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齊初又回到了那個四周都是水幕的空間,眼淚幾乎是奪眶而出的,內心有種無法抑制的喜悅。
恐懼還未完全消失,身體還在微微顫慄,她身體癱軟的坐在地上,還是之前那種溫暖柔軟的觸感。
四周的水幕都是黑色的,就好像關了的電視屏幕。
齊初挪到了中間的位置,她不敢再碰水幕。
她就這麼靜靜的坐着,水幕一點點亮起來,屏幕上還是那所土房子,只不過這次它沒那麼破舊,窗戶和門上還貼了喜字。
越來越多的人走進了這所房子,畫面往裡推,房子裡都是人,喜氣洋洋,新娘穿着紅色的外衣坐在臥室的牀上,滿臉嬌羞。
天色一點點亮了起來,院子裡都站滿了人,新郎卻一直沒有出現。人們的笑容一點點淡去,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突然一個穿得髒兮兮的人衝進院子,“新郎跑了!新郎跑了!”他高興的歡呼着,在人羣中來回穿梭,就好像在慶祝着什麼。
那個人是個傻子,沒人相信他,甚至有人準備拽他出去。直到接親的人也站在門口,氣喘吁吁讓傻子閉嘴,人們才發現事情不對。
新娘不知何時也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院子,大家都眼睛都匯聚到了新娘的腿上,似乎在一瞬間大家都知道了新郎爲什麼要跑。
“婆娘又是個殘疾,還要倒插門,不跑才鬼了唻!”有人在人羣中小聲嘀咕,新娘的眼淚掛在臉上,眼睛在人羣中尋找。
新娘沒有找到說話的那個人,終於再也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
她覺得屈辱,也覺得委屈,還有傷心和不解……
四面水幕出現了不同的畫面,正前面的水幕的新娘在哭,周圍的人都在安慰……
右邊的水幕新娘穿着白色的襯衣,滿臉崇拜聽着一個男人背詩……
後面的水幕新娘在那個男人的背上,他們走在村裡的小路上,新娘笑得格外好看……
最後一面水幕新娘赤腳坐在河邊,河裡的男人把一條大魚舉出水面,新娘笑得像個孩子。
新娘不明白爲什麼男人不願意嫁給她,明明都說好了,明明早就定下了。
水幕的畫面重新變得一致,夕陽的餘暉散在孤單的房子上,屋裡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
一個老人拽着一名男子,隨着夜晚的風踏進了新娘家的院子。
“你去跟淑君道歉,婚禮再訂個日子,你就直接在淑君家住下。”老人把男子推到門前,讓他進去道歉,那個男子應該就是逃跑的新郎。
男子臉上的巴掌印還依然清晰,眼底噙滿淚水。
“爹,你讓我我怎麼樣都行,我不做上門女婿,我會對淑君好,我照顧她一輩子!”男子不願進門,跪在老人面前祈求。
“我要跟你說多少遍,淑君家對我們有恩,要不是淑君他爹,你哥早就死了!”
“可我哥欠的債,爲什麼要由我來還!”
響亮的巴掌再一次落在男人的臉上,“逆子,你哥現在是軍人,這個賬就要你來還!要不是爲了救你哥,淑君他爹也不會淹死,我們欠了人家一條命啊!”
“就當爹求你,你給綦家當兒子,幫你哥報了恩,爹求你了!”老人也跪在了兒子面前。
“不,我不要!綦家沒有後,我娶淑君,我們第一個兒子就姓綦。我不能姓綦,爹我求你!”
老人拍着胸脯,哭得肝腸寸斷。
“我可是在你綦叔的墳前發過誓的,他救了我兒子,我還他一個兒子!現在綦家就淑君她們姐妹兩,淑華已經許了人家。淑君身子不好,又是家裡長女,這門親事全村人都知道。我不能讓綦家丟了這個臉,這個贅婿你不當也得當!”
“那你打死我吧,士可殺不可辱,男子漢大丈夫連姓氏都沒了,一輩子擡不起頭,活着也沒什麼意思!”
男人跪在院子中間,挺着背,紅着臉,眼淚頓在眼眶。
老人氣得失了心智,在院子裡來回的找着,從牆角抄起一把鐵掀,高高的舉起,一步步走到兒子身邊。
“那我今天就打死你這個逆子!”
一下……
兩下……
三下……
鐵掀在夕陽的餘暉中一次次舉起又落下,地上開始出現星星點點的血跡,被打的男人咬着牙,沒有一句討饒。
當鐵掀再一次在夕陽中舉起,新娘一瘸一拐的衝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倒在老人面前。
“叔,我不要衛國哥了!叔我不要了!”新娘的身體印着夕陽的餘暉微微泛紅,臉上的淚水晶瑩剔透。
高舉的鐵掀從老人的手中落下,重重得砸在男人的背上。那個男人一口鮮血噴了出去,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新娘的絕望的哭喊聲在村子裡久久迴盪,太陽沉了下去,夜一點點降臨。
當水幕再一次亮起,男人躺在牀上,一臉絕望。
男人家的正廳裡擺着老人的遺像,這條命還是老人自己還了。
男人在半年後才下牀,背卻永遠的駝了。
水幕裡的畫面暗暗的,男人駝着揹走進了新娘家,門上和窗戶早已沒了喜字……
水幕一點點暗了下去,齊初知道這是誰,她沒想到會是這樣。她也不敢相信她見到的那個的老太太就是這個年輕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