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看着列車隆隆北去，送行的人紛紛離開，站臺又變得空了起來。
陸陣掏出支菸點上，吐了一口，目光往南看去，臉色有些沉鬱，那個身影整晚都掛在心裡晃盪個不停。
可怕的眼神彷彿能看穿一切陰影，巨大的力量似乎能把人扯碎，竟然還是個少年，那清秀的外表下不知道包着的是什麼樣的怪物......
“走不走？”副手拉着吉普車門問道。
“先打個電話。”陸陣向着站臺值班室走去。
過出一會，人走出來，臉卻像是抹了煤灰似的難看。
“怎麼了？”
“上車，去鐵路醫院。”
半小時之後，他站在鐵道醫院地下室的太平間裡，邊上陪着的是花城鐵路公安局的局長孫剛，面對着一張張停屍牀。
鐵路軌道是開放的，有時難免會撞到人，或是事故或是自殺，死者都會運到這裡進行屍檢，做出結論再做相應處理。
原本是習以爲常的事，但昨晚，廣深線這沿路送來了三十四具屍體。
“下面的人忙了一夜，都是昨天晚上巡道時發現的，看着像是摔死，身上都是挫傷，少量失血沒有大傷口。
有些就留在鐵道邊上，有的被搬到路下面，可能是同夥搬出去想救發現死透了就丟在草堆裡.....還撿到了一些刀具還有一把自制手槍。”
“不是電死的，雖然有點那意思。不過怎麼也不可能一路上電死那麼多人又沒有電線掛落......昨晚又沒有打雷下雨，天氣那麼好。而且屍體又是東一個西一個的落在軌道邊上......”
孫剛也是老刑偵出身，對死人也沒半點畏懼，一邊說一邊就直接翻開一張張白布，露出下面的人臉。
泥污，黑灰。
“偷煤的。”陸陣眨了眨眼，摸了下手腕。
“不全是，而且這也不像是一夥的，”孫剛看了看天花板，想了一下，“有一部分可能是想偷渡過去香江。”
“躲在煤車裡過去？”陸陣接口問道。
“嗯......掀開布鑽進去然後躲到那頭再跑出來。之前說偷煤，現在可能是連偷渡一起了，這邊把煤弄出去，然後自己躲裡頭......關口的檢查有時候也不一定看得太仔細，總不能把每塊布都掀起來看。”
“那總看得出來布有沒有鬆掉吧？”陸陣說道。
“外面得有人把布重新弄好。”孫剛不動聲色，“鐵路上這種偷盜搶基本都是慣犯而且是團伙。”
陸陣點點頭：“團伙作案看來是了，你們有沒有案底？”
“還在查，不過應該算是被抓了現行，”孫剛搖搖頭看看陸陣，“你是不是知道誰做的？”
陸陣沉默着，伸手按了一具屍體的胸口，沒有胸骨骨折，又搬了一下頭，頸部也沒有斷。
致命傷在哪裡？
內傷？五臟破裂內出血也會死人，陸陣按着一個人的肚子又放下手，這方面他沒什麼大的經驗，但似乎不是這種原因。
中毒？
也不像！
“都看過一遍了。”
孫剛知道他這動作的意思，伸手拿出煙，分了一支給陸陣，兩人點着，在屍牀間慢慢走動。
看看手，看看腳。
死者年紀有大有小，小的十五六歲，大的三十多，衣服都是深色粗布，顯然是特意爲作案准備。
“去香江的車子經常被偷，煤車倒還算好，畢竟貨值不高，主要是帆布的損失比較嚴重，不過別的貨倒是......”
陸陣開口：“不是有開專項打擊？”
“沒什麼用，路線那麼長，防不勝防，這邊上車動不動就是幾十裡地一跳就沒影了。嚴打後稍好點，現在又不行了，流竄得很厲害!”
