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是秋季吧,那孩子衣着單薄的跪在他的院門口。
一日夜晚。
“先帝,求您救救父親!”
少年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頭,直到將光潔的額頭磕破、流血。
“這裡只有和尚一心,並沒有什麼先帝。”一心站在少年面前雙手合十淡淡道。
“您就是先帝,您是我們唯一的指望啊!”
“回去吧,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因爲做的不夠所以留不下來。他暴虐、喜怒無常,一個王朝已經在他的帶領下走到了盡頭,回不去的事情就不要白費力氣了。”
“可那是您的兒子啊!”少年擡頭,好看的眸子裡滿是不解還有憤恨。
“我不知道你的父親是如何告訴你的,但真正的明君是會被百姓稱讚的,而不是人人抱怨仇恨。”
“在您的心裡就只有天下大義沒有您的家人麼?既然如此當初您爲什麼要將一切交給皇上呢?”
“人都會變的,那時候誰也無法預兆未來。”一心搖頭,唸了句阿彌陀佛,手指輕輕撥動掌中的佛珠。
少年氣鼓鼓的看着他,很是稚嫩的模樣。
他似乎是已經找不出什麼反駁他的理由了。
搖頭失笑,一心繼續道:“離開吧,你就算繼續跪下去也沒有結果的。”
“我不走!”少年倔強的看着他。
“爲何不走?我已經給你答案了不是麼?”
“不!我爹重病都快要死了,他說只有你能醫!”
聽到這話,一心緩緩搖頭。
“小施主,你說錯了,他的病並非絕症,但也不是吃藥能醫之病,我這裡並沒有什麼你想象中的靈丹妙藥。心病得需心藥醫,可我無法將心藥交予你。”
“什麼狗屁的心藥不心藥的,我爹那樣子明明就是重病了,你手裡一定有解藥!”他大吼着,吼着吼着竟然是哭了,不斷地給一心叩着頭。
看着他固執已見地模樣,一心無奈搖頭,木頭一樣的臭小子說不通,只好轉身進了院子。
想必時間久了,他也就……知難而退了吧?
只是不成想,他居然一直跪了那麼久。
一直到某一日,他倉惶離去,然後很久很久都沒有來。
幾年後的某日,他再次的出現在了他面前。
彼時,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瘦弱少年的模樣,已經是風姿綽約,清冷淡漠如下凡的嘀仙。
兩個人的狀態也終於不再是一人站立一人跪地。
“沒有你的解藥,我爹死了。時至今日我也不知道那什麼的解藥到底是什麼。”
“從未有什麼神奇的解藥。”
“他說有,我便相信他。你不過是畏懼罷了,你害怕我爹好好的那些人就有個主心骨,所以你不給他解藥。”
“幾年過去了,小施主還是一如既往的固執已見,只相信自己認爲的。”
“不,我是不相信你。你太虛僞了,你根本就是怕死,貪圖安逸,所以你願去面對那些殘酷的事實。你就是一個逃兵,你放棄了你的家族。敵軍攻入皇宮的晚上,死了好多好多人,死不瞑目,屍首不全,什麼樣死狀的都有。還有一些漂亮的妃子,被凌i辱、被虐待,這些都是你的不作爲才造成的。”
“早在很多年前我就將那裡的一切都交給他了,如何治理與我無關。我將我的家族,我的國家帶領到最鼎盛的時期功成而退,我已經做到了問心無愧。朝代更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勝者爲王這是亙古不變的不是麼?”
“反正我是不會如你所願的。我爹死了還有我,我一定會完成他的遺願,我一定會復朝。不僅如此,我還會找到那個孩子。”
“何必呢,那個孩子已經遠離了這一切,你們想要的未必就是她想要的。”一心皺眉,沒有想到他執念竟是如此之深。
“不,這是她應該承受的!她命中註定就該承受的。”
“如果她不願呢?”
“沒有不願這個選擇!”
“你太霸道了,你既然有這個能力的話,爲什麼不自己去坐那個位置呢?”
“現在的我還不夠,所以我會繼續養精蓄銳。我不會去坐那個位置,這輩子都不會,我坐了就不是復朝了。”
“你倒是堅持……”
“我與她有婚約,是前皇后定下的。所以我更不能放棄她了,她必須要肩負起這一切,我會找到她,好好的輔佐她。會最嚴厲的管教她,會讓她明白國仇家恨!”
“你真的是太固執已見了,算了算了,你隨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吧,已經沒什麼人能夠撼動你了。”一心搖頭很是無奈的說道。
到底還是他修煉不夠,還會因爲少年的話產生情緒波動。
“日後,我會經常來叨擾大師的。”
……
思緒迴轉,一心搖頭。
他希望那孩子永遠都不要被找到。
突然,房門被人直接推開。
他纔剛剛坐下,聽到聲響擡眸朝着門口方向看過去。
一擡眼,就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你來了。”他說完便是又拿過新的茶杯給他斟茶。
“這次的事情……”
“我知道。”
“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
“當年,他指的其實是這個對嗎?”
