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小院,發了個信號昭淵違過來,到了晚間,他又是默然的出現在我面前。
我擡了擡眼,淡淡道:“我要走了!”
他微微有些錯愕,問道:“殿下要去何處?”
我爲自己斟了一杯茶,醒醒神道:“這個你就不用問了,今夜叫你來,是告訴你我不會再回來了!”
他許是一驚,旋即又道:“那屬下接下來該如何?”
我不由感嘆他的確是個好屬下,知道我要爲他安排,“你便留在此處,如果你能做的魯國將軍,他日莒魯再戰,便叫他們有來無回,若可以便可領兵滅了莒國!”這一直是我所想,然而若真的等這一天,怕只怕我等不了。
“屬下遵命!”他重重道,然而神色卻有一絲疑慮。
我看了看他,明白他是想知道我的動向,“我的事你就不用*心了,你只把你要做的放進心底就好,從此後就當沒有我這個人,魯國的一切都交給你了!”
“殿下莫不是···”他的語音微微有些澀然。
我兀的掃向他的眼神,他便住口不嚴,“你做好你的事便行了!”
半響,他回了一句,“還望殿下保重自己!”
我知道他是擔心我,便不再說他,“你記着,鄫國的歷史上沒有我這位女公子,以前沒有,將來也不會有,我現在所做的,只是一個遺存的女兒要爲死去的父母報仇,你明白了嗎?”
我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如果是別人我自信可以看得他發毛,可是淵違不會,以前的他在暗處,便是一個表情也沒有,如今在人堆裡呆久了,雖學會了些表情,可在我面前,還是隱忍不發的。
他只重重地點點頭,“殿下保重!”說完砰地一聲跪了下來,又是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我只澀然道:“起來吧!”
他應聲起來,不再說話,我轉過身去,還是輕輕的說了一句,“你回去吧,好好活着!”
他只答了個是,便再也沒有動靜,我矗立良久,會轉過頭來,房屋內早已空空,唯留得我一個孤寂的人影,我想該散的都要散了吧!
隔日整理好一切,便準備離去,世界仍然在下着雪花,我卻要在風雪中獨行,只是剛從馬廄裡牽了馬準備離去,卻見一輛馬車竟又疾馳到我面前,季孫夙一面下馬一面笑道:“哪有你這般的,離去也不肯當面道別?”
我笑笑,“我估計着你要過幾日纔看到信,怎麼一早便來爲我送行?”
“昨夜去了錦瑟處,便看了你的信,只是沒想到錦瑟說這是你在她那寫的!”他笑着看着我。
我忙問道:“錦瑟姐姐知道嗎?”
他搖頭輕嘆道:“你這番,我也不好讓她傷心,她沒有幾個朋友,難得與你交好,若你離去,必是要來送你,只怕她更難過!”話語裡分明句句關心着錦瑟。
我聽了他的話,便緩了一口氣,“那便好,你幫我向她致歉!”
他聞言並未有所表示,倒是說“你爲何突然要走?”
我想了想,“我不能一直等下去,我還想做一些事情!”
他卻言道:“自從你上次回來,便覺得你不太對勁,估摸着你怕是要離去了,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我不可置否的一笑,“常言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無論何種原因,我總是要離去的,今日一別,還望季相珍重!”話已至此,不好再言。
他只是看着我,彷彿在探究着,想把我看穿,我忙輕輕轉過頭,看向另一邊,卻聽他鄭重道:“既然你要走,我也不留你,我們之間的約定算是結束!”
我笑笑,想着這個人還真是絕情,卻不料他繼續說道:“不過你的話我記着了,能做的我一定會幫你!”
我有些覺得不可思議,愕然的笑着,“爲何?”
“你既念着我們的情意,作爲朋友自然應當幫忙!”他儒雅的笑着。
我欣慰的笑笑,“只可惜,這聲朋友來的太晚了!”
“不晚,不晚,”他笑的益發深,“作爲朋友,你再幫我一個忙吧!”
我就知道他就不是吃虧的人,隧道:“說吧!”
“好好活下去!”他收起了笑容,定定地看着我。
我不由一怔,萬萬沒想到他會說這話,“這個忙我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你,要不,你重新說個?”我眨着眼睛看着他,不想讓氣氛變得凝重。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我,呵呵笑了兩聲,“我就這一個忙,你也不肯幫麼?”
我只好假裝嘆氣道:“好吧!”卻又迎上他的眸子,“不過我只能盡力,不一定能完全幫到你!”
他爽朗的笑了笑,“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保重吧!”
我只好陪着他笑,“好好照顧錦瑟姐姐,我祝福你們!”
他的笑意便少了許多,片刻卻又溢出來,點頭說道:“你好好照顧自己便是,時候不早了,快些啓程吧!”
我點點頭,戴好了風帽,又回頭望了他一眼,“保重,後會無期!”
