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林照雪惶然而去的身影, 不再有往日的優雅高貴,可是沒有了那份睥睨塵俗的矜持,反而讓葉露覺得心裡紮了一根刺, 說不出來的悵然。

雖然她並不喜歡林照雪從上邊瞥下來的眼光, 可是更不願意看到表妹失去了驕傲後的惶惶。

上班、回家、網吧。

也算是三點一線?

溼漉漉的後廚, 冰涼涼的水, 時光就這樣慢慢流逝, 葉露可以一邊幹着活,腦子裡邊構想着故事該怎麼樣發展下去。

其實,我也是很可愛的嘛, 心地善良,而且一根筋, 哈, 就是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人。

葉露心裡邊自己誇了自己一句, 滿滿地笑意漾在眼角。

本來是一時心動的遊戲而且,可是寫着寫着, 葉露又犯了老毛病,她感覺自己筆下的人物有了生命,已經是活生生的人了,而不是一個名字而已。

楓兒是一個人,有血有肉的一個, 隱忍、純良, 爲了自己關心和敬重的人, 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在乎, 多好的一個孩子, 一定要讓他幸福。

想到列雲楓陽光般燦爛的笑容,還有他傲視塵俗的灑脫, 葉露心裡就滿滿地陽光,這個孩子既然寫出來,就不會稀裡糊塗地結束,要寫一個長長的故事,讓他慢慢成長,有生死與共的兄弟,有攜手紅塵的情侶,讓他的人生五彩斑斕。

心中越是想着文章裡邊的人物,思緒越是跳躍飛揚,連着好幾章的內容,都已經瞭然在胸,葉露噗嗤一聲笑出來。

好容易等到了下班,天色已經很晚了,本來應該直接回家,只是路過網吧的時候,她忍不住還是進去了,選了個位置,開始瘋狂地打字。

又是一口氣打了一萬多字,才歇了歇,翻看貼吧裡邊的留言,五花八門地猜測着故事後邊的發展,猜測着裡邊人物的糾葛,葉露哈哈大笑,原來真的千人千顆心,每個人設想的角度和立場都不一樣。

不過有兩個人的留言,引起了葉露的注意,一個叫做lilian,看得非常認真,在每一章節裡邊都挑出很多紕漏,而且引經據典做爲作證。還有一個叫做溫柔一刀的,也很有感觸地在下邊寫了很多,這個人的文字非常優美,字行間流淌着小女子的繾綣纏綿,,不過這樣傷春悲秋的東西,葉露看得多了,她只是看到溫柔一刀在留言裡邊說,《笑傲紅塵》這個文,到了快更新的時候,好像菜市場一樣熱鬧。

這句都是說得很形象,看着一條條催更的回帖,想着電腦前邊不斷刷新等更新的人,葉露忽然覺得這個故事絕對不能半途而廢,雖然她心裡也不是特別有底兒,因爲故事的場面越開越大,她發現要寫的東西越來越多,寫不是問題,只是不知道她有沒有時間把這個故事寫下去。

人,總是活在現實裡,現在她已經來網吧的次數很頻繁了,也從原來的一個小時變成了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就要四塊錢,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要完成這個浩大的工程,她必須有所捨棄。

貼上了文,可是刷新後看不到,再發上去,順序卻是凌亂顛倒,葉露自己回帖吐槽,有人告訴她,貼吧就是不穩定,會吞文,不如去夕河吧,夕河原創網不錯。

論壇被封樓,貼吧會吞文,不知道夕河又是個什麼地方。

吐了一口氣,看看時間到了,才感覺腰痠背痛,喉嚨裡邊鹹而微腥,心口好像被什麼東西洞穿般的裂痛,動一動,彷彿都要骨頭都斷裂一樣,呼吸也帶着細細的尖刺。

出了網吧,街燈昏黃,都市的夜依舊繁華,腳步踏碎狹長的燈影,到了門口的時候,赫然發現有人在,是晉寒冬。

你還知道回來?

用腳尖把菸頭狠狠地捻滅,晉寒冬滿面的怒意,我說的話你不聽是不是?告訴你不要做,難道你聽不懂?

晉寒冬的火,發得莫名其妙,葉露本來不想生氣,只是見了面,他這樣態度,心裡無端就騰起幾分火來,不過是先自壓下來,好啦,夏天本來就燥鬱,發什麼脾氣哦。老大,我要吃要住,不去幹活,難道天上會掉餡餅?

掏鑰匙開門,葉露裝着糊塗,不想和晉寒冬針尖麥芒地對峙起來,進來吧,好幾天都沒有看到你了。

少廢話。

晉寒冬一把拽住葉露,葉子,我最後跟你說,那樣的活兒,糟蹋了你,不許去。聽到沒有?

