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前夕。
方外並沒有過年這一說法，對壽命漫長的修行者來說，他們簡短的一次閉關，便是凡人的幾輩子。
靈氣充裕，宗門林立，仙國並起。
此時此刻，一個建立了上百萬年的仙國，已經被摧毀成了廢墟。
那建立在高空的國都，僅僅一息之間，便被震碎成了虛無。
太一站在高空負手而立，身旁，是已經金仙境的龍魚川。
“哈哈兄弟你真猛。”
只甦醒了力量，卻沒有想起任何過往的龍魚川，看到太一輕易消滅了一個仙國後，讚歎不已。
爲了讓他拋棄懦弱的性格，太一在他的心中種下了一個想法。
一切都是幻覺，吃了黑珊瑚後出現的幻覺。
所以，龍魚川對於數千萬生靈因他死去的場景，並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
這些都是假的，醒來後他還在貧瘠的北海啃珊瑚，朋友也會從東皇太一，變成兩個邋邋遢遢的人仙境海妖。
而他，也會從妖帝帝俊，變回被天庭通緝的龍魚川。
恢復全部實力，甚至更上一層樓，印證了大道的太一，不費吹灰之力，便毀掉了比人間大得多的方外仙國。
他要重建妖庭，並讓龍魚川決定地點。
龍魚川是個沒見過大世面的，看到腳下仙國靈氣充裕，洞天福地頗多，便選擇了這裡。
夢，能讓人見到自己一直放不開的底層本性。
龍魚川本就不是持守德行的性格，他在天庭當水神，也是爲了自己的修爲。
不過真讓他去殺掉千萬生靈，他肯定是下不去手的。
但這裡是幻覺，是“夢”，所以沒有任何道德能約束他。
看着地面的血肉，他打了個寒顫，覺得醒來後會受到良心的譴責。
“可惜，咱們的天庭，已經被元鳳毀了。”
太一眉眼平靜，輕聲道。
他和龍魚川本在追殺昊天，誰料昊天有天道之力庇護，逃了。
而鯤鵬擁有洪荒極速，更是難抓。
所以他準備先把妖庭重建起來。
畢竟劫氣的濃郁程度，已經超過了他的認知。
現在的劫氣規模，已經超過了巫妖大劫最巔峰時了。
這纔是成聖大劫剛剛開始，以後只會更加濃郁。
單打獨鬥只有傻子纔會幹，這場大劫，即便是擁有混沌鍾也不很保險。
要是混沌鍾是萬能的，巫妖大戰他就不會輸了。
龍魚川聽到元鳳，摟着太一大大咧咧道：
“兄弟你這麼強，去找元鳳讓她給咱們重建唄？”
太一聞言，罕見地沒有答應兄長的提議。
他是經歷過龍鳳大劫的，深知包含元鳳在內的三個遠古霸主有多恐怖。
元鳳稱霸的時候，連道祖都不敢輕易觸她黴頭。
那是先天混沌神獸，論跟腳，比他們這些先天生靈強得多。
多了混沌二字，便成爲了另一個層面的生靈。
前陣子元鳳大戰玄都，太一從頭看到尾。
用肉身硬抗聖人法寶的元鳳在他眼中，和他一樣沒達到巔峰時的狀態。
加上孔宣也印證了大道，如果他聽龍魚川的話去找元鳳。
面對的，將是那對強大母子的全力攻殺。
更別提還有個手段神秘莫測的人道大祝了，鬼知道他還有什麼手段沒使出來？
“儘量還是不要去人間，除非真的不得不去。”
太一對龍魚川繼續道：
“這個幻境非常真實，要是死了，以後就很難玩到這麼真實的幻境了。”
龍魚川一聽，也凝重了起來。
在現實裡，他哪有機會追得昊天上天入地逃竄？
他不想醒來，不想去做那個因被通緝，只能躲藏在北海的小妖。
在幻境裡，那些個大羅金仙見到他，像奴才一樣的卑躬屈膝。
爽！
可能是這輩子最爽的夢了！
“那咱們便先放她一馬！”
龍魚川鬆開太一，掃視着下方的廢墟，大笑道：
“現在！我要當妖帝！要有後宮！要吃洪荒最頂級的珍饈！”
太一看到兄長的神態，腦海中涌現無數回憶。
良久，他笑道：
“那便讓妖族來覲見吧。”
只見他左腳輕輕踩住空氣，隨後腳下出現了一座綿延無盡的廣大平臺，組成平臺的每一塊石板，都散發着磅礴的妖氣。
緊接着瓊樓玉宇在平臺上爭先恐後的涌現，大地上的一切都飛上了平臺，按照太一的心意組建新的天庭。
兩尊高大的聖座出現，一同扛着一輪燦金色的虛幻大日。
太一和龍魚川坐了上去。
太一手一張，一個紫青色先天葫蘆出現在手中。
揭開蘆蓋，一道如線的白光飛出，懸出一杆幡來。
幡有五彩，瑞映千條。
幡動，四面八方頓時悲風颯颯，妖霧瀰漫。
轉眼間，無窮無盡的妖怪在嶄新的天庭涌現。
便是率領妖族殘部歸順女媧的白澤，也在裡面。