便策馬疾馳,只聽得後面微微嘆了一句,“好一個後會無期!”便再沒了聲響,青城古道上,一匹黑馬奔馳在這雪天茫茫間。
我一路行着,卻無心貪念天地間飄落的雪花,白茫茫的一片,晃着人的眼睛,忽然間,視野多了幾個黑點,越來越大,幻化成幾個人影,離我越來越近,原是幾個人在追着一個姑娘,我冷冷的瞧着,一面抽着馬的屁股,這世間的好戲素來很多,一個人冷清清的瞧着這一幕也沒甚樂趣,卻不料那女子卻呼喊起了,“俠士,救命呀!”她一面跑着一面喊着,我本身還在疾行,一時竟未反映過來,這四周也無別的人,想來所謂俠士正是叫的不才在下我,我不由勒住了馬繩,定定地在原地看着她逐漸靠近。
她的髮髻因奔跑而顯得凌亂,滿臉淚痕的將我望着,一張臉無不是驚恐,估計因着跑近了見我是個女子,本身有一絲欣喜的神色又化作了無限的絕望,但她還是喊道:“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大抵是因爲此處除了我能帶走她,便也無人可助。
我無甚表情的看着她,瞟眼看了看那追近的幾個莽漢,輕笑了一聲,“你要我救你,你拿什麼報答我呢?”
淡淡的掃過她一眼,許是沒有料到我會如此說,那原本驚恐的神色更顯得慌亂,“我,我,我···”她半天唧咀着,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我冷笑了一聲,看那些人已然走近,“你既什麼也給不了,就不要來煩我吧!”說着便欲揚鞭而去。
她卻突然喊了出來,“我家有許多金銀財寶,姑娘救我,我,我全部給你!”
我便停着,玩味似得看着她,原來玩一個人便是這般輕而易舉,我輕輕笑了,“這些我不稀罕,你自去給那些惡匪,看能不能饒你一命,想來姑娘的姿色也是不錯,估摸着還可做一位夫人!”
她便目瞪口呆的看着我,這話着實有些過分,只是農夫與蛇的故事我已經歷夠了,可不想再犯錯了!卻不料我剛說完,便有人朗聲應道:“姑娘的美貌,也是可以當俺家寨主的夫人!”那聲音好不粗狂!
我便笑了,一如春風搖曳般,不知是不是太有魅力了,那幾人竟都呆滯了,癡癡的望着我,我便繼續對那女子說道:“你可想清楚了?”
她還在傻傻的望着我,半響,吶吶的回了一句,“姑娘若救我,我,我願給姑娘爲奴爲婢!”那聲音越見低沉。
我想嚇夠了她,也就不再玩了,卻聽那行人其中一個道:“你們今天誰也別想走,都回去做我家大王的壓寨夫人!”
我卻瞧也懶得瞧他們,伸手去拉那女子,那女子愣了一愣,隨即伸出手來,那一行人忙揮刀向前,我一把把那女子拽上馬背,自己旋轉飛身出去,使一招橫掃千軍,便把他們絆倒在地,起身還欲上前,我輕手一拈,那雪花便順着我的手勢起飛,在面前輕輕一繞就勢推了出去,那一行人便再無起身之力,今日便是饒你們一命,只是卻也是殘疾了。
我回轉過頭,望向那女子,馬匹卻早已漸行漸遠,早聽的一聲馬鳴,原是那女子趁我打鬥竟自己先行,我想這世間果真是負我之人多,我揚起脣角微微一笑,輕輕把手指放在脣邊,一聲吹響,那消失不見的黑馬又回了來,我見着那女子越發的驚慌,狠狠地拽着馬繩,想要扭過馬脖,我覺得十分好笑,這女子雖不是十分美麗,倒也是不差的,只是此刻的驚慌錯亂神情早已扭曲了臉型。
待離我一米之內,馬匹早已停住,這匹馬是當時淵違挑來給我的,聽說是西域之境來的寶馬,十分具有靈性,雖並未從小養大,但到底也有半年的光景,這日呼夜喚終究還是識的主人的。
那女子仍是驚慌又是憤怒的把我望着,我又輕輕一噓,那馬頓時揚身躍起,愣是把那女子摔了個底朝天,許是她晃眼看了看地上一旁躺着的幾個昏死過去的人,便是十分害怕的看着地上,再也不敢望向我,我輕輕笑了,“姑娘,你的行爲倒是令我十分讚歎!”我看着她突然驚恐的把我望着,估摸着害怕這是暴風雨的前奏,便如她所想的把戲演足,我便望着這白茫茫的天嘆上一嘆,“這忘恩負義的事我見得多了,倒是你這樣可人的姑娘,竟也生的這副心腸!”
她於是跪着忙道:“姑娘,你饒了我吧!我是不想做你的丫頭,所以,所以····”
“所以怎麼樣?”我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她越加的慌亂,當真是狼狽極了。
“恩人,恩人,求你饒了我!”她忙狠狠地磕頭致歉。
我輕輕的縷了縷左邊的髮絲,故意扭曲了自己的神情,讓自己看的越發的猙獰,嘴角卻還帶着邪佞的笑容,“恩人?你便還記得我是你的恩人麼?”
她愣是嚇壞了,呆呆的把我望着,再也說不出一個字,我收斂了神色,坐上了馬背,居高臨下的看着地上的人兒,盈盈的盪出一個笑容,“我只能說這裡的人還沒死,至於你接着該怎麼做,好自爲之吧!”便再也不管她,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