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侵蝕着湛江，晚風帶着彎月也緩緩生起，卻比大半個月前要暖和上一些。孫啓凡獨自一人背靠在學員大樓天台的女牆上，望着東方已經露頭的月亮。
此刻距離他將鄭和號的參數故意泄露給“栓子”已經過去足足五個小時，可他還沒有得到任何一絲的異動，每個準飛都和往常一樣，在食堂、宿舍、活動室或者訓練場之間來回穿梭，個個都看上去在爲鄭和號的下水試航做着十足的準備。
不過孫啓凡知道，現在的他只能等，等着間諜的出現。現在，漁民被張南殺死，張南到死也沒有告知間諜組織的線索，這個潛伏在身邊的間諜，成爲孫啓凡還有趙虎唯一能夠找到間諜的源頭。所以他們倆都不敢輕易的放過這個人，即便這個人潛伏得相當的深，甚至到了他們的身邊，這麼長的時間才露出馬腳也很是厲害了。
想着孫啓凡不由是深吸一口氣來，雙手一拍女牆站直身來，朝着對面的女牆而去。
這裡能夠清楚得看到訓練場上的一舉一動，可因爲訓練場周圍樹木蔥鬱，訓練場上的人是不容易發現孫啓凡的。孫啓凡還是十分小心的壓低身體，儘量只露出半個頭在女牆外面，通過望遠鏡注視着準飛。
孫啓凡先是數了數人數，找遍了訓練場的每個角落，他發現並未少上一人。他又怕自己一時大意看錯了面孔，便是默唸着名字，一個一個的尋找起來。
等三十七個人都對上了號，孫啓凡不由是放下望遠鏡，百思不得其解，自語說道：“不可能啊，都五個小時了，居然還能沉得住氣。”
話音落下，孫啓凡又是舉起望遠鏡，朝着下午自己覺得有問題的幾個人望了過去。
孫啓凡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第一個選中穆青，或者潛意識當中，穆青對於自己的反感讓他成爲孫啓凡的第一懷疑對象。可是孫啓凡又很快的否定了穆青，就如同陸濤和袁韜一樣，再多的反感也不過是因爲他們曾經都自以爲是，太過高估自己罷了。他反而喜歡他們三人的這種血性，畢竟軍人不永爭第一，那就不能算一個優秀的軍人。
看罷穆青，孫啓凡又是將鏡頭調轉至何珏，這個乳名就叫做栓子的河南男孩。或許是因爲他的乳名，還有他僅次於孫啓凡的體能，讓何珏成了孫啓凡的懷疑對象。
但孫啓凡細想了一番之後，還是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近一個月的相處，孫啓凡能夠確定何珏的木訥不是他故意裝出來的，而是他骨子裡保存着的十足的農村樸實，讓他沒有被城市的污濁所侵染。這樣的人，只會是一個優秀的服從者，不會是能隨機應變的潛伏者。
罷了對何珏的嫌疑，孫啓凡又是將鏡頭對向了左金義，這個體能和包世平有得一比的菜鳥。或許正是他太過弱小，在體能方面還比不過包世平，讓孫啓凡對他有着更大的懷疑。可直覺又告訴孫啓凡，左金義並不是真正的間諜。
想着，孫啓凡放下望遠鏡搖頭一笑，問着自己：“什麼時候相信直覺了？”
直覺這種東西並不是很靠譜，可很多時候直覺又準得毫無道理，經歷的事情太多了，也就不敢輕易去斷言直覺是否準確。孫啓凡現在也是如此，他不敢輕言斷定左金義是否是真的間諜。
孫啓凡轉而是看向了盧陽，這個永遠都跟隨着穆青的人，穆青說什麼他就做什麼，可他的能力並不比穆青差上多少。這種示弱但不弱，故意隱藏在別人的鋒芒之下的人，或許就是真的間諜。
“會是他嗎？”孫啓凡凝視着訓練場上正在進行四百米障礙訓練的盧陽，半信半疑的問着自己。
此時一道鈴音響起，提醒着孫啓凡有重要的軍事新聞被髮布。一絲不安讓孫啓凡趕緊放下望遠鏡將手機掏出，只是看着屏幕上顯示着的新聞標題，他已經是驚得目瞪口呆。
“怎麼會是這樣！”趙虎在辦公室裡也是被同樣的新聞氣得咬牙切齒，雙手猛地拍在桌面上，雙眼怒視着戴蒙，“你不是向我保證過的，一定不會讓數據外泄的嗎？”
一邊的孫藩看着趙虎氣急敗壞的樣子，趕緊是爲戴蒙開罪：“這次泄露出去的數據並不是鄭和號的正確數據，我想我們也沒必要如此的緊張，當務之急應該是順藤摸瓜，看是不是目標將消息泄露出去的。”
聽過孫藩的話，趙虎纔是平復下來一些，轉而站直身來，看向孫藩，說道：“正因爲數據並不是我告訴孫啓凡的真實數據，所以我能確定，孫啓凡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計劃。”
“你的意思是說……他是在獨自行動？”卓依有些驚訝的問着趙虎。