“銷贓呢？”
“現在比較亂，也不知道他們銷到哪去。”孫剛看看陸陣，“內地過來很多買東西的車子，也許在路邊就給直接便宜處理掉了，也許是弄去了鄉下，......”
兩人走到角落，這裡有張臺子擺着一些金屬盤，裡頭放着從屍體邊上撿到的東西。
幾包香菸，幾個打火機，火柴，錢包，乾糧，水壺，幾把刀子，手術刀片，幾根帶利鉤的鐵棍子，一把自制槍和子彈。
濃濃的大案感覺。
孫剛手上戴着手套，提溜起一把刀，看了看那血槽，“制式軍刀，......見過血......”
“那就是死有餘辜了！倒給你們做好事了......”陸陣嘀咕。
孫剛嘆笑，是不是死有餘辜那也得看有沒有案子，總不能憑着地上的兇器就下結論，也許是用來殺過偷來的雞？
當然，有些事自己心裡清楚，這一批人進了太平間，鐵路上就太平一些，再看那些兇器，這要是流竄起來搞不好又是驚天動地。
“這些都要檢查一下指紋，看看是誰的。奇怪，難道是火併？”
他伸手撥了下一個死者的嘴脣：“如果是內傷，會有咯血，偏偏都沒有。”
“內傷不一定咯血，看傷到哪，肺和胃纔會咯......”
孫剛看看他：“個個都傷到肝脾那會是什麼手法？”
“我哪知道我又不會......”陸陣嘀咕。
他是越看心底越冷，知道是誰做下這件事，但他一個字都沒法說。
盜竊國家物資至少也是十年起步，慣犯不是無期就是死刑，但哪有這麼直接就處死的......
那小子手也太狠，心也太辣了點！
但真要說他做錯了什麼？
陸陣也說不出口，他可沒替罪犯喊冤的毛病。
“對了，深城那邊有沒有？”陸陣問道。
“深城那邊沒有。很少有直接在深城扒車的，那邊看得嚴。”
孫剛想了想說道，“主要是上車之後等人進去外頭再把布弄好，要的時間不少，在深城那邊肯定就來不及了。”
陸陣仰頭，只覺得心好累：“儘快解剖吧，查明具體死因，不可能是摔死，這些人手腳麻利怎麼可能摔死......”
孫剛也是點點頭：“我也覺得奇怪，行，那我就安排了，你這邊還有什麼事？”
“結論出來儘快告訴我，我要彙報！”陸陣搖頭，出門。
當頭撞上一個人。
“誒......”陸陣愣了一下很快認出來人，“韓部長，你怎麼......”
韓力喘息未定，他是下了車就一路跑進來的：“我來看看情況。”
陸陣稍微一頓，轉身跟着他走進太平間。
孫剛還站在那裡出神，聽到腳步聲回頭，有些吃驚：“老韓你怎麼在這裡？”
“昨天上來的，......”韓力隨口應了句，便開始打量着這一房間的屍體，熟悉的感覺，令人心頭髮毛的即視感。
“你怎麼知道.....”孫剛奇怪問道。
“安全局那邊消息，我怎麼不知道，而且城裡都已經傳開了，說鐵道上有妖怪......還有說鐵路會漏電，鐵軌一碰就死！”
“啊？這傳得就有些離奇了！”
“哪個離奇？”陸陣插話，“妖怪還是漏電？”
“兩個都是。”
“就是......”韓力面無表情地說道，走到屍體前，拎起手臂抖了下，“有沒有手腳骨折？”
“沒有骨折！”孫剛看了一圈，“都沒有！”
“都沒有......”韓力嘀咕，目光遊移。
“都是輕微外傷，電死的可能性不大，至於什麼致命傷要解剖之後......”孫剛纔說了兩句，就見韓力走到一具屍體邊上，低頭看着那臉。
面容是僵硬的，臉上皮膚有些刮傷但這些都不是致命。
韓力仔細地看着死人的眼睛，眼角，瞳孔，極其仔細，擡頭，換下一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