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天, 總算是有住的地方了。
蘇璃躺在牀上感嘆道:“漂泊了這麼多天,終於安住家了!”
林昭坐在正拿着剪子剪燈芯,笑道:“累壞了吧?要是沒我這個拖油瓶, 你還能住個大院子呢。”
蘇璃坐了起來, 鄭重地道:“我一個人住那麼大的院子有什麼意思?人可是羣居動物, 得有人陪着才行。我現在只恨我不是男的, 我若是個男的, 咱倆得多幸福,又有家又有寶寶。”
林昭呸了一聲,笑罵道:“沒個正經的!”
“正經地來說, 我明天得找份工,不能坐吃山空啊……”蘇璃嘆了一聲, 又躺了回去。
林昭道:“咱倆也花不了幾個錢, 賣賣字畫也挺好的, 我記得你的字是不錯的……”
蘇璃連忙打斷她:“你回林府後,幾時見我寫過字?早就荒廢了!”倒不是荒廢不荒廢的問題, 是她壓根就沒這個技能。
“這東西……還會荒廢?”林昭有些不解。
“不過我倒是新學了繡荷包,不如繡荷包賣吧?”
林昭噗嗤一聲笑道:“你是說你前些日子繡的那歪歪扭扭的荷花?範媽說你在繡花我還不信,我去看的時候,你還不給看。你自己繡的自己都覺得醜,誰會買?”
蘇璃翻身趴在牀上, 鬱悶道:“這可怎麼辦呢……”
林昭道:“今天就別想了, 早點睡吧, 慢慢再想辦法。”
……
這日一早, 林文覺夫婦便上門來拜訪, 還未進門,張氏便讚歎道:“這條街的院子可不便宜啊!你看這門, 這黑漆刷的鋥亮!這比咱家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張氏見丈夫漫不經心,便拉了拉丈夫的,輕聲在他耳邊道:“京城來的就是不一樣,人家拔根汗毛都比咱的腿還粗。我看啊,她倆可比咱們有錢。”
林文覺道:“出門在外,誰還會沒點錢傍身?”
張氏捶了丈夫一拳:“你是不是傻?你要是沒錢,你能住得起這種院子?我跟你說,咱兒子可該說媳婦了,這光聘禮就得一大筆錢,你可好好巴結巴結你這個妹子,說不定她露露指縫,就夠咱兒子結婚的錢了。”
林文覺皺了眉:“人家誰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兒子聘禮咱自己想辦法,咋能老惦記着人家的錢呢?”
“嘿,你個姓林的!你咋胳膊肘往外拐呢?老替別人想。咱倆纔是一家子,兒子是你的兒子,將來是能給你養老的!”
“到門口了,別說了。”林文覺上前敲門,張氏瞪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蘇璃開了門,見是林文覺夫婦,連忙往裡請。
張氏把手裡一個巴掌大的四方禮盒,送給了蘇璃:“這是我們夫妻倆一點心意。”
蘇璃道了謝收下了。
進了院子,張氏四下張望,口中讚歎不已:“這院子很是不錯啊!相當貴吧?這一進的院子還有迴廊?喲,這欄杆也不錯……”
進到客廳時,張氏便笑眯眯地跟林昭寒暄:“妹子這兩天可好?我跟你三哥就說要早點來看你們,一直抹不開身。”
林昭道:“還好,還好……”
蘇璃倒了兩杯白水端了過來:“實在是不好意思,剛搬進來,茶葉什麼的都還沒買。”
張氏道:“不要緊,不要緊的!咱們喝啥都行,咱兩家見什麼外?”
林文覺問道:“住的地方找好了,那接下來有何打算?”
林昭嘆息道:“也不能總這麼坐吃山空,想着去打份工,或者做個什麼小生意。”
張氏插嘴道:“這還不簡單,我看着這位蘇姑娘年紀輕輕也有力氣,城北那大戶人家都可以去問一問,有沒有哪家缺丫鬟的,人家都想要這種年輕的,只不過是端茶倒水,又不用做苦力,給的月例也多,像咱這種老婆子啊,都沒人要嘍!”