趙虎橫了戴蒙一眼，不由是長嘆一聲，責怨着：“你呀你，幸虧是孫啓凡這次多長了個心眼，不然我們都得攤上大事！”說着，趙虎一屁股坐回搖椅上，沉默了片刻，纔是語氣平靜得問着戴蒙：“查到消息發佈的源頭沒有？”
戴蒙點了點頭，卻又是立馬搖了搖頭。
剛剛纔被孫藩說服平復下來的趙虎，看着戴蒙的迴應，頓時又是氣得拍案而起，大吼着：“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查到了……”
“那你要夠做什麼！”
“可是源頭的IP並不在國內……”
“這很正常嘛。”趙虎以爲戴蒙要說什麼大驚小怪的事兒，便又是鬆了一口氣，坐了回去。
戴蒙看了一眼孫藩，猶豫了一下，纔是告訴趙虎：“是在五角大樓。”
這一下，趙虎和着孫藩、卓依同時懵了，頗爲吃驚的看着戴蒙。
“你再說一遍？！”趙虎不敢相信的問着戴蒙。
“千真萬確。”戴蒙說着，不由也是深吸一口氣，看得出來他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也是壓力頗大。
辦公室裡頓時陷入沉寂之中，每個人都知道，這一次遇上了十分棘手的事情。如果說消息真的是五角大樓故意發佈的，那說明間諜組織是有米國成立的專門針對一號工程的，如此也能夠說得通愛麗絲爲何會成爲間諜組織的一員。
當然這是最麻煩的事情，還有一種稍微能夠讓人接受的可能，那就是間諜組織攻擊了五角大樓的網絡，利用五角大樓作爲跳板發佈了此次的消息。
可五角大樓作爲美國的最高軍事機構，對這種“肉雞”行爲不會毫無察覺，或者說他們已經察覺卻選擇了放過，故意放出了這則消息。而這也意味着米國是可能要對間諜組織提供保護，從而獲得更多的一號艦的機密。
不管這樣，趙虎現在唯一能夠寬慰自己的就是鄭和號的真實參數並未泄露，可來自最高機構的軍事調查恐怕是在所難免。而這一次是鄭和號，並不是上一次的直20，並不是逮住間諜就能沒事兒那麼簡單。
想着，趙虎便是起身，走到衣帽架前戴上軍帽，對孫藩說道：“我現在必須去北京一趟，這裡的事情你負責。”話音落下，趙虎又是走到戴蒙面前，嘆息一聲說道：“看來我們這一次的對手比想象中要難對付，你接下來要更加提防，絕不能讓他從我們眼皮子底下溜走！”
“是！”戴蒙趕緊是應下趙虎的指示。
趙虎抿嘴一笑，拍了拍戴蒙的肩膀，邁步往辦公室外走去。可等他拉開木門，看着站在門外的孫啓凡，不由是驚了一下。
“到底是誰？”孫啓凡直截了當的問着趙虎。
趙虎並沒有立即作答，他遲疑了一會兒，纔是說道：“這一次的任務和你沒有任何的關係，你要做的就是認真做好你的工作，保證鄭和號的整體計劃能夠順利實施。”
“是盧陽嗎？”孫啓凡並沒有聽進趙虎的勸解，又一次的逼問着趙虎。
趙虎聽着孫啓凡的逼問，不禁有些不耐煩的雙眉一蹙，捺住性子的說道：“是不是他，等結果出來你就知道了。”
“爲什麼這一次要把我排除在外？！”
聽着孫啓凡語氣突然重了起來，卓依趕緊是跑到他的跟前，一把將孫啓凡往後退開，斥責起來：“你幹什麼？！是不是成了隊長，就忘了自己在首長面前的禮儀了嘛！”
“如果我這個隊長連我的團隊裡誰是間諜都不知道，還怎麼當！”孫啓凡也是吼了回去，雙眼怒視着卓依。
結果他的憤怒，招來的只是叔叔孫藩狠狠的一拳。這一拳，也是直接將孫啓凡打滾出去三米開外，差點是順着樓道往樓下滾落下去，驚得卓依都跳了一下。
“不要忘了，在這裡你還沒有資格直接質問政委，你只是一箇中隊長，你的直屬領導是我！”孫藩沒想到孫啓凡怎麼突然之間就變得如此毫無紀律，儼如又回到九個月前的那個七月一樣，讓人心情難以平靜。
可那是，孫藩相信孫啓凡只是缺少時間來明白責任和使命，現在他相信自己的侄子已經完全明白。只是孫啓凡現在的反應讓他太過失望，他無法再縱容下去。
孫啓凡從地上翻爬起來，抹去嘴角的鮮血，猛地摘下迷彩帽往地上一扔，衝着孫藩大吼起來：“這個隊長不當也罷！”進而轉身往樓下而去。
一樓大廳裡，三十七個準飛不明所以的看着樓上發生的事情，只有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而得意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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