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血驗親!
一句話落,上邪辰立即就擡眸了,一雙美眸朝說話之人急射而去,只見對方坐在自己斜對面,往後五六張桌子的位置!
就他的朝服,就他坐的位置,不難判斷出該人在朝中的地位!
應該是正二品!
果然,上邪辰心念剛動,旁邊李憬臣的聲音立即小聲傳來:“那是禮部尚書喬文山。”
長久以來,上邪辰雖在皇后面前露出過強悍的氣場,但其他時候皆是美豔端莊,而這一眼,卻是層層的尖銳,如冰錐子般急射而來。
這樣的上邪辰,除了李憬臣,便只有坐在高臺上的皇上和皇后見識過了,當下,整個宴會場靜了下來!誰也不知道上邪辰發怒的時候會是什麼樣,誰不知道今日之後,這位尚書大人會面臨怎樣的報復!
便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有人忽然想起前段時間葉邵偉的事情,聽說,當日假太監身份曝光之後,咬下葉邵偉那東西的正是上邪辰養的寵物!
一隻赤紅色的狼!
一個能將狼作爲寵物養的女人!神仙啊,他們之前怎麼會單純的以爲只是美貌!這個女人,雖如今看起來虛弱極了,但必定有其他人不爲人知的手段!
有人憐憫的往喬文山看過一眼,這樣亂說話,小心明兒起chuang,嘴巴就被狼咬掉了!
“喬大人……”上邪辰冰冷開口,剛說了三個字,她的手就被李憬臣壓住了。
與上邪辰不同的是,李憬臣卻是在笑,悠悠然的聲音,彷彿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他的問題是:“喬大人這是在質疑本太子的能力?”
這……這……這……這明明是質疑這個孩子不是他的,怎麼被他說出來就變成質疑他的能力了?
質疑能力這種事情,分明就是對男人最大的侮辱!
更何況方纔,皇上金口玉言才說了要太子爺剋制點!
“微臣不敢!”喬文山躬身,朝着李憬臣的方向作揖,很快又轉向皇上:“微臣只是聽聞流言愈演愈烈,怕民衆質疑皇家血脈,微臣這樣做,雖可能引起太子一時不快,但實在是一心爲國!還請皇上,太子明鑑!”
“既是流言,自是不實!對於不實之言,喬大人不派人去抓製造謠言,擾亂民心之人,反而在這種場合質疑本太子的孩子!作爲尚書大人,卻連最起碼的判斷都無,不知道喬大人怎麼對得起正二品的官銜?嗯?”李憬臣緩緩的說,他的言語中沒有絲毫怒意,反而是春風般的和煦!
然,在場人中,除了朝臣們帶來的女眷和伺候在後面的宮人覺得溫暖,其他人都沒覺得如沐春風,反而是心裡各種緊張!
這種輕描淡寫下的不悅,只有真正見識過李憬臣手段的人才會感到害怕!明明是隆冬,喬文山背上卻已汗如雨下!
這場苦差事,他就知道是這個結果!
只是,太子不悅,他最多被削去官銜,再貶到某個苦寒之地,可若是惹得那幫人不悅,他的全家老小的姓命,可就完了!
李憬臣再淡淡看過他一眼,然後擡手,拿起案上骨瓷酒壺,往上邪辰面前的杯中斟了一滿杯,輕聲的:“天氣冷,可適當喝點酒禦寒。”
目光下垂,上邪辰看着案上那杯酒,琥珀色的色澤,在光線下泛着瀲灩的光,她的心裡一個激靈閃過,端起杯子,雙目似含情般看過李憬臣一眼,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這場宴會,從開始時起,李憬臣就吩咐身後宮人,斟酒時只給她斟淺底的一點,可如今,他卻親自給她斟了滿杯,叫她飲盡!
唯一的解釋便是,稍後,皇后還有大招放出,她需要飲酒禦寒!
看着上邪辰一杯酒飲盡,李憬臣眸底泛起一絲柔意,擡手再給她滿上,待到目光再次往喬文山看去時,雙眸依然在笑,可那原本的一絲柔意卻已完全消失殆盡。
“嗯?”他開口。微揚的語氣,不過一個語音助詞,眸中已盡是不耐煩,以及,一閃而逝的殺氣!
殺氣雖快,可喬文山依舊清晰的捕捉到了。原以爲用烏紗帽保全家人姓命,可如今,太子爺同樣動了殺氣!他忽的發現自己其實是陷入兩難的境地!
往前,或是後退,等待他的,都是死!
額上冷汗滲滲,幾乎是不由自主的,喬文山“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是臣大意!可是,可是……”話起了頭,卻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周圍衆臣,有與喬文山交好的,也有喬文山的死對頭,可在這種情形下,誰也不敢開口!關於小包子不是太子爺的孩子,這在幾個月前已有流言傳出!甚至有人連奏摺都寫了!
可幾個月來,自太子爺從軒國回來,皇上從未過問過此事,太子爺從未辯駁,這完完全全就是謠言的處理方法!
