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風玉出世

十日後的傍晚。

昏沉沉的寂夜濃雲涌動,月亮在雲層深處艱難地爬行,而從雲層縫間灑下一縷慘淡的清輝。朦朧的月色中,一座木製的牌樓巍巍聳立,氣勢挺拔。憑藉月霞,朦朧可辨牌樓橫匾上蘇東坡的手跡:濟州通衢。

此地靜悄悄地,連個人影也不曾有。唯有牌樓右側的那隻石獅子巍然不動底端坐在石墩上,面對着滾滾東逝的古黃河。它身上的大石上刻着四個漢隸:神州古獅。

一個灰色的人影順着古黃河大堤匆匆而來,其腳步輕快地就到了牌樓下,略略頓了一下。這時夜風送過來一陣“叮叮噹、叮叮噹、叮叮噹叮叮噹”的金屬敲擊聲。他知道這是鐵匠在打鐵時用手錘敲打鋼砧時發出的聲響,如此清脆、激越、富有節奏,亦如一曲雄壯的音符給人以自信和堅強、撼人心魄!他不由得振奮起來,腳步更加輕快,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一道土坡成了城裡和城外的界限,據說這是一截壞了的古城牆。磚被人拆去蓋了房屋,剩下的土久經歲月形成了一道自然土坡。破內是一個交易場,是一些小商販的集中地,街旁居住的全都是些窮混的人。

灰色的人影走進夜間市場。這時昏暗的燈光折吐着暈黃色的影子,窄窄的石板路面上凌亂底擺着做小生意的攤子。一個淮南老者勒着粗布圍裙,雙手扶着一個用棉花包裹的大瓦壺,高喊着:“油茶來!油茶!”有人走到他跟前,他便用雙手把大瓦壺前後搖晃一下,隨後倒出一碗香噴噴的油茶,雙手捧給來客。

一個少年蹲在地上,面前置有一個小火爐。他不停地搖動着架在火上的裝滿白果的小鐵籠,口中吆喝着:“烤白果,誰吃烤白果!”

做各種小生意的人在參差不齊地呼喊叫賣着,間或各種油燈飄忽不定地閃動着,然而買主不多,只有稀稀落落幾個窮混的人在來回晃動着。在如此吵雜的聲音中,“叮叮噹、叮叮噹”的聲音顯得愈有幾份響亮、幾許悅耳,猶如波紋一般,盪漾着壓倒周圍的一切聲音,向夜的深處傳去。

灰色的人影始終象磁石般準確地被吸引着朝傳來打鐵聲音的地方走去。他腳步輕捷地在小攤中穿行,對小商販熱情的招呼充耳不聞。在昏弱的光線下,看得出他是四十餘歲上下,面孔微瘦,雙目有神,瘦高的個子,身披一件灰布長袍,戴着一定深黑色掛麪紗的圓帽,腳穿一雙黑色便鞋。他急匆匆地走着,終於來到了聲音傳出來的地方。

“趙記”鐵鋪座落在牌樓市場的一角,兩間陳舊的房屋、土牆上抹了塊白石灰,寫着:趙記鐵鋪。這是個老字號,約有上百年的歷史,是個遠近聞名的鐵匠鋪。

鐵匠活向來有黑話紅話之分,可是這趙記鐵鋪既不是黑活也不是紅活,他是以刃子活出名的,是祖傳的手藝。刃子活主要指兵器,刀、槍、劍、戟、鞭、鐗、斧、錘等十八般兵器是他的拿手絕活兒。鍛出來的兵器不僅稱手如意,而且鋒利無比,特別是火口好,有軟有硬,不卷不斷。趙記鐵鋪以鍛打兵器爲主,兼有一些木匠工具,加上掌櫃的趙乾性情豪爽好交朋友,所以遠近聞名。

今日雖然已到晚上,可趙記鐵鋪的門依舊大開着,閃出火紅的燈光,“叮叮噹噹”的聲音正是從這裡傳出。通連在一起的工間鋪面,中間衝門一個烘爐。爐中炭火熊熊,一根長長的劍坯安然地躺在火中。

爐旁安放着一架鋼砧。花甲之年的趙鐵匠左手握着一柄鐵鉗,右手拿着一把手錘,用一個栽錘的姿勢,倒放在鋼砧上。他的右眼瞪在鋼砧下邊的木座上,身體微微向前傾斜壓在自己的腿上,兩眼注視着爐火中的長劍。紅紅的火光映照着他寬大的臉膀,汗水正沿着歲月犁下的深溝向下流淌,神情專注,像一尊伏虎羅漢。

他的前面站着他的徒弟——未來的女婿凌風。凌風是一個山一般的壯漢。高個子、寬肩。雖時近初冬,卻依舊光着上身,只用一根軟帶緊緊地勒在腰間,丁字步站着,左手倒提一柄十八斤重大鐵錘。跳動的爐火映着滿身汗水的肌膚像是抹了油一般,腹部、胸部和兩臂上凸起的鐵疙瘩似的塊塊肌肉展現了雄性的健美。此刻他正透過火焰看着他的師妹——未婚妻趙紫玉。