只要是沒在敕神榜或封神榜上的，不屬於聖人大教的，還有陸壓以外，全部被招妖幡招來了。
在招妖幡換主時，所有妖怪都知道了太一復活。
他們已經等待太一的召喚許久了。
有妖怪看到龍魚川，雖未認出來，但從龍魚川的大座，也知道了這位的身份。
“參見妖帝！參見妖皇！”
所有妖怪跪地行禮，聲音震撼天地！
妖族在沒落前，自稱的是，聖族。
在太一的一條條命令下，被凝聚在一起的妖族紛紛活動了起來。
第一條，爲女媧娘娘建造一尊百萬丈的聖像。
第二條，爲妖帝選最美麗的妃子，充實後宮。
第三條，爲妖帝準備洪荒最頂級的珍饈。
第四條纔是去找材料回來給他，煉製周天星斗旗。
所有妖怪都忙活了起來，龍魚川也摟着一位太乙境界的女妖，對太一擠眉弄眼後，大白天就寢去了。
太一坐在自己的皇座上，收起了招妖幡。
此寶，是道祖給他的。
並且沒有讓他去做任何事。
妖怪們都被派了出去，他獨自開始沉思。
女媧娘娘的聖像肯定是要建的，他和帝俊在女媧成聖後便尊其爲妖祖了。
雖然這位聖人對妖族愛答不理，但當年也有沒有反駁他和帝俊的舉動。
聖像的事情，他要親自督造，這件事大意不得。
萬一招妖幡是道祖搶來給他的，那豈不是得罪女媧娘娘了？
最好找個女媧宮，去給女媧娘娘道歉，就算把招妖幡還回去都可以。
太一不覺得道祖是站在他身後的，講道結束，他的混沌鍾裡出現招妖幡後，紫霄宮便消失了。
他只是道祖的一枚棋子而已。
所以，他要討好的對象，是女媧。
身爲妖皇的他就算尊貴至極，在聖人面前也屬螻蟻。
太一思索着聖像建好後，該用什麼樣的措辭去誇讚女媧冠絕洪荒的容貌，和曠古絕今的大功德？
兄長就不指望了，根本說不出任何討好女人的話。
當年面見女媧時，也只是在他的身旁附和。
比如太一說得對、我也是這麼想的、娘娘名副其實之類的話。
討好女媧這件事，甚至比重現周天星斗大陣還要重要。
追殺昊天和鯤鵬無果，太一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蒐集現在洪荒的情報。
特別是孔宣所在的殷商。
然後他發現，人道大祝子藥，也在討好女媧娘娘。
題詩就罷了，女媧娘娘還親自駕臨朝歌，又是賜仙果又是賜神鼎的。
不僅如此，子藥還下令建造了一尊萬丈聖像。
太一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急了。所以他才準備建造一尊比人間聖像大百倍的聖像。
有聖人靠山和沒聖人靠山，完全是兩種概念。
當年巫妖大戰，他怨恨過女媧不出手。
但現在重活一世，他的心態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強者的尊嚴在活命面前狗屁不是。
他想成聖，想奪得那道鴻蒙紫氣，想讓兄長活過大劫，必須儘可能的和聖人搞好關係。
三清就不指望了，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閉關不出，太上老君已經不是他有資格能去拉攏的了。
玄都祭出的盤龍柺杖，那上面的聖人之力，讓他隔着遙遠距離，都感到心驚膽戰。
至於西方二聖……
一想起他們，太一覺得強者的尊嚴還是很重要的。
后土更不可能了，那是祖巫。
要不是身化六道輪迴在幽冥出不來，身爲妖皇的他怕是早就被一巴掌拍死了。
忽然，天邊飛來一隻金烏，正是陸壓。
他在太一面前化形後，恭敬道：
“叔叔！”
想了想，他跪在地上行禮道：
“參見妖皇陛下！”
太一笑了笑，擡手道：
“起來吧，一會兒等你父親忙完，去見見他。”
陸壓眼神一亮道：
“父親恢復記憶了？”
他從沒想過，自己那個威嚴十足的父親，會變成如今這番模樣。
聽到太一的話，他還以爲父親正在忙重建妖庭的事。
太一搖了搖頭，輕道：
“給伱父親選了個妖妃，他就寢去了。”
陸壓聞言嘆了口氣。
太一想起了什麼，問道：
“釘頭七箭書起效果了嗎？”
陸壓眼中閃過恨意，回答道：
“子藥沒死，還藉着機會消滅了西岐，闡教弟子見大勢已去，全部逃了。”
“那暫時不要招惹子藥了，”太一沒阻止陸壓，是因爲他很好奇人道秘法，成聖大劫，他與孔宣必有一戰，所以才試探了一番。
他繼續說道：