上面人的態度已很清楚,下面人誰還會揪着此事不放!今日在皇后生辰宴上,當着文武百官,喬文山舊事重提,以一個二品官員的位階,竟敢質疑當朝太子!
這後面,別說朝臣了,就連有幾分頭腦的女眷都能猜到必定是受人指使!
而當朝,敢質疑太子,並且有利可圖的,閉着眼睛也能猜出是誰!
既是皇家家室,那他們更沒必要插手,小心連命都沒了!
整個大殿,明明是喜氣洋洋,如今卻是冷得如冰一片!
特別是今日的壽星皇后娘娘,看着臺下噤若寒蟬,臉上已有了幾分明顯的掛不住,她很快露出一絲尷尬的笑,然後開口:“憬臣。”
“是,母后,兒臣在。”李憬臣起身,態度恭謹,很是母慈子孝的樣子。
“關於寧王不是你的親生兒子這種謠言,本宮也曾聽過!”皇后緩緩開口,明豔的眸子緩緩掃過下方衆臣,“這種明顯是謠言的話,大凡有腦子的人,自然都不會相信!也就是那些沒腦子的人,纔會以訛傳訛!你和玲瓏感情深厚,孩子又出生在太子府,怎麼可能不是你的親生孩子!”
她頓了一下,很滿意聽到李憬臣那句“謝母后”,然後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這才繼續,“只是,這天底下,有腦子的人少,沒腦子的人多!”
她看着臺下俯身在地的喬文山:“瞧瞧喬大人,好歹還是正二平的尚書大人,照理說應該是很有腦子了吧!居然也會聽信謠言,還在這種場合說出滴血驗親的混賬話!”
再頓了一下:“本宮坐在這裡,便一直尋思着,玲瓏畢竟是你中途帶回來的女子,帶回來的時候,早已是身懷六甲,大夥兒有所質疑,也算是正常範疇!今日當着這麼多人,若你真能和寧王驗上一驗,也算是堵住悠悠之口!往後若再有人傳播這樣的謠言,別說是皇上了,就算是本宮,也絕不放過!”
說來說去,還不是要驗血!
上邪辰臉色瞬間就更白了,她看着旁邊正專心致志吃着糕點的小包子,繼而擡眸,眸光幾近憤怒的看着皇后。
“不行!”上邪辰直截了當的拒絕。
皇后又不是沒見過上邪辰的威壓,只不過,如今她坐在高位,上邪辰坐在低位,威壓隨着座位高低差異,有着些許的削弱。更重要的是,在皇后看來,上邪辰的拒絕無聲的傳遞了一個信息,她不敢滴血驗親!
既然是這樣,今天這場滴血驗親更是驗定了!
“爲何不行?”皇后笑着反問,“難道玲瓏想寧王一輩子頂着民衆的質疑生活嗎?如今既有這麼好一個機會,向全天下證明寧王是太子的兒子,難道不好嗎?”
“當然不好。”旁邊,李憬臣淡淡的說,他看過上邪辰一眼,“或許,在母后甚至在場所有人眼裡,這都是以正視聽的絕好機會,一旦滴血認親成功,必定能更好的夯實玲瓏或者旻寧在太子府的地位。可是,在憬臣看來,一旦憬臣答應這次舉動,不光是侮辱自己,更是侮辱玲瓏!所以,還請有這種想法的人,趕緊把這種想法收回去!”
上邪辰和李憬臣雙雙對小包子出生的維護,皇后完完全全就是斷定了:這個小傢伙,必定不是李憬臣的兒子!
“話是這樣說,只不過,敢問在太子心中,究竟是你對玲瓏的情義重要,還是西涼皇室的血脈重要?”皇后說着,很快將目光落在上邪辰身上,“太子對你情深意重,情願天下人質疑都要維護他對你的信任,那麼你呢,你真的願意讓他揹負着天下人的猜測嗎?還有你的孩子?很多年後,當太子登基,你的孩子,很可能將是太子,你希望他坐不穩江山嗎?任何一個起兵造`反的人,都可以舉着寧王不是西涼皇家血脈的旗幟!”
這樣的話,已是相當有分量,在這種情況下,若是李憬臣和上邪辰再阻止,怕就算小包子確是李憬臣的骨肉,其他人都不會再信!
“母后這是在逼我和旻寧滴血驗親呢!”李憬臣笑。
“談不上逼,本宮也是爲了西涼江山着想,不想百年後不明不白的落到外姓人手上!”皇后亦是淡淡的。
“呵……”李憬臣低笑,“既然……”
話未說完,只聽旁邊上邪辰的聲音乍起,清脆的,帶着很多怒:“那你敢讓魏王同樣滴血驗親嗎?”
這樣直接的反駁,現場所有人又是一驚,久聞李憬臣寵上邪辰,卻沒想到,竟寵到在這種場合也敢公然與皇后拍板!
皇后同樣也是一愣,繼而笑,在她看來,這完全就是上邪辰被逼瘋了,已經開始胡亂攀咬!
“市井上流傳的,是寧王不是太子的兒子的言論!和魏王有什麼關係?若流傳的是魏王不是皇上兒子言論,不用別人提醒,本宮也會肯定皇上滴血驗親!”
