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種難解難分的狀態,很快便被打破了。
南夜千潯一開始並未用盡全力,他不想出狠招一劍斃了這兩個萬縷樓的殺手,他想留活口抓回去審問。
所以他只使出了一半的的內力與真功夫,而萬保兩人則是拼盡了全力,拿出了全部的看家本領,招招都是致他於死地的狠招。
饒是這樣,萬保他們仍舊無法速戰速決,不能短時間內一招致死命,是他們這類殺手最大的忌諱。
他們都是快劍手,做爲殺手,講究的就是一個“快、準、狠”,如今“狠”做到了,“快”也做到了,但“準”卻失去了準頭。
不能在十招之內解決南夜千潯,他們就後勁乏力,也開始心浮氣躁起來。
不過儘管這樣,他們的高水平仍在,畢竟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生死大戰,容不得雙方各有哪怕半點閃失。
南夜千潯敏銳地察覺到了萬保兩人有些焦灼的心態,感覺時機已經來臨,他突然身形暴起,大喝一聲,一劍虛晃一下,直刺向萬保的同夥。
與此同時,他的右掌運上了六分內力,隔空擊向萬保。
這一掌去勢如風,如閃電,如雷鳴,氣勢洶涌而雷厲,裹挾着萬鈞之力,哪怕前方是千噸的巨石,也會被劈成粉末。
如果萬保閃躲不開的話,必將會當場被擊斃、橫死在這片密林裡。
照南夜千潯的推測,既然他們倆同爲萬縷樓的殺手,看樣子似乎交情也不錯,那麼在這種危急情況下,眼見萬保生命有危險,他的黑衣人同夥肯定要飛身來救。
而他的軟劍正等在前方,等在黑衣同夥前來營救的路線上,只要他飛身撲來,必會被自己的劍刺中。
那麼,即便萬保躲過了自己的一掌,只剩下他這個活口,自己捉起來也會容易得多。
只是,這一次,他的推測出了點紕漏。
他高估了萬縷樓同門間的革命情誼,也高估了萬保在萬縷樓的地位與受人敬仰的程度。
那個黑衣人同夥眼見南夜千潯之前對自己的一劍只是虛晃一招,他的主要精力放在了對付萬保身上。
這個狡猾的殺手眼珠子一轉,意識到他和萬保兩人合力也不是對方的對手之後,他趁機選擇了一條相對而言,對自己有利的道路。
他一劍格開南夜千潯的軟劍,忽然一個轉身拔腿便跑,同時還不忘扔下一句話道:
“萬保,此人功夫太強,不可力敵,我先撤回去搬救兵,你再堅持一會,一定要等……”
萬保心裡那個氣啊!
眼見着南夜千潯那一掌來勢洶洶,自己怎麼也躲不開,如果同伴能在這個時候助自己一把,趁機攻擊南夜千潯擾亂他的陣法,或者拼着受傷也要前來救自己一命,將自己拉離那一道霸道的掌風控制之下,自己或許還能留下一條活命。
哪成想,這個同伴居然在這等時候,棄自己不顧,臨陣脫逃。
簡直是忍不可忍!
同伴的背叛,比被敵人正面的絕殺更讓他痛恨!
他雖然是一名殺手,但也是一個有原則有自己三觀的殺手,他討厭欺騙、討厭背叛、討厭不仁不義之輩!
遇到這種人,他絕不放過!
所以,萬保此時不但不拼盡全力躲避南夜千潯的這一掌——如果他努力一把,還是有可能躲開的,頂多只是落得個受重傷而已——他反而怒
吼一聲:
“錢遜!你個背信棄義的小人!老子絕不放過你!”
隨着他的怒吼,在南夜千潯的掌風掃過來時,他驀地轉身,將後背的空檔完全暴露在那道霸道的掌風之下,手中的長劍拼了勁地向着黑衣人同伴擲了出去。
只聽得“啊”的一聲慘叫,那個跑出去不遠的同伴被從背後飛來的長劍一劍穿透,前胸背後兩個窟窿,鮮血汩汩直流,一個踉蹌倒地,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再也沒了任何聲息。
與此同時,萬保的後背也被南夜千潯的掌風擊中,巨大的威力震得他往前一撲,臉上蒙着的布也掉了,露出了他蒼白青色的臉。
他的腳步踉蹌,搖搖晃晃走了幾步,然後從嘴裡“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最後,他抱住一株大樹,將全身的重量壓在樹幹上,側着身子蹭着樹幹,慢慢地挪了下去,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
南夜千潯沒想到自己的推測居然出現了差錯,自己原本沒想殺死萬保,剛纔那一招雖用了六分內力,但只要他們倆互助,或者萬保竭力全力拼着受重傷的可能性,也是完全可以避開最霸道的鋒芒,留下半條命的,不至於被殺死。
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到,這萬縷樓的兩個殺手,卻不是那等友愛互助之輩。
居然有人見死不救同門,臨陣只顧着自己逃命,也是沒誰了。
他想要收回自己那霸道的一掌,只是這一掌已經拍出,掌風帶着萬鈞之力正直奔萬保,他已經無法收回了。
所以,他只能眼睜睜看着萬保被自己擊斃。
而自己,則失去了一個調查萬縷樓真相的好活口。
遺憾地搖搖頭,南夜千潯走到萬保跟前,蹲下身,看着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他,輕輕嘆了口氣:
“唉,我原本沒想到殺死你,還以爲你的同伴會來救你,哪怕他不救,只要你用盡全力,還是能躲過這一掌的,大不了只是受個重傷罷了,你這又是何苦?不過,我倒是敬你是條漢子,你這脾氣和性子,做殺手太委屈了,尤其是做萬縷樓的殺手,更是一着錯棋,放心地去吧,記着,下次投胎的時候,投個好人家,不要再當殺手了,更不要給那些壞人當殺手了,太不划算,知道嗎?”
