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已經天黑,夜空,星子如稀疏的雨點,點綴於漆黑的天幕。
洛馨月從桌邊站起,走到琴架旁,輕輕地撫摸着琴絃,卻沒有彈奏。
或許,最重要的是自己喜不喜歡。但是,有時候並非自己喜歡,就能夠得到。沒有人能隨心所欲爲所欲爲,當現實和願望有衝突的時候,那麼只有自己後退一步,選擇另一條路。
等到祁閒雲的前路光明時,她就可以安心地離開了。希望他不會爲難她,希望他還記得之前他曾說過,他愛她。
祁閒雲進入房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寂寥落寞的背影。她站在琴架前面,心裡非常不舒服。但正因如此,他更能體會到她所說的“唯一”。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
聞聲,洛馨月轉過身子,默默地對上他的黑眸。
洛馨月淺淺地彎脣淡笑,可不知爲什麼,不管她如何努力的彎起嘴角,還是覺得心裡涼颼颼的。心口上似乎無端端破了一個大洞,冷風汩汩地吹進來,擋也擋不住。
凝望她良久,祁閒雲低嘆一聲,不再多說。
“夜了,我累了。”洛馨月看向房門,委婉地下逐客令。
“累了就上牀歇息。”祁閒雲扯了扯脣角,只作不懂其意。
“那你還不回去麼?”她乾脆把話說明了。
“昨晚我已經回去睡過了。”意思就是他今晚不想再一個人睡了。
“你要留在我這?”
“當然。”
“好,那我去和菁菁一起睡。”
祁閒雲的濃眉擰起,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壓低了嗓音控制着情緒,道:“洛馨月,別仗着我對你好,就無法無天。”
“我沒有,我只是希望你回去。”洛馨月也皺起秀眉,抽了抽手,他卻握的極牢。想要我天天孤枕難眠?”昨天他已經讓步了,今天休想再趕他走!
“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難聽?”洛馨月的眉心越皺越緊。什麼孤枕難眠?聽起來似乎像是慾求不滿的樣子。
“怎麼難聽了?洛馨月,你別廢話,既然累了,就脫衣服上牀!”祁閒雲不耐,伸手替她解起衣襟來。
“祁閒雲!住手!”洛馨月拍開他不規矩的手,心生惱怒,氣道,“你不是很爲我着想嗎?現在只是叫你回去睡,有很爲難你嗎?”
“你也知道我爲你着想?那你是不是應該小小回報一下?”他只是想抱着她睡而已,她的反應有必要這麼激烈嗎?
“回報?那我親自送你回去,這樣夠不夠周到?”她推着他的胸膛,直往房門而去。
“如果你留在臥房陪我,那就夠周到了。”他勾起薄脣,笑得惡劣。
“你做夢!快點回去!”她一手打開房門,一手拽着他的手臂。
“你可以再用力點,我的手臂正好有些痠痛,你繼續按。”他擡起一腳,踹在門扉上,剛打開的房門立即就又關起來。
“祁閒雲!你可不可以別耍無賴?”洛馨月十分惱火,方纔談話時他不是很正經的嗎?一下子又原形畢露了!果然是本性難移!
“說我無賴?”祁閒雲眯了眯眸子,壓低身子,盯着她,“我可以更無賴的。”
“你、你想做什麼……”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他灼熱的眼神看起來很像想一口吃了她……
“我想……”他故意拉長了尾音,直勾勾地盯着她。
“不許想!”她衝口道,小手一伸,捂在他的嘴上。
祁閒雲的眼中帶着一絲笑意,任由她捂住他的脣,雙手一攬,盈握着
她的纖腰,忽地將她打橫抱起來。
“祁閒雲!放我下來!”洛馨月扭動身子掙扎,大喊道。
“別吵!”祁閒雲低斥一聲,往牀鋪走去。
“祁閒雲!你想怎樣?”
但是,纔剛把她放在牀上,房外就響起一道中氣十足的嚷聲。
“祁閒雲!滾出來!”
祁閒雲正要翻身上牀的動作一僵,口中低咒一聲:“該死的!”
洛馨月卻是露出笑容,故意說反話激他:“你可以繼續的,不要理她。”
“洛馨月!你居然幸災樂禍?”祁閒雲怒瞪她一眼,低頭在她脣上根啄了一下。
正想加深這個吻,外面擾人的聲音又響起。“祁閒雲,你快點給我滾出來!”
“該死的!”祁閒雲忍不住再次低咒一聲,攥着拳頭往房外走去。踏雪,你最好有要緊的事,否則我要你好看!
“踏雪,有什麼重要事需要你連夜趕來?”祁閒雲的臉色不佳,沉着聲問道。
“怪我打擾了你的春宵?”踏雪勾着脣戲笑,眸光流轉,瞥向裡屋。
“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祁閒雲無心閒談,再次問道。
“我也不想破壞你和你的小娘子恩愛纏綿,不過你那個蛇蠍美人實在麻煩得很。”踏雪挑起眉黛,語帶嘲弄。
“明格兒怎麼了?”祁閒雲皺眉,其實他並不打算用踏雪所說的辦法逼供,只是藉此嚇嚇她。
“她咬舌自盡了。”踏雪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豔容顯得冷酷無情。
“什麼?!”洛馨月驚呼一聲,從屋內走出來。
踏雪朝她看去,脣角揚起一絲譏笑:“祁閒雲,你的小娘子心腸可真好,可惜我最討厭這種心軟柔弱的女人,倒是那個蛇蠍美人,還比較有骨氣。”
“踏雪,既然我把人交由你看管,我相信你不會讓她出事。”祁閒雲並無絲毫慌亂,神色沉着。
“你果然很瞭解我。”踏雪彎起紅脣,卻不帶溫度,冷冷道,“我已經及時封了她的啞穴,不過她對自己十分狠決,看來短時間內她說不了話。”
“也許她就希望自己不會說話。”祁閒雲的面容冷凝,如果無法從明格兒的口中得到訊息,恐怕就很難尋到明戈的一些事情。
“其實你何必這麼費力?我們兩個聯手,直接把明戈給咔嚓了不就好啦。”踏雪似覺得無趣,懶懶地道,“你不讓我用失心紅花,那也沒什麼好玩的了。我不想浪費米糧養一個無用的人。”
“明早我會送口信去唐門,把人帶走。”沉吟片刻,祁閒雲問道,“有沒有明戈那邊地消息?”