“喔!”上邪辰冷笑,“原來皇后是以流言左右言行!方纔是誰說,相信流言的人是蠢貨!不知這相信流言的人是蠢貨的話,被流言左右行爲的又叫什麼?白癡嗎?”
“大膽!”皇后怒,一巴掌拍在案上,只看案上碗盞陡然一跳,發出“咚”的聲音,穿着繁複鳳袍的皇后亦站了起來,她的臉上青一塊白一塊,如打翻的醬油瓶。她伸出食指,憤怒的指着上邪辰!|
大膽的人見多了,不要命的人也見多了!可如此藐視皇權的,竟敢罵她是白癡的,上邪辰絕對是第一人!
加上先前葉邵偉之仇,彩蓮之仇,以及在皇宮裡亂叫一氣的鸚鵡,她只覺得新仇舊恨交雜,恨不得衝下臺子,直接將上邪辰掐死!
對於皇后的憤怒,衆臣內心都是張嘴,直呈o型!可對於上邪辰來說,卻是大快人心!
眼睛更亮,笑容更燦爛,她根本就是毫無畏懼的看着皇后,然後更爲挑釁的說出下面一段話:“若是皇后娘娘非要憬臣和寧王滴血認親的話,我建議魏王和皇上也驗上一驗,否則,我不保證明兒早上,市井上的流言會是什麼!”
威脅!這已是赤果果的威脅!
偏偏,不怕死的上邪辰尤嫌不夠,不要命的還加了以下幾句:“皇后當年以其他王爺的王妃的身份被皇上冊封爲後,這應該早不屬於秘史!但我想,民衆們一定更想知道,先皇后作爲皇后的胞姐,究竟是爲何讓位!還有您腹中的胎兒,究竟是皇上的,還是其他王爺的!”
“本宮懷魏王的時候,已經嫁給皇上多時!”皇后因不知不覺被上邪辰牽着鼻子走。
“喔,這樣的話,皇上知道,當年的大臣知道,可民衆不知道啊!”上邪辰笑着,“市井上,民衆最喜歡什麼,最喜歡香豔八卦,最好還帶點秘密的味道!皇后的這個故事,哪怕最初只一個人講,怕是不到三日,整個京城的人都會知道!”
她挑釁的看着皇后:“呵,還有葉邵偉的插曲,一個正常男人,竟以太監身份在皇后身邊一待就是三年多!這裡面會發生什麼,民衆們的想象可是很豐富的!”
散佈謠言,這種事情很多人都偷偷做過,可將散佈謠言直接作爲利器威脅別人的,衆人今兒算是見識到了!
太子爺的這位未來太`子`妃,可真是集無恥爲大成者,而且竟絲毫不以爲恥!真正讓人刮目相看!
“散佈謠言,詆譭皇后!玉玲瓏,你好大的膽子!”皇后低喝,“你別以爲太子護着你,你就可以爲所欲爲!”
上邪辰笑,下巴微微揚起,絲毫不將皇后放在眼裡:“我到底有多少本錢爲所欲爲,想必皇后也很清楚!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若是明日流言四起,那也是皇后您逼我的!”
上邪辰,這在衆人看來,不過一個體弱的女子,可是,在這一番與皇后的叫板中,沒人會覺得她孱弱,每個人看見的,都是滿滿的氣勢!
這樣的底氣,這樣的氣勢,究竟從何而來?
衆人不由將目光轉向李憬臣,只見李憬臣目光微微下垂,竟似絲毫沒聽見這番對話!
然,便是這樣的表面的事不關己,卻是最大程度的默許與縱容!
皇后已被上邪辰氣得無話可說,上邪辰明顯佔了優勢,就等着皇后表態,一時,兩個女人誰也沒吭聲。
這時,久未開口的李憬臣終於說話了,他笑,半是賠罪半是提議的:“母后見諒,玲瓏確實被兒臣寵得無法無天了一點。方纔,兒臣聽您和玲瓏對話,也一直在想,最近宮裡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似乎對母后清譽確實不善,不如,就着這個機會,魏王也驗驗血,免得大家發散思維。”
這番話,幾乎完全就是由剛纔皇后那番話拷貝下來的!
皇后那個氣,難怪葉邵偉之事那麼輕鬆就過了。原來是在這個地方等着自己!
只是,身爲皇后,竟然要她20多歲,早已成年的兒子當這麼多人滴血驗親,這分明就是侮辱!轉頭,目光看着皇上。
這個兒子確實是皇上的,是她進宮後懷上的!當日,皇上對她很是寵愛,幾乎日日宿在未央宮!這一點,她知道,皇上亦是知道!
豈料,接到皇后目光示意的皇上開口了,開口卻是:“既然如此,那就魏王和寧王都驗驗吧!來人,備碗。”
一句話,皇后臉色更白,雖很清楚魏王滴血驗親的結果,但皇上開口要他驗,卻是很直接表明自己的立場:不信任,懷疑!
很快,碗和刀具都呈上來了,然,接下來將發生的事,卻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