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她又順手推下去一個爬上來的人,眼看下頭的人成堆網上爬,她索性便一掀裙子,兩手在窗戶上一用力,人便已經站到窗戶上,對着上來的人便一腳踹下去,那架勢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縱然早知道她的爲人,鳳澈還是被她這個動作驚了一下
。隨後他幾步路走了過來,看了一眼下面那些翻滾下去的人砸在中間往上爬的人身上,於是便出現了連環下滾,場面頗爲壯觀。
“如果有辦法讓你從這裡下去,你能逃得了嗎?”
身後忽然有人開了口,向晚來不及回頭看他,只是趁着空隙看了一眼底下的人山人海:“二樓到下面的距離並不高,這些人又是匯聚在這裡……”向晚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目光在前頭不遠處的一顆大樹上鎖定,頓時眼前一亮,“如果換個房間的話,那必須能啊!”
鳳澈勾脣一笑,“這二樓的房間都是我們的,你想換哪間都可以。”
向晚眼珠子一轉,看了下頭一眼,最後一腳踹了過去之後,她一個躍身就利落地從窗戶上跳下來,隨後將窗戶關好,直接上鎖。
“快走!”
她找了一件披風將整個人罩在裡面,隨後一拉鳳澈的手腕,快步往門口而去。
鳳澈隨了她的腳步往外走,向晚也不管房間外頭那些叫囂的村民,直接拉着鳳澈拐到了裡面房間,然後火速上前打開窗戶,目測了一眼窗戶和那顆大樹的距離,回過頭來對着鳳澈道:“我先下去,這個距離,你自己能搞定吧?”
鳳澈瞥了一眼,挑眉點了點頭,向晚頓時不多耽擱,將披風往身後一甩,一個躍身便落到了對面的樹上,又穩又利落!
記憶不在了一些,這敏捷的身手半點沒變!
那頭的人看到了這邊的動靜,轉頭便朝這邊追了過來,向晚頭皮一麻,對着上頭的鳳澈便大喊道:“還杵着幹嘛?趕快下來啊你!”
鳳澈勾了勾脣,這纔不再耽擱,直接從窗戶一躍而下落在向晚身邊。向晚正想感嘆他伸手咋這麼靈活的時候,底下已經有人追過來開始爬樹了。
她眉心一擰,直接就推一旁的鳳澈道:“快點,別人追來了!”
鳳澈卻沒動,而是忽然伸出手來攬住了她的腰,向晚正要罵他這個時候居然還記得耍流氓時,忽然身體一輕,然後,她便看見兩旁的樹林屋舍都在退後,清涼的風撲面而來,將她的披風吹得嘩啦作響,而她亦覺得從未有過的暢快!
回頭去看身後的人,只見得那些村民已經在身後慢慢的成爲一個點,然後漸漸消失不見,這才一兩分鐘的功夫呢,兩人都不知道走了多遠的路了,比車子都快啊!
她轉頭看向身側的人,會功夫不早說啊?敢情看她當悍婦很帶勁兒是不是?
被身側殺人的視線戳得渾身發毛,鳳澈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這麼對救命恩人?”
“我剛還想着那樹那麼高我跳不跳得下去,敢情你這個深藏不露的一直在旁邊看笑話呢?”
鳳澈有些哭笑不得,“是你自己還沒開始便衝在前頭,我可什麼都沒做。”
向晚:“……”
她氣得心肝兒疼,眼見着後頭沒人追上來了,直接就大力拍上他的肩膀:“放我下來!”
鳳澈停下,向晚頓時就退後幾步,用披風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冷眼盯着他:“你離我一丈遠距離,我現在不想理你!”
說完她便大步朝前走去。
可也是在這個時候,她視線一瞥,忽然就看到前頭似有一個一瘸一拐的人走了過來,她迅速動作,眼看鳳澈還在那裡,立刻又出手拉了他往一旁的轉角拐去
。
“怎……”
鳳澈只說了一個字,向晚便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巴,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隨後指了指外頭那條小道,壓低聲音道:“阿六!”