“沒有。”踏雪應得很乾脆,脣邊噙着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我已經派出精英探子四處查探,但還是一無所獲。這個明戈,是個人才,能耐只是大啊。”
“踏雪,這次多謝你幫忙,以後如果有什麼事需要我出力,我定會盡全力。”祁閒雲向她頷首致意,心裡卻有一個隱憂。
“我沒有什麼事需要你出力。”她要一個武學天才師承於她,而他的兒子必定不錯。
“踏雪,你的固執十年如一日。”他就是擔心這一點,踏雪的性子偏激,總會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你又何嘗不是?你又沒什麼損失,你又何必這麼謹小慎微?”踏雪輕哼一聲,睨向洛馨月,“還是你怕你的小娘子會吃老孃的醋?反正你的侍妾都已有身孕了,再多我一個又何妨?哈哈哈……”
洛馨月低垂眉眼,想到了傷心事,一言不發。
“如果沒有其他
事,那麼我不送了。”祁閒雲淡淡地道,沒有接她的話。
“不用送,我也沒指望你送。”踏雪似唯恐天下不亂,旋身離開之前,看着洛馨月,不緊不慢地拋下一句話,“洛馨月?如果你想離開祁閒雲,你可以來找我,我一定會幫你。”
紅衣似火,躍上圍牆,漸漸消失無影。庭院中,只剩洛馨月和祁閒雲沉默對視。
良久,祁閒雲低低地開口:“你想離開嗎?”他一直不敢問出口,心裡卻隱約已感覺到她的想法。
“想。“她回答地很輕,卻很誠實。
祁閒雲的脣邊緩緩揚起,掠過一道苦澀的弧度。這個答案,他並不意外。可是爲什麼他還會感覺到一陣揪心?珠兒,只要再等一個月,我就告訴你琴兒的身世,一個月……
“你會讓我走嗎?“洛馨月輕聲問。
祁閒雲的脣角微抿,雙手暗暗握成拳頭,復又慢慢地鬆開,半響,才道:“之前船上是情非得已我纔會讓你離開。”他不會放手,決不會!
“所以,你要軟禁我?”洛馨月的語氣平和,不無諷刺,也無責怪,只是陳述事實。秀麗清美的小臉上,蒙着一層淡淡的憂鬱。
“爲什麼一遇到問題就退縮?我們不能一起去面對嗎?”祁閒雲英偉的眉宇之間凝着一抹沉重的無奈,低嘆一聲,道,“就算有琴兒的存在,也不回影響我對你的感覺。我說過,我不會再碰別的女人。”
“你是想說,爲什麼我不能接受兩女共侍一夫,對嗎?”洛馨月微微一笑,直言不諱。其實以前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天下男子大多妻妾成羣,有權勢的富人家更是如此,她本來以爲她不會去質疑這一點。但是原來她的心很小很窄,容不下自己夫君有其他女人。
祁閒雲沒有接言,只是凝望着她。他自認爲不是一個風流多情的男人,他從未想過要納妾。他自己也沒有料到,會有今日的爲難。他以爲他的心早已經如同沙漠般乾涸,不會再起波瀾,不會再情動。
洛馨月的臉上保持着很淡的微笑,嗓音溫和平靜:“可能你會覺得我太計較太小氣。在七出之條中,有一條就是善妒,而我正好犯了這點,你可以順理成章地不娶我。”
“然後你準備去哪裡?”祁閒雲問,竭力控制着暗涌的複雜情緒。“你要替我們的孩子想想……”
“天下之大,總會有我可以容身的地方。“她笑了笑,道,“你就只想着孩子麼?放心,琴兒也有你的孩子……”而等到她養好了身子,她就會離開蓮城,離開這個煩憂的地方。
“我沒有限制你的行動,你現在照樣可以來去自如意。“他能爲她做妥協,但是,有底線。而底線是什麼,她也不很清楚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你不願意讓我走?“
“是,我不會讓你走。“
他的話語錚錚篤厚,洛馨月微揚的脣角一點點地垂下來。難道到最後她只能逃亡嗎?
再一次的安靜無聲,兩人默默無言地對望,空氣中彷彿瀰漫着一股凝重的氣息。
靜默許久,祁閒雲先開了口:進屋吧,夜深了。“
洛馨月站着不動,舉睨看着他,輕輕地道:“一個月後,我會離開。”這句話,不再是商量,而是告別。就當她自私吧,她不想一輩子活在心酸之中,過着爭寵的日子。
“我不會讓你走。”他還是同樣的迴應。也許踏雪說的對,他確實也是一個固執的人,他想要的,就不會放手。
“如果一個人費盡心思要走,總能走得成的。”她淺淺而笑,笑容卻是清幽飄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