紫玉今年二十歲,是趙乾的獨生女兒,出落得一表人材。她坐在那裡,穿着棉灰土布做的對襟夾襖,勒着一碎蘭花土布圍裙,柔美的身段和高聳的前胸喚發着青春的風韻。她一俯一仰地拉着大風箱,隨着“啪噠、啪噠”的聲響,火苗一寸寸地竄起,爐火映紅她俊美的面龐,像一株盛開的荷花。她面流着汗,眼含着笑看着他的師哥。那英俊的臉、忠厚的性格和強健的體魄無時無刻不在溫暖着她少女的情懷。

火越燒越旺,逐漸由紅變黃、由黃變亮,最後達到了白熾。那睡在爐火中的長劍也隨着火焰一起變幻着顏色。

趙鐵匠用鉗子夾着劍柄,把劍翻了個身繼續灼燒。他邊翻邊道:“風兒、玉兒,你們聽着,這刃子活對火的要求是最當緊的,絲毫馬虎不得。尤其是這最後一次整形,不管火大還是火小都會前功盡棄,一定要燒透、燒好。”

凌風和紫玉一邊聽着一邊點頭。趙鐵匠又接着道:“今日干完這趟活計就不幹了。明兒簡單地準備一番,後天把你們倆的事兒辦了,也完了爹一樁心事”。

紫玉的臉不知是被爐火映照還是出於羞澀,驀地一下子紅了,豐腴的面頰像兩朵緋紅的雲,她嬌羞地低下了頭。

凌風咧開嘴,憨厚地笑着,心中充滿了甜蜜。

趙鐵匠誰都沒看,只是把手中的劍坯在火中來回抽動着。火越燒越白,劍坯在火中白燦燦地,劍身上像出了一層汗。夠火候了,趙乾神速地從火中抽出劍坯,隨即揚起右手中的小錘在鐵砧上“噹噹”敲了兩個響錘。

凌風打了一個激凌,立即操起大錘,懷中抱月的姿勢,按着師傅手錘指點的方位,沿着劍的偏鋒,一錘錘地排了下來。。

趙乾敲着響錘附和着,大錘和小錘輪番地敲打着劍坯和鋼砧,發出“叮叮噹、叮叮噹,叮叮噹噹叮叮噹”的聲音,伴着四濺的火花,令人心醉。

紫雨扶着風箱,出神地看着。面前的兩個人是這個世上她最親的人,一個是父親,一個是丈夫。她覺得她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因爲世上最好的兩個人都屬於她。紫玉對於父親的感情特別深厚,母親的早逝使她對於父親有着特別的依賴,多麼慈祥的老人,比母親還要慈祥。還有凌風,這個像親哥哥一樣的師兄,平時不論幹什麼都讓着她,護着她,是那樣親,那樣疼,那樣愛。“我的好哥哥!”她在心中默默地喊了一聲,臉上又泛起了微微的紅暈。

這是一個多麼幸福和睦的三口之家。明日,不,後日,就要成爲真正的一家了。當然和那些富家小姐相比,她沒有豐厚的嫁妝,沒有金銀珠寶作聘禮,甚至婚禮也沒有人家熱鬧繁忙……但是她覺得很踏實,很滿足。因爲她得到的是實實在在的東西,是一輩子也用不完的父女之情和夫妻之愛。她陶醉了!眼前的一切都在神秘地變化着着,那鏗鏘的鍛打聲和飛濺的火花成了高亢的迎親喜樂和陣陣爆竹。她在想象着在嗩吶和笙管合奏的《百鳥朝鳳》中,凌風這個強健的男子漢怎樣用寬大的手去揭開她頭上的蒙面紅綢……

門口不知何時聚滿了人,有賣油茶的淮南老者,烤白果的少年人……他們都被這精湛的技藝吸引着,各盡其態地觀看着。

穿灰布長袍的人出現在人羣中,他不露聲色地注視着,嘴角掛着一絲笑意。

一氣呵成,趙鐵匠用手捶在砧子上敲了一個急速的顫音“噹噹噹……”隨即把手錘平放在砧子上。凌風立即收錘,挺直了腰身。

趙鐵匠用手捶把微彎的劍身調直,隨手放入爐內,朝着女兒:“見火!”

紫玉點點頭:“知道了。”

隨着響起了“啪噠、啪噠”的風箱聲。爐火一跳一跳地竄起來,紅光映紅了屋內和衆人的臉。

趙乾這纔看見門口圍了這麼多人,他含笑招呼着衆人道:“各位請裡邊坐”。驀地,他看見了灰衣人,急忙放下手中的工具,迎了上去。

“韓鏢頭,快快請進”。

韓嵐雙手抱拳,“趙師傅請了”。

凌風搬了個凳子,衝韓嵐道:“韓鏢頭請坐”。

“好、好!多謝!”韓嵐客氣答道。他坐了下來,理了理灰色長袍,眼睛環顧四周含笑道:“天這麼晚,還在幹活,別累壞了身子,明天再幹吧。”

“哪裡話,韓鏢頭講好要今晚取貨,老朽豈敢誤事!”