“排在洪荒前列的大羅金仙，都因聆聽道祖講道，境界遠超以往，如今斬仙飛刀的威懾力並不大。”
在他和孔宣這種境界，每前進一絲，實力都會強大許多。
斬仙飛刀是他提取大羿和夸父的精魄煉製的，裝在了七大先天葫蘆之一的紫白葫蘆裡。
威力如何他很清楚。
“是，”陸壓不敢違抗，便說道：“叔叔，闡教的廣成子想見您。”
甚至都不用陸壓解釋，太一便猜出了廣成子的目的。
上封神榜。
他不會上封神榜，這次大劫要是成不了聖，他寧願去死，也不願苟活於世。
但他沉默片刻，還是點頭道：
“讓他來。”
他不需要，但兄長和侄兒需要。
…
朝歌，摘星樓。
“郎君，你在玩火。”
走入靜室，看到手裡捧着一團火焰的白藥，元鳳如是說道。
白藥愣了愣，手中的散發着金光的溫暖火焰晃盪了一下。
隨後他點了點頭，道：
“確實在玩火。”
大軍在上個月已經班師回朝，發了軍餉和遣散費後，軍隊被裁了一半。
人間已經沒有能夠威脅大商的勢力，所以沒必要維持兩百萬人那麼龐大的軍隊。
接下來要的是精銳，能夠對方外勢力造成威脅的軍隊。
元鳳走上前，親切地貼着白藥坐下，伸手戳了戳他手中的火。
“這火……帶着生機？”
溫暖舒適的感覺從指尖傳來，她彷彿處在暖陽之下，感受到金光中含有的生機。
執掌火之法則，元鳳卻用不出帶有生機的火，擅長的是極致的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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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知道，白藥手裡的，是大商子民想象中太陽的力量。
滋養萬物，帶來生機。
不過他現在能釋放的生機，少到可以無視。
“等我熟悉現在的火焰，你讓我感受一下不死火山深處的火焰。”
白藥說道。
日神的力量，不僅是火，還有光。
溫柔的生機之光他能理解，但毀滅的光他半點頭緒都沒有。
伽馬射線暴？
白藥腦袋裡蹦出一個上輩子的詞彙。
那玩意可了不得，文明的終結者。
要是能使出來，他非得找個大羅金仙來試試威力。
現在只能先從火入手，火的溫柔，是帶給世人溫暖與安全感，而毀滅，則可以從元鳳這裡獲得靈感。
“可以，但只能遠遠的感受，你承受不住那種溫度的。”
元鳳盯着火焰說道。
白藥點頭，打量了一下她，問道：
“傷好了嗎？”
元鳳沉吟片刻，道：
“沒有，宣兒說太上的力量已經遠超他對聖人的想象，若不是我的本源已經醒來，肉身在那一擊下，已經崩解了。”
她笑了笑，“不過我還沒有恢復全部實力，等傷勢好了，繼續去吸取混沌能量，會變得更強的。”
“嗯，好好養傷，我已經在着手第二重修行境界了。”
白藥說道。
元鳳不是人族，錘鍊不出先天源炁。
但身爲境界之主，敕神榜極有可能會在第二重境界創造成功時，爲她補足先天源炁。
本來就強得離譜，能硬抗太上天人合一後的聖人之力。
加上先天源炁還了得？
“我開始恢復記憶了。”
元鳳突然冷不丁的說道。
白藥表情僵了一下，連忙用神識看了看腦海裡的敕神榜，發現元鳳依然絕對忠誠後，才送了口氣。
他裝作平靜道：
“那就好。”
元鳳嘴角揚起，道：
“等全部恢復了，你便可以化作先天混沌之軀了。”
“別理那老泥鰍，他最好死在歸墟。”
白藥點了點頭，正要告訴元鳳自己和她站在一起時。
人道棋盤上鄔文化的人身宇宙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神色一喜，直接化風離開摘星樓。
下一刻，他出現在了校場上空。
棋盤內，鄔文化人身宇宙內的所有星辰凝聚，在劇烈的爆炸後，化作了一道璀璨的金環，照亮整座人身宇宙。
現實中，他變成了真正的巨人，足有數百丈。
不僅如此，他的手腕，腳腕處，都出現了那道金環。
肉身的強度轉瞬間翻了十幾倍。
除此之外，那金環還能將鄔文化的肉身之力遠距離拋出。
白藥直接飛到他的腦袋前，笑道：
“好！大祝請你吃龍肉！”
突然變大導致衣物全碎，渾身赤裸的鄔文化，捂着下半身尷尬不已：
“大祝……可以給我找條褲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