“不瞞嫂子,蘇璃以前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被人伺候慣的,不慣去伺候人。”以林昭的講話風格,這話說得算是客氣了。
張氏面上有點不自在,林文覺接過話來:“這事也急不得,慢慢看吧。”
“是啊是啊,咱們兩家關係這樣親,有什麼好生意,你三哥肯定會幫你們留心的。”張氏正說着,話鋒一轉,嘆了一聲,繼續說道:“只是你也知道,我們過得也艱難,你侄兒年紀也大了……”
林文覺連忙去拉他媳婦,被張氏一眼瞪了回去。
“……也到了該娶媳婦的年紀了,這娶媳婦得有聘禮不是?咱家拿不出聘禮,說了幾家都沒說成,唉,真是天天給你三哥愁的吃不下睡不着的。”
蘇璃聽出了幾分意思,悄悄擡眼去看林昭。
林昭好似沒聽出來的樣子:“既然侄兒的年紀大了,哪能再讓你們操勞?讓他自己出去掙錢去唄,給自己未來媳婦掙個聘禮也值得。”
張媽只得解釋道:“咱這邊都是父母給孩子備聘禮的,哪有讓孩子自己備的。我跟你三哥也沒用,這麼多年了沒攢多少錢,住的院子也破破爛爛的,連你們這院子一半都不如。還連累你侄兒這麼大了,連個媳婦也去不上……”說着,竟哭了起來,卻是乾嚎沒有眼淚。
林昭翻了翻白眼,一句話也不想說,任張氏在那嚎。
蘇璃只好上前勸道:“如此這麼一直哭也不是辦法,還不如留幾分力氣,多打幾份工,給孩子好好掙份體面的聘禮纔是正事。”蘇璃說得很是誠懇,就差給他們加油鼓勁了。
張氏只顧乾嚎,林文覺只覺面上無光,忍無可忍吼了一句:“別哭了!”一面跟林昭道了別,一面拉着張氏就往外走。
張氏一面哭一面道:“這世道,真是人心隔肚皮啊,任是多親的人,一提錢就翻臉不認人了……”
送走了林文覺夫婦,蘇璃關了門,林昭站在屋門口,沒好氣道:“咱才搬來幾天,他們是怎麼找上門的?!”
蘇璃道:“這建邳就這麼大地方,到這附近一打聽不就知道了?那還是什麼秘密不成?”
“以後他們來了,別給他們開門!我這三哥打小就摳門,這長大了娶個媳婦,跟他一個性子!咱們都不過日子了?咱們的錢就活該得拿去給他兒子娶媳婦?!”林昭惱的不行,剛纔一直沒有發作。
蘇璃笑道:“這不是哄走了嗎?咱也沒花錢,你還氣什麼?你現在可不能生氣。”
林昭道:“希望她能就此消停了纔好!”
蘇璃嘆道:“這種人,恐怕是難纏的,以後再說吧。”
……
事情果然不出蘇璃所料,張氏要錢不成,反被揶揄了幾句,心裡氣不過,便去找妯娌們訴苦。
林家這一支雖然已經分家了,但是大家都住得近,相互間也多有照應,妯娌們也常相互走動。
張氏雖然不大識字,沒讀過書,但口才是極好的。
經過她的刻意宣傳,林昭和蘇璃便成了京城來的有錢人,住的是城北的好院子,吃得是她們尋常吃不到的珍饈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每日裡什麼都不用幹,天天就只用享受花錢的樂趣。
最可恨的是,這兩人還是個爲富不仁的貨色,大家都是一家人,互相幫忙是應該的,她們明明有錢,卻不願分一點給窮親戚們過難關。
張氏連哭帶罵,在聽者看來,張氏的兒子娶不上媳婦,全賴林昭二人不出錢。
衆妯娌聽了也是憤憤不平,有那知情的,紛紛說起了當年分家的時候大房是如何不依不撓,要了許多東西。如果不是這些分家得的財產,哪有他們去京城逍遙自在的生活?
如今當官的當官了,有錢的有錢的了,倒不管咱們這些人了,憑什麼?最少也得讓他們把當初分家時候多拿的錢給吐出來!
妯娌們越說越氣憤,有人提議去找族長評理,大家紛紛支持。
不過也有個別冷靜的人分析道:“這林昭也代表不了大房,何況那個姓蘇的也不算林家人,想找大房算賬,還是去京城是正理,這麼貿然去找族長,族長估計是不會理的。”
這話說得在理,衆妯娌們沉默了。
眼看自己點起的一把火,就要被滅了,張氏連忙說道:“難道咱們被大房佔的便宜,就這麼算了?就算她林昭代表不了大房,她手上的錢總有一部分是大房的吧?族長若是不管,我們就這麼算了?哪也太便宜他們了!她既不仁,也休怪我們不義,她不讓我們好過,我們也不能讓她好過!”
“憑什麼她們就吃香喝辣的?還不是當初坑的我們的錢,我們去要回自己的錢也是應該的,就算要不回,也不能讓他們過得舒服!”
“對!就算我們的錢要不回來,也得去鬧一鬧!讓她們知道我們也不是好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