“對,所以我能交出來,我也沒辦法交出來,因爲我這裡並沒有,唯一的那份現在已經被人拿走了。”
“石像?”
“對。”
“我明白了。”說着,聲音頓了頓,繼續道:“不過我是不會放棄的。”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去做吧,跟隨着自己的心走吧。”
“你,”似乎是沒有想到他居然鬆口了,他清冷的面龐上呈現出些許的詫異:“你這次居然是沒有勸說我?”
“會聽嗎?既然不會聽,我又何必白費脣舌呢?隨着心走就好了。”
“好,我明白了。”
“喝了茶就回去吧,我乏了,從未如此的疲憊過,許是我真的老了吧。”他說着搖搖頭。
“您……願您長命百歲。”
“承你吉言,走吧。”
他看着這張蒼老不少的面容,彎腰拿起放在桌面上的茶杯,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
隨即,放下茶杯大步離去。
聽到被關上房門的聲音,一心大師閉上眼睛。
半晌,他睜開眼睛。
“出來吧,我知道你來了。”
……
寮房內。
“你說你們這一個兩個的都渾身是傷不說,還不懂好好休養,非要出去走,活該你們疼!”陌素縈看着疼的直皺眉的兩個人哼聲說道。
雖然話是這麼說,卻是非常口嫌體正直的給她們往身上抹着活血化瘀的藥膏。
也不知道她們到底是怎麼搞的,除了臉上脖子那些傷之外,身上還有大小不同的塊塊淤青看起來特別的滲人。
“被摔的,生死一線能活着回來就不錯了。”趙明玉的話也漸漸地變多了,畢竟蘇葉現在不能說話,她就相當於她的傳話小喇叭了。
藥膏是曲浮生之後又送來的,確實是好東西,抹上之後身上冰涼涼的很是舒服。
“誒?爲什麼你身上的傷好像比她好的要快啊?”陌素縈給趙明玉還有蘇葉換重傷部位藥師很是震驚的說道。
她發現蘇葉的脖子竟然是已經在開始癒合結痂了,那樣子根本不像是隻養了一天不到的模樣。
而趙明玉那個雖然也比尋常情況好一些,但揭開白布之後也依舊是血肉模糊呢。
蘇葉聞言一怔,隨即便是猜到了原因。
她因爲靠生命之水續命的原因,所以身體的自愈能力也不是一般的強,若是她再用生命之水澆灌傷患處的話,怕是能夠直接讓傷口的結痂也脫落露出新生的肉。
突然,她看向了趙明玉的臉。
趙明玉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怎麼突然用這種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她?
“明玉,你相信我嗎?”蘇葉問道。
雖然傷口結痂,但因爲被掐的太狠了嗓子還是被傷到了,紅腫發炎說話聲音不怎麼好聽。
趙明玉沒有猶豫直接點頭。
她自然是信的了。
她開玩喜道:“畢竟你是我貴人,我怎麼會不信呢?”
陌素縈是真服了趙明玉了,臉都毀容了還能夠笑出來。
不過她並不知道趙明玉的臉還能恢復。
“等着,我給你處理傷口。”。
緊接着,趙明玉陌素縈兩個人就見到蘇葉不知道從哪兒拿了瓶水出來,那是一個水晶般的瓶子,像是酒壺那般打小,晶瑩剔透的,裡面裝着淡綠色的液體,看起來甚是喜人,雖然只是一瓶水,看起來確實充滿了濃濃的生機一般。
“這是?”趙明玉微愣,隨即笑起來:“這個也是他給你的?”
“這是之前給的了,我一直收着沒捨得用,也沒敢用。”蘇葉笑笑。
其實這話纔是假,這是她剛剛和系統兌換的,並且是直接下本換的大瓶的,需要一百情緒點!
不過對趙明玉,蘇葉還是捨得的。
並沒有支開回避陌素縈的意思,她讓趙明玉躺下,用布浸了生命之水,輕輕地在她臉上擦拭着血水。
一點點的倒着微量的水沖洗着傷口,她臉上的血水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並且似乎是被抑制住了出血量一般,傷口那裡變得很乾淨。
處理好之後,蘇葉又將莫星河給的藥膏給她抹上,最後,將傷口包好。
正在趙明玉穿衣時,屋外的聲音變得嘈雜起來。
“怎麼了?”蘇葉看向剛剛被江淮叫出去的陌素縈。
“老和尚……不,一心大師,圓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