鳳澈聞言,眸光一瞥,果然就見了那阿六推着一個夜香板車一瘸一拐走了過來。
他頓時身形一轉,同時將向晚拖了過去,在牆角一個雜物堆前蹲了下去,示意她別出聲。
等到阿六的車離開,鳳澈忽然就壓低聲音道:“我們跟去看看。”
兩人近在咫尺,他說話時喉結的聳動向晚看得一清二楚,甚至於他呼吸的溫度她也能感覺得到。
臉上像是被燙了一下,向晚急忙別過頭朝外頭看去,果見阿六已經從這裡離開。她心下深吸一口氣,情緒平穩了幾分,這才道,“他走的方向是客棧那邊的方向,如果我們現在跟上去,很大可能會被那些村民發現。這個時候,既然大部分人都匯聚在客棧,別的地方應該是沒什麼人的,不如,我們先去阿六家看看。如果這個阿六真有問題,他家裡一定有蛛絲馬跡。”
“他家?”鳳澈眉目一頓,“阿月還在家裡。”
“就是因爲阿月在纔好辦事!”向晚忽然勾脣自信一笑,鳳澈垂眸看着她臉上的笑意,立刻就明白什麼,也跟着笑了起來,“晚晚果然聰穎。”
“晚晚果然聰穎……”
忽然之間,腦海裡傳過同樣的一道聲音,似乎隱約有一個人的笑臉在眼前掠過,好似這樣的場景曾經發生過一般。向晚怔怔看着眼前的鳳澈,思緒一下子恍惚。
難道曾經,他們真的曾經認識而且親密?
她想從眼前人的音容樣貌上找出那股熟悉感,可是剛剛那一閃而過的僅僅只是一個幻想,如今再想去抓已經完全抓不住了……
“怎麼了?”鳳澈察覺到她的慌神,忍不住問了一句。向晚這纔回過神來,立刻搖了搖頭:“沒什麼。”
她呼出一口濁氣,隨後站起身來,同鳳澈一起,找了一條岔路,往相反的方向,也就是阿六的家裡而去。
阿六家因爲離鎮上有一段距離,而且又是獨戶,所以特別好找。
兩個人從客棧到這裡走了將近小半個時辰這纔到了地點。
院子外,向晚壓低聲音對着鳳澈道:“一會兒我們分頭行事,憑你的本事拖住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應該不成問題吧?”
鳳澈一怔:“不是你拖?”
“我拖個毛啊,我又不是男的,異性相吸你懂不懂?”尤其是這個異性還特別的賞心悅目,忽悠下一個小姑娘,那絕對不成問題!
鳳澈臉上掠過一絲古怪,盯着向晚看了一會兒,聲音無奈極了:“你這是讓本王出賣色相?”
“能讓你出賣色相,那說明你有作用,別心裡有負擔!”
向晚理所當然說了一句,說完之後自己忽然又一愣。什麼時候,她對鳳澈說話這麼隨意了?人家怎麼說也是一王爺啊?而且還是她夫君,古代不都是以夫爲天麼?
她這麼說話,他會不會生氣?
她小心翼翼瞥過來視線,卻發現鳳澈沒有半點生氣的樣子,隱隱似乎……還心情頗好?
這王爺是不是傻愣啊?她罵他呢,難道他不知道?
“我們走過來花了小半個時辰,按照阿六的腳程起碼不會少於小半個時辰,所以你的時間不會太長
。”
“這個我明白,這院子就這麼大,查探一番的話頂多一盞茶就可以搞定!”
鳳澈點了點頭,這才與他一起,一同走進了院子。
“阿六哥?阿六哥你在嗎?阿六哥……”
故意裝模作樣喚了幾聲,沒聽見應答,向晚與鳳澈對視一眼,便往那主屋走了過去。
向晚正準備敲門呢,房子忽然就被人從裡頭打開了,阿月立在門口,一頭長髮披散着,眼窩漆黑,臉色蒼白,身子羸弱,看起來的確像是患了重病一般。
“我哥哥出去了,不在……”
阿月聲音輕飄飄的,虛弱無力,好似一口氣就能將她吹倒。
她分明是看到向晚臉上的紅點,視線一時凝住,向晚急忙道:“過敏……過敏!”
阿月這纔沒說什麼。
鳳澈自身後上前來,揚脣一笑道:“我們夫妻回去之後忽然想起阿月姑娘抱病在身,因感念你們昨晚的收留,所以特意送了一點補身體的藥來,沒想到阿六哥不在家……”
“咳咳……”阿月掩脣咳嗽了兩聲,身體似乎是更虛弱了,隱隱晃了晃。
她立在鳳澈那一邊,鳳澈眼疾手快扶了她一下,阿月身子一躲,急忙就後退了半步,溫聲細語道:“阿月謝謝公子和夫人……”
“哎呦……”一旁的向晚忽然哀嘆一聲,雙手捂着肚子,臉色有些發白,“阿月姑娘,我突然肚子疼,你這裡……有沒有茅房?”
