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危之山。
洞天福地。
清原左手一收,將古鏡收起,吐出口氣。
這番佈置,總算完成。
白曉如今有了個“一息尚存”的下場,或許在其他人眼裡,白曉臀部血肉筋骨盡數化作一灘爛泥,就算活了下來,也必是廢了。
但實際上,那只是清原憑藉神符化身變化出來的場景。
那神符在軍中刑杖之下,也確實打得難免損傷,但只要過一段時日,在清原操縱之下,應能恢復……到時候,便須得給白曉一個痊癒的緣由。
但現在還不急着這一方面。
“這邊……暫且就這樣了。”
清原沉吟道:“適才白曉那一番言論,震住了陳芝雲,倒也不是全無用處。”
他洞徹真玄,明白真相,隱約能夠察覺,白曉這一次勸說造反,必是埋下了一個種子。
但涉及封神,這種子不知能否生長起來,不知能否開花結果,而結出來的果,是否又如此刻所想……他不是道祖,無法從世間億萬變化之中,看到註定的一條線。
更何況,自他入世以來,這注定的線,也已是亂了。
此刻,就算是清原這樣的人仙,也只能略微推測白曉與陳芝雲這一場談話,今後的走向……但無法定論,只是隱約覺得,其中必有轉折。
雖說只是白曉這個小人物的一番話,但其中的轉折,或許就會改變整個人世,改變整個後世。
“此事暫且便告一段落。”
清原想道:“至於白曉,捱了三百刑杖,雖然肉身方面與他無關,但刑罰作用在魂魄上的威力,卻不是他能輕易承受的……這一次昏沉過去,沒有十天半月,大約是醒不過來了。”
神符化身,雖然給了白曉一具可以活動的軀體,但終究不是讓他真正復生。如今白曉魂魄依附其上,在許多方面,實則也不如原本的肉身,至少在護住魂魄這一方面,就要差了少少許。
……
悠悠數日光景。
南樑京城之內,文先生傷病惡化,已逐漸開始閉門謝客,就連接見樑國太子的次數,也漸漸少了。
再過幾日,或許文先生便要面臨生死。
若無清原,這位文先生,或許還要爲死後之事,盡力佈置一番。
但有了清原,文先生便少了這些顧慮,他已逐漸開始說服樑國太子,讓他近期不必登門,讓他得以安心養病。
而實際上,他將要準備靜靜等死。
清原這邊,也並未閒着,心分多用,主重於修行,每日不斷,揣摩鑽研,意欲在封神完畢之前,將自身這九重樓的道行推到頂點,達到九重天的巔峰,觸及仙家境地。
至於踏破仙家境界,在短短數十年間,他也覺希望渺茫,心中大約估計,或許便要藉助功德加身,才能踏破仙凡之間的壁障。
此外,他在外界的佈置,神符化身的變化,也都並未停歇。
除卻文先生,白曉,葉獨等三人之外,他又有了些許新的想法。
但此時尚未施行,只在推算當中。
“還有一個。”
清原低語道。
……
南安。
鄧隱麾下。
方將軍是鄧隱麾下大將,而白嶽已是其麾下偏將,掌數千人之衆。
他也是受白繼業之命,入南樑軍中,投入鄧隱麾下,在時過十多年後,終於也是位高權重之人。
在南來的路途之上,曾與清原有過交集,曾讓清原隨他一同入軍,當時也與清原談起關於軍中氣運殺機,對於修道人法意的衝擊。
後來去往伏重山,清原便是藉着白嶽的相助,順利入了落越郡,踏足伏重山。
這對於清原而言,也算一份恩情。
但時過多年,白嶽幾乎也是忘了此事,直到先前清原此人名聲大振,傳揚天下,才讓他偶爾想起,難免恍惚。
“嶽將軍。”
忽有將士來報,道:“審出來了。”
白嶽化名,以嶽爲姓,時至今日,也貌若中年,鬍鬚濃密,他看着這個將士,道:“怎樣?”
那將士低聲道:“這批刺客是蜀國的死士,任我等用盡了刑罰,也撬不開口,但是屬下等人發現了線索,尋到了潛藏在樑國多年的諜子……那諜子不如這些死士,受不住刑罰,便開了口,如今已知對方巢穴所在。”
白嶽揮手道:“那還等什麼?召集人馬,隨我去踏平他們……”
那將士頓時應了聲是。
而在這時,又聽白嶽說道:“另外,這批死士,死不開口,固然可恨,但受盡刑罰也仍能守口如瓶,也着實可敬。”
這將士也不愚魯,低聲道:“屬下給他們一個痛快。”
白嶽頓了頓,道:“以禮葬之。”
將士低聲道:“是。”
白嶽打發了這將士,披上盔甲,取了佩刀,頓了一下,略有悵然。
實際上,他是蜀國之人。
只是,他還是源鏡城白家的人,在他眼中,源鏡城白家,纔是至關重要。
此外,他也是修道人,對於蜀國的榮辱,並非如尋常百姓那般看得重。
更何況,如今他已是樑國的軍人。
家主說過,入了樑國軍中,就是樑國之軍,再無其他身份……除非家主親令,否則,他永遠都是鄧隱麾下的一員將士。
“十多年了,也不見家主親令傳來。”
白嶽低沉地笑了笑。
他把手一揚,刀光一閃。
又該大殺一場了。
……
刀光劍影。
箭矢如流光。
火焰燃燒在各方。
赤紅的鮮血,染在地上,濺在牆上。
殘肢斷臂,臟腑肚腸,滿處都是。
“嶽將軍。”
有將士來報,道:“都殺盡了,東西也尋到了。”
白嶽說道:“拿上來。”
隨着聲音,便有將士捧着一個木盒,送了上來。
白嶽伸手接過,冷笑道:“這就是諜報上的消息?”
他伸手一翻,就見盒子當中,有着一封又一封的信紙,記載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這些都是樑國的機密,也關乎着蜀國的機密。
“就是這些消息,傳到了蜀國當中,無形之間就會讓我等這些將士,在戰場上平白吃了苦頭。”
白嶽冷笑了聲,道:“寥寥幾張紙,比什麼神兵利器都要銳利啊,真他孃的是殺人不見血的刀。”
他合上木盒,遞了過去,道:“收起來,今夜便呈上去。”
那將士雙手接過,應了聲是。
然而就在他接過那木盒的時候,就聽一聲輕響。
啪地一聲。
從木盒上,跌下一物,落在地上。
那將士頓時怔了一怔,他手上的木盒已經合上,而外層又沒有什麼貼着物事,那麼這東西又是從哪裡跌出來的?
白嶽皺眉道:“取過來給我看看。”
那將士連忙躬身拾起,雙手遞上。
白嶽取過那物事,翻來覆去看了片刻。
這是一張符,底色漆黑,有白色紋路。
白嶽把玩片刻,瞳孔陡然一縮。
他明面上是個武人,實則也是修道人。
“這是……符籙?”
看着這符籙,他臉色變了又變,然後伸手一揮,道:“下去罷。”
打發了那些將士,他不動聲色,把符籙收入了懷中。
……
“成了。”
清原略微點頭。
白嶽是白繼業打入樑國的另外一個暗子。
如今將神符落在了白嶽身上,清原心中隱約覺得,會有大用。
“文先生,葉獨,白曉,白嶽,這四人身上,便有我四張神符。”
清原暗道:“九張神符,我在樑國投入了四張,已經夠多了……接下來,就該讓一具神符化身,攜帶其餘神符,入得蜀國了。”
他正是這般想着,忽然間,有了些動靜。
竹筒正在閃着光芒。
來自於花魅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