島上有一段時間了,大家都瞄準了旖月島上的利益不放。
至於諾迦,之前在博物館的時候見過面,暮吟沒有想到他也從那次的災難中逃脫了。
興許一分心,立馬會着了他們的道,到時候生不如死,想起艾奇遜硬生生地將毒蛇塞入人的嘴中,讓毒蛇順着咽喉往下爬,暮吟的眼神微微一顫。
“獵鷹老矣,成老鷹矣。”艾奇遜搖頭晃腦道,頗似私塾裡的腐儒。
“寶劍女王陛下很漂亮。”艾奇遜鞠躬,儼然一副紳士的樣子。
這句話也許可以令許多女孩心花怒放,但對緋例外,緋似乎覺得她的天生麗質與她毫無關係,愈是如此,她愈發地清新自然,還帶有冷傲的震懾,攝人心魄的美貌全掩在冷若冰霜下。
豆大的眼睛帶着居高臨下的氣勢,一直不開口的諾迦,帶着些不耐煩:如何作戰。
暮吟擺出一副不大願意理人的樣子,惹惱了諾迦:這是團體賽,大家想個好對策。
艾奇遜及時地跳出來做和事佬:其實應該沒有什麼必勝的法則,先走一步算一步,接下來的行動要分開。
諾迦不舒服地晃了晃腦袋:好,先試一回合,一個鐘後,還在這裡會面。
待得二人走遠,暮吟這才緩緩擡起頭,嘴角帶着若有若無的笑,似癲若狂。
藉着月輝,緋捧着暮吟的臉,認真地看着他的眼: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暮吟怔怔地看着她,眼裡蓄起的水被她盡情吸乾。
暮吟和緋也拿了面具戴上,如情侶般牽手漫步,把遊樂園的佈置大體摸清了,園內冷冷清清,偶爾能見到敵意很深的人。
這個遊戲真的沒有必勝法則嗎?暮吟不只一次地拷問自己,直至握着緋的手心越來越涼。
身臨險境中的一個小時卻格外溫馨,以往的每次作戰,暮吟都孤身一人,心冷到極致,就有最狠的殺氣,今天的殺意卻被心底的暖意陣陣驅開。只覺得所有的事情與他們毫不相干,整個世界只剩下彼此。如果屏緗還在,暮吟說不定會長醉不醒,每深望緋一分,就會想去起屏緗。
她是個怕孤獨的女孩,她一定很怕。
快到時間,暮吟把操作器交給緋:你做決定。
緋沒有多說什麼,一會兒就提交了數據。
一點的時候,戰況準時公佈了出來。
四組裡只有權杖組被殺了一人,平民倒是被殺了三個,總共第一輪消失七個人,得票數最高的是星幣七的持有者,但也僅有五票。戰況還未完全明朗,衆多玩家均不得要領。
四個人又聚在一起,也只能說些無關痛癢的話,艾奇遜強烈地指出暮吟和緋在一起不妥,於是四人分頭行動。
規則之外還有規則,這個遊戲並沒有完全被限制,暮吟想以塔羅牌作爲突破,尋求制勝的招數,正思考着。
糖果做成的鞦韆上,一位身着學生制服的妙齡女子手撫着Q糖打造的繩索,舔着棒棒糖。
手輕拉着繩索,暮吟止住了鞦韆的搖晃。
木屐點地,短褲絲襪襯出修長的退,舔着棒棒糖的脣角略帶微笑:你能幫我推鞦韆嗎?
別樣的腔調說着中文,帶着精緻的吐字,將簡單的一句話說地曼妙動聽。
“夕晴舞梨。”
四個字吹拂過她眉邊的碎髮,露出清澈無辜的大眼睛。
“我們見過面?”
“殺手社區,慕連暮吟。”暮吟手一鬆開,鞦韆蕩去。
夕晴舞梨,日本知名高中生殺手,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姓名,只需在殺手社區的日本分區上貼出帖子,指明要殺的人和付款金額,一週後,倒黴的對象必死,防不勝防,但從來沒人見過她的真面目,只有鮮微的資料顯示,她是貧寒的女高中生,不過,她殺人並不爲錢,殺人後獲得的資金直接注入助學基金會。
她輕笑,銀鈴般的笑聲襯着糖果的柔膩。
但暮吟知道,他正在和一個手段高絕的殺手打交道,也許笑聲的尾音就是憤恨的白刃破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