燈光下,晉寒冬額上的青筋蹦了出來,身上帶着濃濃的煙味兒和酒氣。

和晉寒冬捱得太近,葉露的呼吸開始急催,說不上是生氣還是惶然,被他抓住的手臂開始發抖。

冬,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沒有人可以脫離現實,雖然我們都在極力擺脫束縛着我們的劫厄,所有的困難都是暫時的。你不相信我嗎?我現在也沒有什麼不好,而且我一定會擁有我想要的明天……

被晉寒冬凌厲的眼神威迫着,葉露頭腦中空白一片,話說得雜亂,說到一半兒的時候,就被晉寒冬不耐煩地打斷,沒錢,我有,我可以養你。

這句,是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說出來以後,兩個人都愣住了,四目相對,陷入了沉默。

終於,晉寒冬慢慢鬆開手,還有,你寫那個亂七八糟的東西有什麼用?葉子,你自己選吧,我還是你堅持的東西。

最後的話,說得特別冷,也不等葉露的回答,晉寒冬決然離開,把葉露孤零零地撇在門口。

看着晉寒冬的身影淹沒在夜色裡,葉露靠在門上,心中雜亂得無法放心哀傷,爲什麼自己的情緒,輕而易舉地就被這個人感染,難道自己喜歡上了這個男人?

對晉寒冬的感覺和浦瑋不一樣,浦瑋移情別戀時,自己都可以淡然冷靜,好像也沒有那樣傷心難過,現在晉寒冬這幾句話,就好像刀子扎到了心一樣,既然關心自己,爲什麼不瞭解自己,她要的不是這些。

臉上,慢慢滑過淚痕,身子軟而無力,葉露默默地落淚。

他要她選擇,但是葉露知道自己最終的取捨,要她不去酒店後廚,她可以讓步,要她放下這個故事,她很難做到。

心口的痛,被壓榨上來,夜的冷氣,嗆到了肺子裡邊,連連咳了幾口,不用看,一定又是咳出血來。

人活着,總要做些什麼,有些東西,也許不能用價值來衡量,寫文,是葉露的快樂,已然是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自己活該就是這樣自作孽的人。

葉露在心中罵着自己,懶懶地開了門,一下子躺到牀上去,淚,洇透了枕巾。

就當從來都不認識這個人吧。

從牀邊的櫃子裡邊,掏出了酒瓶,灌了一口酒下去,手機,就放在枕頭旁邊,想着也許晉寒冬會發來一條短信。

如果你不再把我當成兄弟了,我的好我的壞你都要接受,傻瓜,還是做兄弟吧,遠離我,你會更快樂。我又不漂亮,又不溫柔,人家是不撞南牆不回頭,我是一直會撞下去,看看牆硬還是我的頭硬。你是男人,男人不是要容讓女人嗎,混蛋,爲什麼連短信都沒有……

幾口酒入腹,葉露開始胡思亂想,迷迷糊糊地睡了,究竟也沒有睡得安穩,時而醒來,下意識地看看手機,依然安靜。

夜,漫長,好容易熬到天亮。

心一橫,上班。

連着幾日,沒有任何的消息,晉寒冬真的不理她了,忍了又忍,葉露撥通了他的電話,本來是通了,結果十幾秒後,那邊出現了忙音,應該是晉寒冬把電話掛斷了。 wWW⊕ тt kān⊕ ¢O

該用戶正在通話中。

聽到這句,葉露乾脆關了機,沒情沒義的傢伙,真的槓上了?

看着水池裡邊的盤子,葉露心思飄忽着。

人和盤子有區別嗎?盤子有粗有細,人也分高低貴賤。

韓冷月說高貴是要用錢來維持的,那些花錢買青春的有錢人,膚若凝脂,肌似柔絹,臉色鮮潤,神采飛揚。

許多美容貼士上講平民美容的方法,諸如黃瓜蛋清之類,可惜有時間有心情做這些的大多不是平民之婦,平民之婦們正蒼黃着臉,着圍裙在光線暗淡油煙瀰漫的廚房裡忙活。黃瓜能炒能拌,雞蛋可煮可煎,卻沒有誰捨得貼在臉上。

《琵琶記》裡蔡五娘舀米是也慨嘆糠和米同體共生,可惜一旦分離,一爲粗鄙苦澀無用之賤垢,一爲紫玉剔透香氣四溢之精糧,無論父子、夫妻,若命運合了又分,再怎麼努力,也逃脫不了糠米分道揚鑣的結局,無法消除天高地厚的距離。玉與石,金與鐵,都有本質的分別,無論怎麼不甘心情願。

就當從來都不認識這個人?想想很容易,沒有晉寒冬的日子,葉露感覺到了從來都沒有過的寂寞。

文,繼續寫着,楓兒還在文章裡邊惹是生非,活得逍遙自在。

可是寂寞想蟲子一樣,在齧咬着葉露的心,在那次被掛斷電話後,她一直忍着不去再撥打電話了。

自己是在賭氣嘛?

葉露低着頭,手機在衣袋裡邊,被她的手來回翻弄着,暗自尋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大方些,不要小家子氣,打給電話過去又怎樣?何必和晉寒冬較勁兒,非要分出個輸贏來?

咚。

走路的時候在琢磨着這些事情,結果撞到了轉彎兒出的路燈上,葉露疼得蹲下來,一手捂着頭,頭上好像撞開了一個洞似的,痛到了腦子裡邊,而且撞到的地方變成熱乎乎地,好像有東西流下來,一攤手,居然撞出了血。

葉露倒吸着冷氣,手用力地按着傷口,想站起來,又疼得發暈,忽然眼前出現了一雙腳,嚇了她一跳,連忙擡頭看去,更是吃驚,自己怎麼這樣倒黴,在這個時候,居然遇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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