韓嵐高興得豎起了大拇指,“趙師傅真信人也!”

趙乾平生最講信用,他聽見韓嵐誇獎連忙正色言道:“韓鏢頭乃江湖中人,豈不知信義二字的份量”。

韓嵐連連點頭道:“當然、當然”。

爐中的火均勻地燃燒着,火焰像一團透明的雲將劍身裹住,劍安然地睡在火中,像塊通體晶瑩的玉。紫玉的手在不停地拉着風箱,口中喊着:“爹,見火”。

趙乾隨手操起了鐵鉗,凌風拖起一個長木槽,裡面有半槽清水,又隨手拎起了一把銅壺。

趙乾平託這紅紅的劍身,將劍的一邊慢慢地浸在水裡。水面發出“噝噝”的聲音,蒸騰的水氣瀰漫了整個的空間。他把劍翻了個身,凌風把銅壺中的水均勻地倒在劍上……

趙乾把劍從水裡取出,衆人圍上觀看:一把鐵灰色的劍,兩旁的刃上留下了一道淡藍淺黃色的印跡。

衆人齊聲誇獎道:“好劍、好劍”。

趙乾淡然一笑,客氣地道:“見笑、見笑”。他把劍交給凌風,“去,磨光打亮”。

凌風接劍走去,隨即從屋後傳來了“喇喇”的磨劍聲。趙乾請韓嵐去屋後用茶。韓嵐眼看着劍已鑄成,心中欣然,歡喜地朝後走去。

趙記鐵鋪內的居室是三間堂屋。中間客堂上一張條几上放着一個小銅香爐。爐中插着一把香,正吐着嫋嫋的青煙。正牆上掛着一張騎着青牛的老君像。兩旁一付對聯寫着:

夜出涵關成大道

氣化三清收萬仙

趙乾請韓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坐下,紫玉端着茶走到桌前道:“韓先生請用茶”。

韓嵐欠欠身子回道:“多謝姑娘”。

紫玉給父親送上茶後,走進內室。韓嵐看着她的背影道:“這孩子越來越出息了,趙師傅有此般女兒和徒弟,可真是莫大的福氣呀!”

說話之間凌風已捧劍走進屋來:“韓先生請看劍。”

韓嵐接過長劍在燈下端詳:亮晶晶地一把長劍橫在燈下,如一匹白練,閃着冷森森的寒光。銀光流動,似靈氣灌體,發出逼人的青氣。他用手指彈了一下,放在耳邊,劍發出“錚錚”的聲響,像活了的琴絃和鳴。

韓嵐高興地連聲稱道:“好劍、好劍!”隨手挽了的劍花,立即蕩起一圈光華。他呵呵一笑:“靜如匹練、動若秋水,干將、莫邪不過如此,巨闕、湛瀘也需讓它三分!”

趙乾看着他的舉動,聽着他的言語知他是個行家。自己鍛造的心愛之物能有如此主人,自然有種道不明的高興。他連忙接着說:“先生過獎了。干將、莫邪、巨闕、湛瀘乃是上古神兵,切金斷玉、吹毛立刃在下這等伎倆豈敢與之相比呢?”

韓嵐笑道:“趙師傅過謙了,自古鍛造兵器大家所造利刃莫不是遊蕩紅塵之後方成就其千古美名,在下相信此寶劍定能成就絕世名劍之美名!”他頓了頓,又問道:“不知趙師傅欲稱此劍何名?”

趙乾道:“韓先生不愧乃我中原豪傑,言談之間盡顯英雄本色呀!不瞞你說,鍛此劍之鐵乃得之於一西域異人,是爲罕見的千年寒鐵,實爲珍貴,真可謂鑄造神兵的上等材料,在下很少用之。這把劍整個熔鍊過程溶入我父女徒弟三人不少心血啊!但在下知道韓先生不僅乃兵器行家,也是俠義之士,故而敬佩之至。至於劍名,它即將認你爲主,在下願聽先生高見。”

韓嵐認真聽完趙乾講說後,連連點頭道:“多謝趙師傅厚愛,在下感激不盡!”

他心中想道:趙師傅不愧是一代鍛造大師啊!此劍不用說也費盡了他不少心血……還有凌風、紫玉這兩個可愛的孩子。他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凌風,又看了看紫玉進去的內屋。旋即,他笑着道:“承蒙趙師傅看得起在下,那就叫它“風玉”如何?各取凌風、紫玉兩個孩子的名中一字,以表達在下的感激之情。”

趙乾聽到用自己女兒和愛徒的名字以命劍名,心裡很是高興,畢竟自己已年邁,這個世上也唯有這兩個孩子是自己最親的人了,是自己永遠放不下的牽掛……希望“風玉劍”能給孩子們帶來好運。他興奮地答道:“好、好、好,如此甚好!多謝先生,就叫“風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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