不料她竟直接將那兩個字說了出來,阿月愣了愣,隨後臉色有些發紅。她低着頭,指向外頭那一排低矮的屋子道,“那邊有……在第三個屋子,旁邊的屋子,我哥養了幾頭豬,夫人小心些,不要找錯了屋子把裡頭的豬放出來了……”
向晚連連點頭,看向鳳澈道:“那相公……我去了!”
鳳澈別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這才點了點頭,向晚假裝沒看到,直接轉過身,一溜煙的去了。
鳳澈這時纔看向阿月道:“阿月姑娘身子不好,還是莫要在門口久站,我送你進去吧?”
阿月瞅了他一眼,微微別過頭,沒有應答。鳳澈隨即伸出手來扶她,她猶豫了一下,似乎是想拒絕,可隨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在鳳澈伸手過來的時候沒有躲身子,而是低低道:“有勞公子了……”
她身體似乎是真的特別羸弱,又咳嗽了兩聲,搖搖欲墜。
鳳澈扶她進屋,這纔看到屋內的擺設。
很簡陋的房間,一張牀一桌一椅,然後有一個梳妝檯,銅鏡特別陳舊,鏡子旁邊有一把木梳,除此之外,梳妝檯上沒有任何首飾,脂粉醃製。
鳳澈扶她到榻邊坐了下來,這才伸手從懷裡摸出一個藥瓶子道:“這是我得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贈的補身體的丹藥,不管是內傷還是氣虛都很有作用,我看你氣虛得很,這個應該用得着。”
阿月瞥了一眼那個瓶子,她至始至終都很少擡頭正視鳳澈,即便是看他的時候也是半垂着頭,活脫脫的閨閣中女兒的姿態。
向晚找到茅房之後,直接走了進去,頓時被裡頭的味道薰得不行
。但是爲了查案,她也只能豁出去了。
這阿六家的茅房是露天的,因爲之前的那場暴雨,地面有些溼,還有幾個腳印在。
她對着那腳印瞅了瞅,應該是那個阿六的。
擡目看向隔壁。阿月說讓她不要去隔壁的豬圈把豬放出來,根據她的查案經驗,越是不可能的地方,隱藏的東西反而越多。
她看向前頭屋子門口一片安靜,知道鳳澈這廝魅力發揮得不錯,看了一眼及胸的委屈,手在上面一搭,一個躍身便翻了過去。
她這個動靜頓時驚得豬圈裡的豬慌張哼叫起來,向晚怕那些動靜驚到了外頭的阿月,幾乎是立刻便從懷裡摸出一個餅來丟到了地上。
還好她身上放了一塊燒餅,那是她之前在客棧打算逃跑的時候順的,因爲她午飯還沒吃,餓得很。
豬圈外頭是一片空曠的地兒,裡頭則用實牆圍住,只留一個高及大腿中間的門,大約是能容豬仔通過。
雖然對這豬圈裡頭酸爽的味兒難以忍受,但這味道比起腐屍的氣味已經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向晚趁機便直接鑽進了豬窩裡面。
裡頭鋪放了一些稻草,然後稻草長期磨成的碎末散在窩裡的各個角落。
向晚四下瞅了一圈兒,沒發現什麼,伸腳在稻草堆裡推了推,什麼都沒有發現。
她只能暫時從豬圈裡退出來,去了另一個豬圈。
不得不說,這個阿六養的豬還挺多的。
兩個豬圈其實是通的,中間有一道小門,不過門上是堵着的。
向晚從上頭到了另一邊,這一回是小心翼翼地哄着那些豬,然後悄悄地進到了裡面。
與之前那一邊並沒有什麼不同。窩裡離地面十公分的地方有一個缺口。剛剛那個豬圈也有,不過卻是開着的,這個裡面卻是堵着的。
向晚腦袋轉了轉,一時沒法想明白,只能看了看四周。
卻正在這時,她忽然聽見一道動靜傳來,很明顯像是板車碾壓過地面的聲音。
她一驚,難道是阿六回來了?
頓時來不及多想,她直接便想從裡頭出去。
也可能是因爲緊張,腳下竟然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硬硬的。但是上頭是一層稻草鋪着,所以壓根也看不清是什麼。她本該上去撥開稻草看一看,但是阿六已經回來了,她不能再耽擱了!