將這一番感慨唸叨完,他伸出大手,替怒瞪着一雙血紅眼睛的萬保將眼皮子闔上。
正要起身離開,忽然萬保的眼睛猛地睜開,嘴裡吐出一串嘰哩咕嚕含糊不清的話,伴隨着他的嘴脣一開一闔,一串串的血沫子從他的嘴裡涌出,將他的胸前又洇溼了一大片。
“你說什麼?是有什麼遺言要交待?還是有家人或者是難捨的戀人,想對他們說的?”
南夜千潯重新蹲下身子,將手放在萬保的鼻子下試了試他的鼻息,又捏起他的手腕掐了掐脈,確定他此時只是迴光返照,斷無活命的可能。
只是萬保太虛弱,有出氣無進氣,拼命想說點什麼,一雙眼睛大而無神,似乎在留戀着什麼,讓南夜千潯不忍心棄之不管。
想起身上帶着藥,他便掏出一粒續命的藥,掰開萬保的嘴給他餵了進去,輕輕說道:
“這是我研製的救命藥,但你傷得太重,無法救活你,只能讓你多堅持一刻鐘而已,按理不該給你服用,多捱一刻,你便多痛苦一刻,臨死前的狀態是很痛苦的,早死早超生是最好的選擇,不過,顯然你有話要說,你說吧,如果有
什麼未了的心願,只要我能辦到,我定將話給你帶到,讓你走得了無遺憾吧。”
續命藥下去,很快便起了效果。
萬保的眼睛漸漸地有了神,能聚焦看清蹲在他身前的人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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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夜千潯的話他也聽在了耳朵裡,吃力地擡起手臂,將嘴邊的鮮血抹掉,他斷斷續續地說道:
“我,我有一事,求……求你……希,希望,你能……”
“不要多說話了,我都答應你,你直接說你想說的話吧,儘量簡潔點,讓自己,舒服一點,纔不會那麼痛。”
南夜千潯接過萬保的話頭,不讓他再浪費口舌和力氣在一些無用的話題上。
他知道,萬保是怕他不肯答應他的請求,所以才哆哆嗦嗦吃力地想要求他辦事。
既然自己給了萬保續命藥,只要他提的要求不是損人利已之事,再怎麼樣,他都會出手相幫的。
面對一個瀕死之人,而且還是被自己掌斃之人,他做不到扔下他不管。
將一隻大掌平放在萬保的胸口,南夜千潯開始給他度真氣,以幫助他能完整地提出要求,不要那麼吃力。
當然,這種方法無異於是在透支萬保的生命,原本續命藥能讓萬保多活一刻鐘,但卻活得很痛苦,他給他度真氣,能減輕他的痛苦,幫他暫時性提高精力,卻會將他的活命時間縮短到半刻鐘。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要麼痛苦地抖抖索索言不成句地多活一刻鐘,要麼清晰地將他的心願提出來,卻只有半刻鐘的機會。
兩害相權,南夜千潯選擇了後一種——儘量減少他的痛苦,讓他講完心願早去投胎,纔是對他最好的吧。
一股子內力輸送到萬保體內,他頓時精神好了許多,嘴脣也不再顫抖,身子也漸漸暖和起來。
感激地朝南夜千潯看了一眼,萬保從身上取出一枚玄鐵打造的小劍——小劍大約二寸來長,做工精美,非常適合佩戴——遞到他手中,說道:
“潯王殿下,這枚小劍是他人送我之物,麻煩你將它交到雲柳村的翠娘手中,你告訴她,就說我,就說我喜歡上了帝都裡大富人家的千金小姐,小姐比她有才有貌,家裡富可敵國,能助我少奮鬥十年,所以,我萬保只能對不起翠娘了,請她忘了我,另擇良人再嫁,不要再等我了。”
說到這裡,他喘了口氣,似乎有些累,休息了幾秒,好似知道自己的時間不長,又趕緊接着道:
“潯王殿下,求你了,萬某隻此一樁事,還請你將話帶到,不要將真相告訴翠娘,讓她傷心,她太傻了,太癡心了,是萬某對不起她啊。”
南夜千潯將小劍收到袖袋裡,點頭沉聲應道:
“好,我答應你,一定將這柄小劍帶給雲柳村的翠娘,讓她忘記你,另擇良人。”
“謝謝,謝謝,咳咳~”萬保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隨着咳嗽,他的嘴裡又咳出了一大口鮮血,襯得他的臉越回蒼白泛青,十分可怖。
“抱歉,我並不打算一掌斃了你,只是我沒想到你居然避都不避,萬保,你就放心地去吧,答應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
萬保臉上露出一抹將死之人才會出現的迷離的淺笑,忽然他一把死死地抓住南夜千潯的手,雙目圓瞪,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很快,他的胸一挺,頭往邊上一偏,便死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