迅速從幾個豬圈轉到茅房。向晚一看自己衣服上沾了不少在豬窩裡碰到的東西,她心下一凜。若是這個阿六真的有問題,那她這一身着裝可就打草驚蛇了!
向晚草草收拾了一下身上,隨後便從茅房出來。
爲了把戲演足,在剛剛出了茅廁,經過豬圈門口的時候,她假裝一腳踩空,一下子撲倒在地上,蹭了一身的髒東西。
“哎呦!”
她慘叫得特別大聲!
阿六剛剛進院子便見着這一幕,頓時一驚,快速上前來要扶她,屋內的鳳澈也聽到了,已經出來。先阿六一步,快速上前將向晚扶了起來:“怎麼了你?這一身……”
眼瞧着她周身蹭了不少豬圈裡的東西,鳳澈十分配合的哭笑不得道:“你看你,不過去趟茅廁卻弄得渾身一身髒……”
阿六從後頭上來,訝然道:“公子和夫人怎麼來了……夫人沒傷着吧?”
他看到了向晚身上髒兮兮的袍子,也不知道是起疑沒起疑
。
向晚苦着臉搖了搖頭,就着鳳澈的身體支撐,不着痕跡將身上的髒東西往他衣服上蹭了蹭。
誰讓他一天到晚頂着一張優雅的臉?她讓他也髒一髒。
鳳澈好似沒有看到,對着阿六和立在房間門口的阿月道,“瞧我這夫人笨手笨腳的……我們是回去之後想起阿月姑娘的病便特意送瓶補身體的藥過來,還望阿六哥別嫌棄。”
“哎呀……還勞煩公子送藥……咦,夫人的臉……”
他的視線在向晚臉上凝住,隨後目光古怪地在兩人身上掠過,一時沒說話。
看他神色有些凝重,鳳澈佯作一怔道,“阿六哥……我們本來是從客棧過來,本想着趁機就走,因爲路過這裡,想起阿月姑娘的病,便順道來了一趟,阿六哥莫不是也和那些村民一樣認知,覺着我夫人是什麼鬼王選中的人?”
阿六聽他這麼說才一下子釋然道:“公子別生氣……這個事情啊在溪水鎮已經是好長一段時間了,大家都這麼說,我難免也就……”
他隨即笑了笑道,“不過夫人公子都不是溪水鎮的人,我還從來沒說過鬼王選人會選溪水鎮以外的人,所以夫人這肯定是別的情況……不過啊,這裡的人都信這個,公子夫人若是不希望惹禍上身,正如公子剛剛所言,還是趕緊離開這裡吧……”
“不瞞兩位說,我曾經就親眼見過村民被鎮上的人捆綁着放到籠子裡,又刻意在籠子裡放了大石頭,然後丟進水裡……就這樣活活淹死啊!”
他面色悲慼,臉上掩飾不住的憐惜之意。
鳳澈聞言,佯作面色變了變,隨即抱拳道:“多謝小六哥提醒,我們今晚就離開這裡。”
小六點了點頭,隨後又道:“公子人不錯,我就告訴公子一聲,如果避不開村民啊,從前頭的那座山上去,翻到山的另一面便是出了溪水鎮了,那時候溪水鎮的人也不會再找公子夫人麻煩……”
鳳澈面上故意一喜:“如此,我夫妻二人可真要謝過小六哥了!”
“不用不用……快去吧!”
鳳澈點了點頭,這才帶了向晚往外走,看到阿月站在門口,一雙眸子黑深,他朝她點了點頭,算是告別,這才與向晚一起出去。
他們根據阿六指的路離開。
身後,阿六看着他們離開的方向,又看了茅廁方向一眼,沒說話。
離開阿六的視線範圍之內,鳳澈這纔開口道:“怎麼樣?查到什麼沒有?”
向晚搖了搖頭,輕嘆口氣道,“本來是有可能查到線索的,至少可以證明阿六跟這件事情有沒有關係,不過我沒來得及這個阿六便回來了。這都一炷香時間沒到呢,說明這個阿六一到了客棧知道我們走了便立刻趕回家了。這麼看來……他那時候是要去哪兒呢?”
鳳澈目光一頓,淡道:“或許他根本就不是去哪兒,而是去客棧打探消息假意經過。知道我們離開之後,他或許是意識到了什麼,又或許是什麼別的原因,所以他立刻便趕了回來。不過以他跛腳的腳程,應該不至於這麼快纔對……”
-本章完結-